第三百八十七回我們是真的
「正是在這個當口上。」
顧青莞當機立斷,言語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隨即,她話峰一轉,「陳平,我的書房被盜,你當知道該如何?」
陳平面色沉重,「小姐放心,若有內鬼,陳平一定揪出來給小姐一個交待。」
「很好!」
顧青莞點頭道:「福伯,你跟我一道去。」
「是,小姐!」
……
然而青莞仍是遲到了一步。
她剛剛走進太子府,趙璟琰已於半盞茶之前,被叫進了宮中。消息傳得如此迅速,她只覺得後腦一陣陣發木。
片刻后,她冷靜下來,「領我去你家主子的書房,我等他。」
「這……」太子府總管看著眼前這個極美的女子,心中泛起為難。
書房這樣重要的地方,若無太子首肯,絕不能放人入內,畢竟裡面放著很多的重要書信。
只是眼前這個女子……
片刻間,總管心裡轉了幾個彎,眉眼一笑,忙恭敬道:「女醫,請跟我來!」
「慢著!」一個輕柔的聲音由遠及近。
煙蕪穿著大紅衣裳,長裙平緩柔順的委曳於地,嫻靜寧和的款款走來。
她原本聽說太子匆匆被叫入宮,心頭有些不放心,往前院來看一看,不曾想遠遠看到一俏麗的女子與總管說話,心中好奇方才過來瞧瞧。
總管一看來人,忙朝著顧女醫陪笑道:「女醫,這是煙側妃。煙側妃,這是顧女醫。」
青莞抬頭,心裡咯噔一下,眼中露出不可思議。
竟然是她——盛歡!
她不是死了嗎?為何會在太子府,成了太子側妃?
煙蕪的心裡也同時咯噔一下。
眼前的女子膚色玉曜,眉色淡遠,氣品高雅,如同畫中走來的人兒。
「女醫找太子有何要事?」
青莞躊躇片刻,道:「有些要事。」
「真是不湊巧了,太子不在府中,女醫請回吧。」煙蕪眯了眯眼,目光傲居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都說這個顧女醫心高氣傲,清冷無比,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竟然巴巴的湊到太子身邊。可見再高冷的女子,也念著權力和富貴。
顧青莞不卑不亢道:「有些要事,須等太子歸來商議。」
煙莞眉心微皺,語氣有些冷,「太子入宮,歸府不知時辰,女醫確定要等。」
「要等!」
煙莞心中不喜,冷冷道:「總管,把人領去外廳候著。」
總管心裡為難。
外廳,那是一般客人等候的地方,旁人不知道女醫的身份,他多少是清楚的,太子爺從宮中回來,要是知道了這事兒……怕會大怒。
「煙側妃,女醫乃一介女流,外廳都是男子,怕有不便,我領她入太子書房靜等。」
「放肆!」
煙莞勃然大怒,「書房重地,要是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你可擔當得起?」
「這……」
青莞一怔,嘴角勾出薄薄的一點笑意,「福伯,看來還是咱們多管了閑事。既如此,咱們回吧。」
「小姐?」錢福有些不確定。
青莞冷笑道:「這事兒原不該咱們著急,既然太子爺身邊能人這麼多,自有解決之道。我們走!」
說罷,拂袖而去,錢福深看煙側妃一眼,隨後離開。
總管暗道不好,卻又不好出言相攔,只能顛顛的跟了出去。
煙蕪瞧著總管卑恭的樣子,眼中露出狐疑,朝身後的婢女道:「顧女醫這話是什麼意思?」
「奴婢不知。」
煙莞直覺有些不大好,看著三人的背影思忖半晌,道:「去,打聽打聽太子為何進宮?」
「是,煙側妃!」
片刻后,婢女去而復返,「側妃,奴婢打聽到了。」
「快說!」
「起因是蔣府老祖宗七十大壽,華陽郡主拿出來一幅畫,是太子爺畫給顧女醫的,上頭還提了一句詞。」
「什麼詞?」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煙蕪心中一驚,貝齒緊咬薄唇。
……
青莞登車,隨即閉目養神,臉上不見喜怒。
錢福心中有無數的疑慮,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拿目光一遍遍的去看小姐。
「福伯想問什麼?」
錢福見她眼睛都未睜,不由乾笑道:「小姐真是老奴肚子里的蛔蟲。」
青莞抬睜開妙眼,波光流轉,「我還能算出福伯想問的,一定是那個姻側妃。」
錢福用力點了點頭,「如果老奴還沒有老眼昏花的話,這個姻側妃應該就是盛府三夫人陸氏的養女,從前常跟在小姐身後的。」
「福伯好眼力。」青莞神色微淡,「只是她為何活了下來,又入了太子府,我也一無所知。」
「小姐回頭問一問太子爺,便一清二楚了。」
青莞僅淡淡一笑,並未言語,只是慢慢閉上了眼睛。
馬車行至衚衕口,便見月娘翹首以盼,停車一問,才知顧青芷夫婦等在府中。
青莞苦笑。二姐是三夫人的乾女兒,今日老祖宗大壽,她定會前往,才能這麼快的得了消息過來。
入花廳,顧青芷已迎上來,牽過青莞的手,急急道:「六妹,你與太子的事情,可是真的?」
青莞透過她,看向她身後的男子,笑道:「何為是真,何為是假?」
「這……」
顧青芷被問住,見六妹臉上帶著盈盈笑意,狐疑道:「莫非那畫是假的?我就知道趙華陽沒安什麼好心。」
「畫是真的。」
「什麼?」
顧青芷大驚失色,那麼說來六妹和太子……
青莞點點頭道:「我和太子也是真的。」
顧青芷腦子嗡的一聲,身形搖搖欲墜。
青莞陪了個笑臉,也不知道要如何勸慰。
顧青芷一掌拍在她身上,氣道:「虧你還笑得出來。」
「難不成哭嗎?」青莞駁了一句,「二姐,我不惹事,事來了,也不怕。」
「可是你和蔣家,和七爺……」
青莞輕聲道:「老祖宗早就知道。」
「什麼?」
這一下,顧青芷徹底懵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她怎麼聽不大明白。
一隻手落在她肩上,梁希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就說六妹的事,不用你跟著瞎操心。」
顧青芷愣愣地看著自個的男人,仍是一副雲里霧裡的樣子。
梁希將目光落在青莞身上,思了思道:「有什麼難事,派人過來會吱一聲,我與你二姐雖幫不上什麼忙,到底是一家人。」
青莞強笑著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其實也不知道要如何說,事情一步步的走到了這裡,再往前追溯,並無任何意義。
如今她更擔心的是,趙璟琰這一趟進宮,結果會是什麼?
……
趙璟琰此刻,正跪拜在殿中,眉宇間多了幾分不安。
早朝剛散,他連朝服都未曾脫去,便又被叫進了宮,如此匆促,不知所謂何事?
寶慶帝睨了他一眼,面色愈趨難看,「李公公,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於他聽。」
李公公輕咳一聲,遂將畫的事情合盤托出。
趙璟琰聽罷,眼中銳光陡然變冷,卻不出言解釋,只是垂下了目光,掩住了怒意。
李公公心裡嘆了口氣,亦不敢再多說,一時大殿里默默無言。
「皇上,貴妃娘娘求見。」
趙璟琰心中冷笑,回回他這頭出事,那頭殷貴妃便得了訊,好快的耳報啊!
趙璟琰能想到的事,寶慶帝自然心裡也明白。
他手一揚,冷笑道:「請貴妃先回去,朕這頭還有事情。」
小太監為難的抬起頭,「娘娘說,皇上不見,她便長跪不起。」
「那便讓她跪著!」
小太監看著勃然大怒的皇帝,嚇得腿直發軟,身子一縮,人已退了出去。
寶慶帝森嚴道:「太子,此事你可有話說?」
趙璟琰冷笑一聲,「回皇父,兒臣只有一句話可說。」
「朕容你說。」
「此畫乃上元燈節之時,我在遊船上為她所作,以作念想。因不能示人,故深藏於青府書房,為何會落入趙華陽之手?」趙璟琰一針見血。
他回答得如此乾脆,寶慶帝反而愣了片刻,方恨聲道:「朕問的豈是這些?」
趙璟琰痞痞一笑,「父皇問的是……」
「混賬,揣著明白裝糊塗,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場?」寶慶帝拍案而起。
此言一出,趙璟琰暗鬆一口氣。能破口大罵,代表父皇的心仍在他這頭。
他肩頭一抖,裝著害怕的樣子,「父皇,兒臣不知道如何收場,兒臣只是覺得大婚之前,若不能留下些什麼,此生有憾。卻不曾想……求父皇救我!」
蠢貨!
寶慶帝冷眼旁觀,心裡重重的罵了一聲,「你乃諸君,兒女情長與江山社稷相比,孰輕孰重?」
趙璟琰發自肺腑道:「自是江山社稷為重。父皇,兒臣知錯。只是情之一字,難以自控,兒臣首先是人,其次是君,為人二十一栽,為諸君將將幾月,請父皇容忍兒臣慢慢學習為君之道。」
寶慶帝一聽這話,想著這幾十年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心中唏噓不己。他又何嘗不知情難自禁的道理,只是身為儲君,又豈能隨心所欲。
「你如今已為太子,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需三思而後行。朕老了,替你擋不了多少風雨,上蒼留給你由人變君的時間,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