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入魔(上)
[]()068.入魔(上)
湯少守著她吃完,隨後,吸碗轉輪椅出門。最新最快的更新盡在..
「相、相公,」喬毓寧忍不住叫道,湯少停下輪椅,她扭捏問道,「你的傷,沒事?」
「你不是巴望我早點死么。」
湯少扔下一句話,帶著轆轆聲走遠。喬毓寧忿忿地踢一腳床頭,待想罵,瞧櫃頭那清晰可見的碗印子,失了勇氣,躺在床上,摸出玉塤嗚嗚地吹起來。
她心情平靜多了。
睡前,她嘟噥,不知她的知音人會不會想她涅?
隔天早上,她在床頭髮現一本新的塤譜,她驚訝地張大嘴,左右看看,朗聲道:「你不要再來了,這裡很危險。有怪獸,要吃人。」
砰一聲,湯少臉色鐵青地將葯碗砸在昨天同一位置上。
喬毓寧腹誹擺什麼臉色,她都沒說話呢。她咕噥著舀吃苦得發黑的藥膏,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能自己起身吃藥了。她吃驚地看看碗中涼糕樣的膏藥塊,再看向室內熏香的銅爐,最後視線定格在面無平靜的湯少臉上,她猛然笑起來,剛要撲過去誇湯少醫術之高超曠世今生無人能敵。
湯懷謹擺袖一記掌風將她送回床榻,確定她吃完分例葯,他隔空取碗徑直走了,避人如蛇鼠。
喬毓寧在床上翻了個滾,氣哼道,有什麼了不起,不理人就不理。
她拿出陶塤玉塤練吹新曲。
郡王府正妃夫人的院子很安靜,少有人來,也無人走動,婢女們如石像般分立各處,只是面部神經常常在抽搐。偶爾,僻靜的牆角陰影顏色會加深,那是湯少夫人唯一的知音人。
五月,喬毓寧被允許離開房間,但活動範圍仍局限在正妃的院子里。
這對於忘卻某些傷害恢復活潑好動性子的某人來說,拘束在同一個地方是極難忍受的事,無論這地方有多大。
喬毓寧找機會溜了出去,繁茂的花園外還是花園,走了許久,她聽到流水聲,撥開花叢,映入眼帘的是副空曠雅緻的九曲廊橋圖,澄靜的日光下,小荷才露尖尖角,蓮葉田田紅鯉戲,漢白玉石邊楊柳依依,一葉木舟系在橋墩上,花香清彌,此情此景瞧來分外惹人暇思。
她走上白玉雕刻的石橋,手撫闌干,緩緩走近湖中央。
湖中有亭,亭中有個身懷六甲的婦人,紅裙曳地,雪胸半露,丹鳳銜珠步搖招搖而奪目。
此人正是郡王府另一位女主人,舒明香。
好巧不巧,亭子里半個侍候的丫環也沒有。喬毓寧略略掃過一眼,收起懷念的心情,轉身就走。舒明香偏喚道:「好妹妹,怎麼來了就走呢?」
喬毓寧心底雖然恨不能耍她兩巴掌,但是,生氣就中計了。
她不聞不問,直接循原路離開。身後傳來環佩輕撞的聲音,卻是舒明香扶著腰,跟在她後面,邊走邊沖她微笑。喬毓寧心覺怪異,不願與她正面對上,加快腳步走。
她走得急,舒明香也跟得急,並氣喘吁吁地喚道:「妹妹,緩、一緩。」
喬毓寧張開嗓子直接叫道:「來人,快來人。」
身後舒明香動作猛然加劇,她貼上來,她手中多出的那枚金步搖要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喬毓寧回頭一眼瞥見,條件反射下自然是下盤靈活地轉開,兩手用力打開那件兇器。舒明香整個人被推向廊橋頭。正好又是曲廊拐角,走勢下降,重心不穩又有雙身子的舒明香順勢被推滾進湖水裡。
與此同時,曲廊另一頭傳來丫環們與舒夫人驚恐的抽氣聲與哭叫聲。
喬毓寧站在橋頭,半舉著雙手,看著湖水裡泛起的絲絲縷縷的血水,整個人如置身冰窯。
廊橋湖邊喧嚷,眾人紛紛急救有孕的郡王側妃,舒夫人在岸邊痛哭,哭她可憐備受折磨的女兒,並罵某個心如蛇蠍的鄉下婆娘,讓人攔住郡王妃主僕,不讓這些兇徒逃走。
菊香稻光摟著少夫人安慰,是那個女人自己要害人,與少夫人無關。金荃則帶著人搜湖,一定要把兇器找出來。
那支美麗又駭人的金步搖,神奇地消失了,在菊香等忠僕虎視眈眈地檢視中。
舒夫人堅定地相信,郡王妃主僕嫉恨她女兒及她腹中孩兒,不惜編造駭人聽聞的謊言誣衊她命苦的女兒。這件事,舒相府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太醫院派來的老太醫也未能挽救回舒明香腹中三個月的胎兒。據說,舒明香當場被刺激得昏迷,一度無聲無息。
舒夫人也受激過度,她一邊安慰失子的女兒,一邊讓人請舒相、湯少來給交待。
照金荃的意思,郡王府內外都是自己人,不讓舒夫人送出消息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心神恍惚的喬毓寧阻止了她,舒夫人要怎麼樣,隨她們去。
「少夫人,那支金步搖一定藏在舒府人身上。不能讓他們帶出去。」稻光急道,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舒府的人陷害少夫人陰謀得逞。
菊香心痛極了,少夫人好不容易走出陰影重拾閑趣,卻被那個女子瞬間奪走,她怎麼不能痛恨。她也勸道:「既然她如此心狠,少夫人咱們也不能手軟。」
湯夫人手下混出來的女人,哪個是心慈良善之輩,要狠也絕不會弱於任何一個內宅官夫人。
金荃欲言又止,她曾多次苛求少夫人穩重懂事不為少爺惹麻煩,難道這一次還要喬毓寧退縮忍讓?她不敢說,也不忍說出口,儘管舒明香身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是京中權貴人心向背的風向標。
這樣說也許太誇張,誇大了舒明香的作用。但舒明香與湯懷謹的婚事確確實實已被認為是老一代世家勢力與皇太子派系新生代權貴勢力和平共處的象徵。
可以說,在這場備受矚目的婚事舒明香遭遇什麼,都會被視同為皇太子將對老牌世家們採取什麼樣的態度。舒明香生活安好,意味著世家們的日子太太平平;舒明香過得水深火熱,意味著未來皇帝不滿世家要對他們下手;甚至舒明香沒有管家權只做個擺設花瓶,也能被解讀為未來皇帝要收回實權架空各大世家任用新人。
如果南方沒有榮佳公主,如果南方沒有英王,如果南方的賦稅沒有佔到國庫的三分之一強,舒明香的一舉一動還至於這樣時刻牽動朝庭的心。
這世上沒有如果,只有事實。
因此,湯少不能冷落舒明香,不能讓她有一點的不開心,身為湯少原配的喬毓寧更是說她一句都不能。類似這種墜湖落
胎事,宮裡人更是問都不用問就會直接定喬毓寧的罪。
這些話,金荃說不出口,她是全身心效忠湯少,為他的一切克盡職守,卻更明白喬毓寧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不說,花滿秋來說。
白通古發現在自己人的把守下,郡王府後院發生這樣的重大危機,立即請來花滿秋。
花滿秋不需要知道落湖事件的真相,他只懇求少夫人一個字:忍。
菊香、稻光驚而捂嘴,繼則怒瞪花滿秋。花滿秋長跪不起,喬毓寧安靜,一直、一直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充耳不聞舒夫人一聲聲凄厲的兇手。
一個時辰后,湯少、舒相以及世家代表信陽侯賀長楊同一時間趕到郡王府。
據說靖南郡王府出事時,王公大臣們正與皇太子議事,為南方緊張的形勢,為遍尋不獲的英王殿下,為即將到來的南北大戰。
聽完舒明香落湖事,整個金鸞殿即時沸反盈天,戰事也不論了,眾人不停地猜測:舒相之孫女對湯少情意深重,為他不惜背棄舊主,恩愛不過數十日,湯少即翻臉不認人,對待枕邊人尚且如此薄恩寡情,為承諾出爾反爾,推己及人,他日皇太子登基后,對他們這些榮佳公主的舊屬又待何如?
慶安帝、弘晟太子連下旨意,擇出各方都認可的代表前往靖安郡王府,慎重處理此事。
分別聽完控辯雙方的陳詞,舒相沒有偏坦任何一方,只是很公正地拍拍孫女婿的肩,道聲辛苦了。
舒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公爹如此輕描淡寫,似乎要把女兒落水的事當成意外略過擺明偏袒外人,頓時不平,指罵喬毓寧惡毒,犯下這麼傷天害理的罪都不追究是什麼鬼怪投胎的等等。
湯懷謹冷冷一個眼刀飛過去,舒夫人噎聲,舒明香得知湯少威脅母親而不對喬毓寧那邊採取任何措施,又鬧起來。她喊道:「你不要後悔我一定叫你後悔」
舒夫人忙勸小產女兒不要動氣,舒明香撲在母親懷裡,哭得快要斷過氣,反覆喃喃:她好後悔不該聽信甜言蜜語上當受騙,早知今日,她寧可帶著秘密跟某人一起去地獄。
信陽侯賀長揚突然出聲道:「由來清官難斷家務事,本侯愚頑辯不出真偽,尚需懂得案理的其他官員協助,不妨請大理寺卿秉公審理,二位以為如何?」
湯懷謹揮揮袖,些許小事鬧上公堂置他郡王府臉面於何地。信陽侯輕微自責考慮不周,問道:「郡王有何高見?」
「今日,誰當值?」湯少冷淡地問道,一語將關注點從兩位當事人移到下人身上。
舒明香那兒哭聲微止,繼而又痛哭,與舒夫人的安撫聲緊緊交織在一起。兩個大丫環站出來,說夫人近日見荷園風光好,下貼邀舒夫人來賞景,順便說說女兒家心裡話。
當時,門人來報舒夫人到了。舒明香懶憊,不能親自前去迎接母親,就派兩個貼身丫環去接人。丫環們想著郡王府從來守備森嚴,也不怕外人闖入驚攏夫人,便獨留夫人在亭中休息她們去接人。
待她們接到舒夫人趕往荷園,卻只見郡王妃將自家小姐推進荷花湖中。
喬毓寧這邊歷來都是兩個大丫環在明,另有無數人暗中守護。怎奈近來少夫人好玉塤,一曲出,萬徑人蹤滅。眾人無法跟得太近,又恐少夫人有所閃失,便用了個抽籤的辦法,誰抽中,誰當日近身守衛。
這日,正好是稻光抽中守簽。
稻光出列說道,當時少夫人要獨處,甩開她走進花園深處,她就遠遠地跟著。少夫人進荷園時,正好菊香找她說話,一時沒留意,等她察覺到異樣到荷園時,舒小姐已然落水。
也就是身懷絕技的稻光到得比養尊處優的舒夫人她們還晚,如果不是她在說謊,那麼,她就是看到了什麼卻在包庇某人。
舒夫人用吃人的憎恨死瞪郡王妃,菊香金荃等人眉頭微皺,雖然在湯少面前必須說實話,但有舒府人在場顯然不合適,她們不解稻光這麼做的用意。
菊香猛然出列道:「婢子跟在後面,見到舒小姐手持金步搖欲害郡王妃。郡王妃是為自保,方反手推人,非故意之過。請郡王、侯爺、相爺明察。」
「你說看到就看到,她沒看到,你跟在她後面反而看得到?」舒夫人訓罵道,「那你說,那支金步搖多長,什麼款式,我女兒哪支手拿著要害她?」
菊香早從少夫人的描述中得知兇器式樣,信口道來。
舒夫人冷呸一聲,她打個手勢,身邊跟著的丫環當即打開梳妝台上首飾櫃,十數支精美的金步搖各就其位,沒有一個空位。侍女紅著眼眶解釋,小姐恐步搖尖銳傷著腹中胎兒,早就不用了。
至於菊香所說的丹鳳銜珠樣式的金步搖,是十多年前的舊款,她們小姐只喜歡翡翠雙鳥點明珠這種新款式。
另外,舒明香出身大家,又嫁予新晉郡王,年輕富有又俊美,如此身家,她從來不到小作坊打造首飾,京城第一坊美人郭是她的首選,其打匠師傅是她的御用首飾提供者,故而她的每件飾品都有出處,小至米珠大如珠冠在京中金銀都有登記。
此事也可做為舒明香沒戴步搖更不會用它傷人的一個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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