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定梅下
時光荏苒,一轉眼已是初冬時分,今年的雪來得早,這才剛十一月初三而已,第一場雪就已在半夜裡落了下來,儘管不甚大,可待得到了天明雪停之際,地上的雪也已是積起了小半尺深,天寒地凍,這時節,出外騎馬射箭顯然不太適宜,一大早起來,趙文振也就只習練了幾趟拳腳,而後便即回了茅舍,伏案研讀起了經書子集來。
這時代的書,當真沒那麼好讀,哪怕趙文振不知何故,獲得了幾近過目不忘的能耐,可也依舊讀得頗為的艱辛——光靠死記硬背而不求甚解,那不過只是蠹蟲而已,毫無丁點用處可言,而要想吃透那些儒家經典以及各種兵書戰策之精髓,所要看的註解資料那可就真是海了去了,縱使如此,趙文振也自不曾放棄努力,概因他很清楚要想在這年月混得好,文事武功皆不可偏廢。
「老爺,李姑娘來了。」
巳時一刻,書讀得有些個頭暈之下,趙文振忍不住便伸了個懶腰,這就打算起身運動上一下,卻不曾想就在此時,小廝趙英已疾步從外頭搶了進來,滿臉笑容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
這小半年來,李家兄妹可是沒少一道前來拜訪,對此,趙文振自是早就習慣了的,此時也沒去細品趙英那略顯曖昧的笑容,無可無不可地輕吭了一聲之餘,緊著便起了身,可待得掀開了厚實的門帘,這才發現來的只有李婉秋以及一名背著個大包裹的侍女而已。
此時的李婉秋一身淡綠色的棉裙,脖子上圍著條潔白的狐裘長尾,高高的髮髻上插著幾隻精巧別緻的金釵,俏生生地立在雪地里,望之就有若畫中仙一般,饒是趙文振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了,可還是不免有些個暈了眼,竟是就此呆立在了門前。
任是誰被人這麼死盯著看,那一準都受不了,哪怕李婉秋行事一向落落大方,也同樣不例外,這不,一張俏臉很快便布滿了紅暈,羞不可耐之下,螓首不由地便低了下來,一雙秀氣的小手更是就此絞在了一起。
「哎喲!」
旖旎的風光顯然註定無法長久,這不,就在趙文振懵懂不已之際,身後突然響起了個呼疼之聲,敢情是趙英這小傢伙出門得急,一掀開帘子,連看都不看便往外闖,結果一頭便撞到了趙文振的身上,就他那可憐的小身板,又哪撞得動腳下有根的趙文振,自然是被反衝力給震得一屁股便坐倒在了地上。
「咯咯……」
「哈哈……」
……
見得趙英摔得如此狼狽,跟在李婉秋身旁的那名侍女以及小廝趙明登時便全都被逗得個大笑不已。
「真是個不省心的小傢伙,讓婉秋姑娘見笑了。」
被趙英這麼一攪合,趙文振總算是回過了神來,自覺失禮之餘,趕忙沖著李婉秋便是一拱手。
「無妨,雪一下,天就冷了,小妹略備了些禦寒之物,還望趙兄莫要嫌棄。」
李婉秋莞爾地一笑之餘,紅著臉便道明了來意。
「有勞婉秋姑娘雪中送炭,趙某感激不盡。」
這一聽李婉秋如此說法,趙文振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暖。
「嗯。」
定定地看了看趙文振那張英氣勃發的臉龐,李婉秋原本就紅著的臉陡然便更紅了幾分,一時間也自不知該如何往下敘話了,只輕吭了一聲,便即款款地移步走向了墳塋左側的一棵老梅樹。
「吁……」
儘管相識只半年,見面也就十次不到而已,可李婉秋的倩影卻是早就已在趙文振的心裡頭扎了根了,這一點,趙文振自然不會否認,只不過每每一想到李婉秋那刻意隱藏起來的高貴身份,趙文振就難免有所顧忌,一直都在自我剋制著,可眼下,他猛然發現自個兒心中那所謂的理智大堤其實早就已是管涌處處了的,心弦亂顫之下,他也就只輕輕地吐了口長氣,最終還是穩步走到了李婉秋的身旁。
「這梅真美。」
這一察覺到了趙文振的靠近,李婉秋原本就紅著的臉頓時便更紅了三分,根本不敢側頭去看趙文振的臉,羞意滿滿之下,趕忙假借感慨來掩飾自身的心情之激蕩。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梅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早冬的梅花其實才剛綻放,儘管也挺美的,可又怎及身旁佳人之羞色,心潮澎湃之下,趙文振脫口便吟了首他早忘了作者是何許人的詠梅詩。
「……」
趙文振並非文科生,所能記住的古詩其實並不算特別多,但凡能記得住的自然都是名詩,出彩是必然之事,但這並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在於這詩放在這地兒就別有意味了,以李婉秋之聰慧,又豈會聽不出來,大羞之下,螓首低垂得都快貼到胸口處了,不僅如此,耳朵尖竟是都已泛了紅。
「眼前誰識歲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明月滿天天似水,酒醒聽徹玉人簫。」
李婉秋這等羞色可餐的樣子一出,趙文振的膽子明顯更肥了幾分,一聲輕笑之餘,又老實不客氣地再度剽竊了把後人。
「啊……」
這一首比之前一首無疑更曖昧了幾分,明著是在詠梅,可實則就是在表白,饒是李婉秋再如何落落大方,也自不免心弦亂顫了去,腳下不由地便是一軟,整個身子頓時不由自主地向前便是一傾。
「呼……」
趙文振的反應何其之快,沒等李婉秋驚呼聲消停,便已一伸手,攬住了李婉秋盈盈一握的細柳腰,往回只輕輕一帶,便即將佳人環抱在了懷中。
可憐李婉秋這輩子還從來不曾跟男子如此親近過,這一被趙文振抱住,身子不由地便是一僵,可在意識到抱著自己的人是趙文振之後,很快便即放鬆了下來,紅唇只一輕咬,螓首便已自覺地靠在了趙文振厚實的胸膛上,雙眼漸漸迷離了去不說,雙手更是在不知不覺中環上了趙文振的腰。
緊緊相擁著的二人就這麼在風中凝固成了一卷寫意畫,所謂的此時無聲勝有聲,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