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入宮
馬車轆轤輾轉前行，顧長樂櫻桃小嘴抿得緊緊的，唇色有些淡，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沉沉地望著窗口，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地發抖，透露出她此時正在努力剋制的情緒。
玉氏從沒有見過女兒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以前就算再生氣，都只是嘟著嘴氣哼哼的，哪像現在像是憋忍著極大的委屈，卻有一句話都不說。
她剛剛在昭昭的臉上看到了對顧雲生深刻的恨意。
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
怎麼可能呢……
「昭昭。」玉氏低聲地喚著顧長樂的小名，「那陳瑾……」
一聽到這個名字，顧長樂便想起她上一世臨死前的痛苦，無盡的疼痛和黑暗將她整個人都包圍了，她大口地喘息著，眼淚不斷地落下。
把玉氏嚇了一跳。
「好好，我們不提她了，不提她了。」玉氏急忙將顧長樂抱在懷裡哄著。
顧長樂聞著玉氏身上淡淡的清香，溫暖的懷抱彷彿能驅走她上一世臨死前的冰冷。
她在絕望中抓住了一點光亮。
娘親還活著……
一切都不會重蹈覆轍的！
她絕不允許！
「娘，父親才認識陳瑾幾天，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好到讓我……嫉妒。」顧長樂哽咽地說，只有嫉妒的說法，才能解釋她對柳氏母女近乎苛刻的厭惡。
「傻孩子，你父親只是同情她。」說完，玉氏不自覺地皺眉，今日她也覺得顧雲生對陳瑾的好不太尋常。
真的只是因為同情嗎？
他明明看出昭昭不喜歡陳瑾，還要將陳瑾安排進宮，就算是同情陳瑾的身世，不是有更好的方式嗎？
「什麼樣的同情能讓父親做到這個地步！」顧長樂氣呼呼地叫道，「我以前見著街上的乞丐也同情，難道我會把乞丐帶到顧家嗎？」
玉氏揉了揉顧長樂的發心，「不要哭了，回去我便將柳氏母女送走。」
顧長樂點了點頭，「不想再看到她們。」
「快擦乾眼淚，這小花貓的樣子進宮被太后看到，還要治你大不敬呢。」玉氏開玩笑地說。
「太後娘娘最疼我，才不會治我的罪。」顧長樂嘴上說著，仍然拿出絹帕擦去眼淚，又讓玉氏替她重新上了胭脂。
玉氏驚訝地發現，昭昭的肌膚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以前雖然白皙，似乎沒有給人這樣的驚艷。
望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玉氏想到自己的身體，更是心疼憐惜。
若是能夠多活幾年，看著女兒找到良配，那該多好。
馬車終於來到皇宮大門外，早有宮人在這裡候著，除了玉氏和顧長樂，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等著。
「顧夫人，太後知道您身子弱，特意讓奴才備著青釉小轎呢。」一個面白無須的年輕太監走上來行禮，笑眯眯地對玉氏說道。
「有勞小來公公。」玉氏含笑說，身後的海棠識趣地給小來公公塞了個沉甸甸的荷包。
這位叫小來的年輕公公是太後身邊來公公的乾兒子，為人機靈有眼色，甚是得太后的喜歡。
顧長樂此時心裡卻是驚濤駭浪。
小來公公……她以前在慈寧宮是見過的，他是慈寧宮總管太監來公公一手帶大，她嫁給宋子堯之後就極少進宮，再見到小來公公時，是他到宋家傳旨。
他後來成了暴君的得力太監，聽宋子堯提過，還是內務府的大總管。出了名的殺人無數陰險毒辣。
難道傅嶠在這個時候已經在宮中開始遍布眼線了嗎？
「顧姑娘？」小來公公笑眯眯地看著顧長樂，「是奴才臉上……有髒東西嗎？」
顧長樂回過神，她努力扯出一絲笑容，「有勞小來公公了。」
她扶著宮女的手坐上小轎，心裡浮現一個更大的疑惑。
傅嶠他……到底是什麼人？
直到上一世死去，她只知道傅嶠是後來搶了大周天下該國號為錦的暴君，卻不知道他在登基之前，究竟是什麼身份。
如今他是以顧家老太爺世交之子的身份在京都城求學，從來也沒人真正在意他的身世。
她對傅嶠的了解應該更多些才行。
顧長樂想要努力回想更多關於上一世聽到的消息，卻發現不管是她還是其他人，似乎知道的都不多。
想得頭疼。
「慈寧宮到了。」小來公公再次打斷她的思緒。
顧長樂抬眸看向小來公公，如花似玉的臉龐露出燦爛明耀的笑容，朝著他伸出手，「多謝小來公公。」
小來公公眼底閃過詫異，他記得這位小姑娘，以前每次進宮心高氣傲的，哪裡將他們這些當奴才的放在眼裡，今日好像不大一樣了。
「姑娘仔細腳下。」小來公公心裡雖然嘀咕，但還是恭恭敬敬地伺候著，當顧長樂是小孩子脾氣，心性容易轉變。
顧長樂說，「小來公公，太後娘娘最近可好呀？」
「太後娘娘最近吃得好睡得香，還經常念叨著姑娘還不進宮來看望她。」小來公公笑眯眯地回道。
不管怎麼看這位面容俊俏的小來公公都跟陰險毒辣完全扯不上掛你啊。
「我是很久沒有進宮了呢。」顧長樂嘆息一聲。
小來公公抬眸看了顧長樂一眼。
顧長樂鬆開他的手，和玉氏一起走進慈寧宮。
「太後娘娘。」進入大殿，還沒見著太后，顧長樂甜甜的聲音已經響起來。
「昭昭來了。」衣著雍容華貴的太后從後殿慢慢走出來，雖然年事已高，滿頭銀髮，臉龐卻光滑紅潤，看起來精神矍鑠，臉上帶著端莊溫和的笑容，看著顧長樂的眼神是滿滿的喜歡。
玉氏忙拉著顧長樂上前行禮，「拜見太後娘娘。」
太后抬手讓她免禮，「自家人就不必這些俗禮了。」
「昭昭給姑外祖母請安。」顧長樂嬌憨地行了晚輩禮，抬頭沖著太后眨了眨眼睛。
太后的心都軟了，「快過來讓哀家看看，我們昭昭是不是瘦了？」
皇上不是太后親生的，所以宮裡的皇子公主都跟太后不是很親近，其實太后很喜歡小姑娘，每次見到昭昭，都是當親孫女一樣疼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