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呼朋喚友
張慶戴上墨鏡,開著他借來的大奔走了。
張金生回到寢室,劉斌正趴在桌上吃速食麵,見了張金生不冷不淡的,劉成龍躺在床上看畫報,瞧也不瞧張金生一下,林則東則大口吃著蘋果,嘟囔道:「怪不得不要我們幫忙,原來有更大力的朋友背後撐。」
種種冷腔怪調,張金生皆一笑了之。
恰在這時候,忽然樓下有人喊:「張金生,張金生在哪,我找張金生。」
眾人伸頭看時,卻見一個身形瘦長的半老女人正一手夾著煙捲,一面朝樓上瞅。
林則東眼尖認出是陳招娣,就揮手叫:「我最最親愛的陳大姐,我在這,321寢室。」
張金生不用問也知道陳招娣是為晚上的事來的,他只是奇怪陳招娣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張慶那有王大成通風報信,陳招娣那又是誰透的風?
寢室的幾個人都聳聳肩,表示這件事完全跟他們沒有關係。
陳招娣一見面就數落張金生:「遇事就花錢,你是大款吶,那錢能把事情擺平嗎,為什麼不來找大姐,嫌大姐不夠實力,大姐是打不過他們,但大姐有的是人。」
張金生賠笑道:「你瞧,這事越鬧越大了,本來就是一樁小事嘛。」
陳招娣道:「小事就更應該叫上大姐了,一起熱鬧熱鬧不好嗎?」
陳招娣咳嗽了一陣子,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涼白開,對張金生說:「我走了,我這就給你叫人去,晚上給我打電話,最近待的怪悶的,一定叫上大姐熱鬧熱鬧啊。」
陳招娣的聲音還在走廊里迴響時,康暮江悄悄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呲牙咧嘴一陣噁心,然後趁著別人不注意,悄悄地走到水房扔垃圾桶里去了。
這天稍晚一些的時候,王大成帶著七八個小老鄉到南州學院來找張金生,卻被門衛攔住了,理由是衣冠不整,不像正經人。
張金生接到通知,趕到南門去接人,見王大成幾個在馬路牙上坐著。
一共九個人,一水的西裝,頭髮梳的很亮,乍一看真瞧不出什麼毛病,細一看才知道問題出在哪,雖然每個人都穿著嶄新的西裝,但西裝都明顯過大過肥,穿在身上很不合體,而且每個人都穿著球鞋。
西裝革帶穿布鞋,看起來是有那麼一點不協調,此外就是他們的頭梳的太亮,髮膠打的過多,滑溜的連蒼蠅都站不上去。
張金生點點王大成,王大成嘿嘿憨笑著,一臉無辜的樣子。
張金生也不好怪他什麼,在請老八平事這件事上自己犯了自以為是的錯誤,考慮不周,反倒不如王大成有見識。
這些小老鄉都是王大成打工時認識的,有工廠普工,有飯店學徒,有搞裝修的木工、漆工,還有工地搬磚的,各行各業五花八門。
張金生一一打過招呼后,把王大成叫到一邊問怎麼回事,王大成說:「打架哪嫌人多,咱們丹江人在南州幾時被人欺負了,所以我一提你有事大夥都請假過來了,夠義氣吧。」
張金生真不知說什麼好,因為經歷的環境不同,他平素不願跟這些人來往,卻沒想到落難時刻是他們不計前嫌,過來助拳。古人說的好,仗義每是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自己這個「讀書人」真是不咋地。
當然,這裡面有王大成的一份功勞。沒有他組織,估計他們也找不到這來。
張金生道:「義薄雲天,佩服佩服,不過你們為什麼都這幅打扮?」
一聽這話,眾人都笑了起來,一個叫金瑞超的小夥子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我在城南服裝廠打工三個月,老闆一分錢工資不給,拿了五十套西服抵債,我擺了三個月地攤才賣出去十一件,乾脆拿出來弟兄們穿了,也顯得咱們兵強馬壯。」張金生說:「還剩三十套都拿來,我買了,咱們丹江人在外要抱團,要自強不息,千萬不能讓人瞧扁了。」
金瑞超道:「生哥要,我哪能要錢,都拿走,算正也賣不掉。」王大成道:「這事聽我的,錢一定要收,成本價,三十塊錢一套,湊個整數一千塊錢吧。」
這些西服粗製濫造,成本不會超過三十。
張金生二話不說立即掏出一千塊錢來,金瑞超卻不肯要,在眾人的勸說下才勉強收下,立即叫上兩個同伴打車回去拿衣裳。
眾人見張金生待人厚道,心裡都很高興。
距離晚上還早,張金生要請幾個老鄉去街口的咖啡廳坐坐,幾個人一起擺手,說喝不慣那種洋中藥。張金生就讓王大成帶一干小老鄉們去附近一條巷子里的火鍋店坐坐,提前吃點東西墊墊,免得動手時手軟,這個提議很不錯,大夥集體贊同。
半道上,張金生見眾人走路的姿勢很怪異,腰間似乎都別著什麼東西,就問王大成,王瞅瞅四下無人,解開衣扣給張金生看,原來褲腰帶上別著一把用報紙纏起來的西瓜刀。
張金生吃了一驚:「你們還帶刀了?」王大成道:「笑話,打架不得帶傢伙嗎,拎把刀走在馬路上也不合適吧,都別在腰裡了。」見張金生盯著他腳上的球鞋,便嘿嘿一笑:「穿不慣大皮鞋,就這鞋最合腳。」
王大成說:「你去招呼別人吧,我們還有人沒到齊。大夥一聽你有事都趕過來了,有幾個笨蛋把車坐反了;有兩個在電話里聽錯了地方,走到南州師院去了,說要進去找你,人保衛不讓,就打起來,現在還被人扣著呢;還有一個兄弟嫌刀別在腰裡咯的慌,就拎著在街上走,結果讓戴紅袖章的老頭給舉報了……」
張金生眼睛里閃著淚花,對王大成說:「替我好好招呼他們,我取點錢去。」
王大成道:「不必,我都帶著呢,我先替你墊上。」
張金生想不哭都不行了,這個王大成怎麼這樣,連讓自己表現一下的機會都不給,真是討厭。
天色漸漸暗下來,張金生雖然裝著若無其事,內心卻是越來越緊張。枉他活過小半輩子,這種事卻也是第一次遇到,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
只是緊張歸緊張,事到臨頭也不能退縮,只得咬牙硬扛著。
好容易熬到下課鈴響,張金生望了眼書包,張慶給的手機還是安安靜靜地躺著。他猶豫了一下,收起書包,獨自一人從教室後門沖了出去。
走廊兩頭都有樓梯,西側的樓梯很偏僻,平時走的人不多。
張金生不想跟人說話,就走了西側的樓梯。
走沒幾步,身後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喊:「等等我。」
是姚槿。
「怎麼啦,魂不守舍的。」姚槿很緊張地問道。
張金生才想起來,平時放學他都是和姚槿一起下樓的。
「沒什麼,有個朋友過來,我得去招呼一下。」
張金生嘻嘻笑著,故作輕鬆。
「你騙人,你心裡有什麼事吧。我能幫忙嗎?」
「沒有,就是擔心晚上喝不過他們,要不你過來給我助威喝彩?」
張金生咧嘴笑的時候,心裡是暖洋洋的,姚槿心細,也是誠心實意要幫他的,但這種事又怎麼能把她牽扯進來。
「我才不去呢。」
姚槿抿嘴一笑,他雖然知道張金生在說謊,但也不想逼的太緊,她是個聰明的姑娘。
在樓下和大部隊會合,對於張金生同學和姚槿同學擅自脫離隊伍私自行動的問題,眾人早就看的很淡了,誰讓他們兩個是「最親密的同學」呢。
二劉和林則東打二人身邊路過,有說有笑,好像沒看到張金生。費仲生也打身邊路過,低著頭,但還是停了一下。
「生哥……」
「不用。」
「那好吧,這邊有我,你放心去吧。」
「去——吧……」
張金生鼻子差點沒氣歪,費仲生可真會說話。
太陽正艷,秋花未凋,身邊都是人,俊男美女,有說有笑,熱鬧喧囂,一如往常。
張慶終於打來了電話:「我在孫樹灣吃飯,你就不要過來了,十一點我們在三岔路口集合,然後殺奔南湖。」
張金生說了聲好,就向校外走去,王大成正在招呼小老鄉們,大約來了三十個人,個個西裝筆挺,喝了N多扎啤酒,扔的滿地都是瓶子,個個面紅耳赤脖子粗,有人東倒西歪,一個個豪言壯語。
熟悉的家鄉話,讓張金生倍感親切。
見張金生過來,一干老鄉們都圍過來,拍胸脯發誓有他們在,誰也動不了張金生。
此後一段時間,仍然陸續有人趕來。
十點一刻,陳招娣打電話來,電話那頭很吵鬧,陳招娣的聲音很大,幾乎是吼,但張金生仍然聽不真切,他這邊更吵。
張金生就走到店外,陳招娣說她那邊有五十多人,三十多個男的,還有十幾個女的。問張金生在哪集合。
張金生跟她約了集合地點,站在外面吸了根煙才回火鍋店,火鍋店的老闆賠笑走過來,問張金生大概什麼時候結束,這麼多外地人在他店裡大喊大叫,晚上生意是沒法做了,而且看這架勢還要出去打架鬥毆,老闆擔心受連累,卻又不敢直接攆人。
這間火鍋店張金生來過幾次,知道老闆姓汪,為人厚道,做事認真。
張金生掏出皮夾,拿出兩千塊錢,說:「跟人有一點小糾紛,找同鄉過來壯膽,都是正經打工吃飯的,沒人會真出去砍人。這點錢你先拿著,他們造成的損失都記在我的賬上。」
老闆拿著錢尷尬地笑著,他十幾歲的姑娘嘟嚷道:「給你錢你就拿著唄,組織這麼多兄弟聚會,肯定是有錢人,他們砸了那麼多東西,不找有錢人賠,找誰賠?」
這小姑娘名叫汪丫,學習一塌糊塗,又懶得出奇,唯有一張嘴巧。
他老爹嫌她話多,揚手要抽她。
張金生說:「算了,話糙理不糙,汪丫說的沒錯。」
十點前後,一群人離開火鍋店,向南湖進發,南湖本來是個湖,但已經乾涸,現在荒草凄凄,毫無美感,這地方雖然地處市中心,卻因一條廢棄鐵路的阻隔,而被人遺棄,長年被拾荒者佔據,只因前年失火燒死了人,才被政府強行取締。
現在基本上只剩荒草和各種流浪貓,偶爾可見黃大仙,所以打.野.戰的也不到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