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149穆扎勒真正的身份
昭月恍然道:「哦,我明白了,所以四哥才這麼做,裝出不再在乎你的樣子,這樣你才能儘快回去。」
「嗯。」
「可是海棠姐姐,你為什麼會這麼相信四哥,萬一他是真的變心了呢?那天你也看到烏那拉那容馨的。」
「不會。」向海棠堅定道,「我與你四哥同生死,共患難,豈能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說到這裡,她心裡蒙上一層陰影。
替代品。
她真是誰的替代品么?
昭月點頭道:「我明白了。」
向海棠收回神思,握緊昭月的手:「月牙兒,你更要明白,等在你前方的未必就是你所想的絕路,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說不定能你擁有一番更廣闊的天地呢。」
昭月凝視著她的眼睛道:「會嗎?」
「會的。」
「聽你這麼一說,我心情好多了,可是我……」她又扁了扁嘴,「還是想哭。」
「哭吧,月牙兒!等哭完了,你的心情就不會那麼壓抑了。」
昭月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裡哭出了聲音,向海棠靜靜守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她心裡雖也跟著酸楚無比,怕自己跟著哭,更令昭月傷心,強忍著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圈,未落下便悄悄拭去了。
直到將近臨晚,天色已黑,宮中各處上了燈,昭月才走。
走出殿外,昭月又駐足回頭望了一下,見偏殿剛還明亮的燭火陡然間就熄了幾盞,只留一盞微燈搖搖晃晃,閃著幽暗的光芒。
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原來,海棠姐姐的眼睛就是這樣熬紅的,她氣的恨不能立刻去找德妃質問,轉念一想,她若去鬧,待她走了,海棠姐姐的日子豈非更加艱難了。
也難怪海棠姐姐不敢告訴她。
第二日一早,長春宮就派了人送東西過來,說是公主想著自己馬上就要離開皇宮了,也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帶走的。
帶不走的,公主選了一些送給向海棠。
除了各色衣物,釵環首飾,還有些零碎的絹帕,荷包,手編的精巧的花籃,元宵節逛花燈時買的各色花燈,並香燭油燈,細巧玩意,應有盡有。
向海棠見昭月大費周折,其實只為送一盞燈,心裡不由的暖意融融。
德妃見昭月送了這麼多東西過來,也不好說什麼。
她暗自猜疑向海棠跟昭月說了什麼,再仔細想想,若向海棠真說了什麼,依昭月的性子恐怕當時就跑到她面前當面對質。
這個昭月不同於別的公主,素日就十分可惡,如今仗著自己要和親了,皇上捨不得,更是變本加厲,有什麼干不出來的。
她沒有來尋她的晦氣,要不就是向海棠什麼都沒說,昭月也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單純的送些東西給向海棠。
要不就是向海棠跟昭月訴了苦,又說服了昭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只為送照明的香燭油燈過來。
若是前一種情況還好,若是后一種,向海棠的心機就太深沉了。
正想著,春白恰好過來了,德妃想到了什麼,眉心一皺,問道:「昨兒晚上什麼時候熄了偏殿的燈?」
「回稟娘娘,昭月公主一走,李嬤嬤就將偏殿的燈熄滅了,只留了一盞。」
德妃喝斥道:「真是個老糊塗了!」
又傳了一個值守在外頭的宮女前來問話,那宮女如實將昭月公主駐足回頭看的事稟報了德妃。
德妃氣惱不已,要杖責辦事不力的李嬤嬤,問心走過來勸慰了她一番話,德妃方漸漸氣消,饒過了李嬤嬤。
問心又問道:「奴婢瞧著這幾天四阿哥也沒有再來,莫不是已經將凌福晉拋在腦後了?」
德妃莫測高深的冷冷一笑,捻著手中一顆一顆圓潤的蜜蠟佛珠道:「老四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誰能知曉半分,且將向海棠先留在宮裡吧。」
「娘娘不是嫌她礙眼嗎,一直將她留在這裡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德妃捻佛珠的手一頓,側目對著問心道:「就當她是粒灰塵吧,礙眼歸礙眼,不至於藏在暗處發現不了,等容馨入了府,老四和她圓了房,兩個人好的蜜裡調油時,再讓她回去,怕是已成了昨日黃花了。」
「還是娘娘思慮深遠,但四阿哥寵愛向海棠也不僅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肖似孝懿仁皇后,只要四阿哥心裡還惦念著孝懿仁皇后,向海棠就應該不會失寵。」
德妃涼涼一笑:「再肖似也不過是個影子,本宮瞧那向海棠表面柔順,內里卻是個有剛性的,她豈願做別人的影子,哪怕知道是孝仁懿皇后,心裡也必定不會痛快。」
「娘娘說的很是,崩管是誰,誰又願意做個影子,容馨姑娘容貌絕世,但凡男人見了,有誰會不動心,她得寵是必然的事,到時候向海棠必定心裡不快活,若因此與四爺生了嫌隙,這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
「畢竟她福薄,生下的也只個不值錢的小格格。」
德妃笑了笑,眉宇間卻凝著陰沉沉的冷意:「也幸虧她生下的是個小格格,否則,本宮又要費一番周折了。」
說完,便陷入了沉思,良久方開口問道,「宜妃那裡如何了?」
問心道:「皇上復了九阿哥的位分,宜妃娘娘的身子自然大好了,只是……」她輕笑了一聲,「若突然就好了,豈不是惹皇上懷疑,所以這病情就反反覆復。」
德妃冷笑道:「這個賤人慣會使這些狐媚伎倆,只是這一次,不得不如了她的願了。」
她無限惆悵的嘆道,「到底老十四與老八老九,還有老十是一派的,老十是個草包,能頂什麼用,如果老八老九若就這樣垮台了,老十四這一趟回來就算立了軍功,恐怕也寸步難行。」
她又重新捻起了佛珠,「也怪老四不肯幫老十四,否則,何至於會鬧成這樣,讓我這個做額娘的左右為難。」
言畢,她放下手裡蜜蠟佛珠盤好,扶著問心的手站了起來:「問心,陪本宮去園子里逛逛,對了!叫上向海棠一起吧,她來了這些日子,總在屋子裡悶著也不好。」
「是。」
問心剛要走,突然聽到說話的聲音:「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不像是人說話的聲音,倒像是只鸚鵡。
果不其然,寇公公哈著個腰,興沖沖的提著一個鳥籠子走了進來,籠子里有一隻撲騰著翅膀的紅嘴鸚鵡,德妃見這鸚鵡伶俐乖巧,不由笑道:「從哪裡弄來的這小東西?」
寇公公不慌不忙打下馬蹄袖,跪在德妃面前討好的笑道:「回稟娘娘,這隻鸚鵡是十四爺剛剛命人送過來的,說是給娘娘解悶的,還會背詩呢。」
德妃眼裡立刻就含上了一絲熱淚,望著鸚鵡,聲音哽咽道:「這孩子,自己病得那樣,心裡還記掛著我,怎怨我疼他。」
問心連忙笑著附合道:「還不是十四阿哥孝順,怕娘娘在宮裡為他擔心,積憂成疾,這才送了鸚鵡過來給娘娘逗個趣兒。」
德妃更加高興,撮嘴逗弄了那鸚鵡一下,鸚鵡抖抖漂亮的五彩羽毛,「娘娘吉祥,願娘娘萬福金安,萬福金安。」
德妃乾脆連門也不出了,問寇公公道:「可餵了食水不曾?」
寇公公回說餵過了,德妃方笑對著鸚鵡道:「剛剛小寇子說你會背詩,背兩句來聽聽。」
鸚鵡先是長吁短嘆了一聲,然後背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遊子吟》還沒背完,德妃已淚流滿面。
……
另一邊,養心殿。
殿內一眾宮人早已被屏退,只留下龔九守在殿外。
皇上冷著一張臉,不滿的盯著不開竅的四爺:「老四,你說說你到底怎麼回事,答應圓兒的事,怎麼一點都不上心?」
四爺這才知道皇上是想親孫子了,一來他的確是疏忽了,二來也的確不想帶圓兒入宮,他連忙回道:「鄔先生在路上耽擱了,所以圓兒還留在陳家,這些日子並不在王府。」
皇上冷哼一聲:「朕瞧你素日是個穩重,重承諾的,如今怎麼也這般搪塞起來,言而無信就是言而無信,找這些借口作甚。」
四爺惶恐道:「兒臣不敢。」
「哼!你不敢……」皇上氣得喝了一口熱茶,剛喝進嘴裡又嫌熱,將茶杯往桌上一放,「你還有什麼不敢的,當初你是怎麼答應圓兒的,又做到哪一件了?」
「皇阿瑪……」四爺立刻跪在了皇上面前,「兒臣不敢瞞您,一來圓兒的確在陳家,二來兒臣不敢隨隨便便就將圓兒帶入宮中。」
皇上眉心一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四爺如實道:「想來狗兒也跟皇阿瑪稟報過,當初是兒臣身邊的幾位老嬤嬤見圓兒生得與兒臣小時極為相似,產生了懷疑,這才引起了兒臣的重視,如果就這樣將圓兒帶進宮來,恐……」
皇上立刻反應過來,打斷他道:「你說的朕明白,也罷……」皇上有些煩燥的擺擺手,「畢竟圓兒現在還是陳家人,朕若過於看重他,確實惹人非議,只是月牙兒……」
皇上的聲音一下變得喑啞,眼睛也紅了,「她馬上就要離朕而去,朕心裡實在不忍卻又無可奈何,朕想著讓圓兒入宮,一來陪陪朕,二來月牙兒來找過朕,說凌湘丫頭思念團兒,可是團兒還小,入宮也不方便,所以朕便想著讓圓兒入宮,也好讓她們母子相見。」
四爺心裡一陣抽痛:「團兒雖然還小,但她一向乖巧,由奶娘和嬤嬤帶進來,到長春宮月牙兒那裡與海棠見面,也不會太引人注目。」
說著,他磕了一個頭請求道,「還求皇阿瑪開恩,這些日子不僅海棠思兒心切,團兒也想念她額娘,這幾日海棠不在府里,都瘦了一圈了。」
皇上想了一下,傷感道:「既然圓兒來不了,就讓團兒過來吧,省得叫月牙兒失望,朕總以為……」
說到這裡,皇上更是傷感,聲音幾乎哽咽了,「月牙兒能留在朕身邊,誰能想到我們父女終究還是要分隔萬里,以後若再想見面恐怕就……」
話沒說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四爺正要勸慰他,皇上已拭了熱淚,話鋒一轉問道,「對了!攝魂蘭的事還沒查出個結果嗎?」
四爺猶豫了一下道:「是兒臣府里一個叫青兒的丫頭買通了孔十娣做下的。」
「哦?那丫頭是受誰指使的?」
四爺又猶豫了一下,正斟酌著將之前想好的說辭再縷一遍,龔九在外面咳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說晁楝亭回來了。
皇上臉色微微一變,暫時將攝魂蘭的事放了下來,讓四爺先告退了,四爺順便去探望了一下佟佳貴妃。
稍傾,晁楝亭進來回稟說:「萬歲爺,太子送給昭月公主的那棟酒樓其實是……」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是一個叫穆扎勒的人借了太子的手轉送的。」
「穆扎勒?」皇上眉心皺成一道川字,「朕好像從月牙兒嘴裡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會子她和懷真兩個淘氣要溜出宮去玩,卻不小心一個摔傷了腿,一個折了胳膊,恐怕就是為了去見這個穆扎勒。」
「那個穆扎勒他就是……準噶爾新上任的可汗策臨。」
「什麼?」
皇上霍然起身,一時起得太急,只覺得眼前一黑,又重新跌坐回龍椅上。
晁楝亭驚慌道:「萬歲爺……」
皇上擺擺手,另一隻手揉了揉額頭道:「朕沒事,太子事先到底知不知道穆扎勒的身份?」
「據奴才所查,穆扎勒是扮成異域商人入京城的,至於太子事先知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還容奴才再去查查。」
「一個普通的異域商人如何能入得了太子的眼,恐怕他早就知道了穆扎勒就是策臨,孽障,這個該死的孽障!」
皇上氣得青筋暴疊,怒捶扶椅道,「若一旦查實,朕饒不得他!楝亭,你速去查!」
「扎!」
晁楝亭離開之後,皇上頹唐的用手撐著額頭,微弓著背坐在那裡,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太子事先就知道,那就意味著很有可能他早已勾結外敵,設下圈套,不但奪走了他的月牙兒,還差點奪走了老十四乃至大清萬千將士們的性命。
若果真如此,廢了他都是輕的。
龔九見皇上臉上不好,心裡焦急卻又不敢說話,暗想著這些日子萬歲爺本來就因為昭月公主要和親的事,寢食難安,今兒一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
如今又陡然聽聞太子竟然參與其中,必又積了一肚子火氣,如此下去,這龍體怎麼熬得住。
從江南回京城的路上,萬歲爺和四爺,還有小皇孫陳圓的衣食住行都是向海棠親自料理的,萬歲爺很愛吃向海棠做的東西,尤其是那一道貼餑餑熬小魚,得到過萬歲爺的盛讚。
只是她雖然入了宮,卻在永和宮侍疾,這會子將她叫過來恐怕也不太方便。
默默想了一下,便吩咐小太監去了一趟永和宮。
到了午膳之前,皇上傳了張廷玉覲見商議要事,皇上本來沒有胃口,可又怕餓到了剛剛康復不久的張廷玉,便命人在偏殿擺下食案。
雖張廷玉百般推辭,還是扭不過皇上,隨皇上一起去了偏殿。
張廷玉有些奇怪道:「微臣怎麼瞧著這食案竟比旁處的要小?」
皇上笑道:「朕一人能吃多少,龔九那個老東西卻唯恐朕餓著了,每頓膳食不知要準備多少,所以朕就命人另做了一張食案,他就是想命人多做也沒地方給他放,這樣也省得奢靡浪費了。」
張廷玉感慨道:「微臣實在慚愧,等回了府之後,微臣也命人另做一張。」
皇上笑道:「若是旁人朕自然高高興興的應允,可是廷玉你卻不行,你本就三餐不飽,若再減飲食,餓病了還要朕如流水似的珍貴藥材送過去,不是更浪費了?」
張廷玉慚愧的笑道:「微臣慚愧,慚愧。」忽然,一陣鮮香之味撲鼻傳來,他不由嘆道,「好香啊!」
皇上也吸了一下鼻子,笑道:「必是凌湘丫頭做的貼餑餑小魚,朕正想著這一口呢。」
龔九端了一口冒著騰騰熱氣的銀鍋,笑眯眯的走了進來:「萬歲爺猜的不錯,正是凌福晉做的。」
說完,將銀鍋放到了食案上,鍋沿上貼著金黃色的餑餑,餑餑上還有幾道姑娘家纖細如竹葉般的手印。
鍋里盛了數十條二寸來長熬煮的金黃的小魚,上面浮著一層紅油,撒了碧綠的芫荽和蔥花,不要說聞著味道,光看著就覺得鮮香無比。
銀鍋一放下,已佔了大半桌子,餘下的地方也只夠放碗筷了。
君臣二人一起落坐,皇上嫌人多煩得慌,打發了旁邊的侍膳太監,連龔九也一併退下了。
皇上親自夾了一個餑餑遞到張廷玉碗里:「廷玉,你嘗嘗這味道如何?」
張廷玉咬了一口,脆而香,他不由的讚歎好吃,皇上又笑道:「餑餑蘸魚湯才更好吃呢。」他又為張廷玉舀了一碗魚湯,夾了魚放在裡面,「你再嘗嘗這魚。」
張廷玉又嘗了:「果然鮮香味美,咸香辣都恰到好處,真是令微臣胃口大開,皇上,您也吃。」
他正要為皇上布膳,皇上笑道:「你一定餓壞了吧,趕緊吃,朕自己來。」
皇上這才為自己夾了餑餑,盛了魚湯和小魚,不一會兒君臣二人一頓風捲殘雲,銀鍋就見了底。
二人還意尤未盡,皇上笑道:「明兒廷玉你再來陪朕一起用膳,凌湘那丫頭會做的東西多著呢,她做出來的東西雖然只是家常味道,卻是難得的家常味道。」
張廷玉正不好意思的要推辭,下一秒,皇上又笑道,「這是皇命,廷玉你可不能推辭。」
張廷玉連忙笑道:「那微臣恭敬不如從命了。」
用過午膳,皇上又在御書房召見了幾位上書房大臣,等議完事之後,皇上回到養心殿靠在榻上閉目養了一會神。
有了精神之後方吩咐龔九道:「凌湘丫頭入宮這些日子,朕還未見過她,你去將她帶過來吧!」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光景,向海棠便捧著一碗冰糖秋梨跟著龔九來到了養心殿。
此時,皇上正微俯著身子站在書案前畫畫,畫的是一副秋菊圖,聽龔九回稟說向海棠來了,也沒有擱下筆,只淡淡說了一聲:「讓她進來吧!」
一路以來,向海棠與皇上也算是熟識了,但一個是皇宮外的艾伯,另一個是當朝天子康熙,雖是一個人,卻又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