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148我一定與他割袍斷義

第148章 148我一定與他割袍斷義

德妃懶懶的抬起眼皮,眼神帶著幾分尖銳之色看了他一眼:「勞你記掛,我身子已無大礙了。」說著,她指了指旁邊的黑漆嵌螺鈿圈椅,「你起來吧,坐下說話。」

四爺依言起身落坐,宮女立刻端了茶過來,德妃又上下看了他一眼問道:「這些日子沒見你,你怎麼清減了許多,莫不是政務太過繁忙?我瞧你的眼睛都熬的摳摟了。」

四爺淡淡一笑,剛要開口,下一秒德妃話鋒一轉又道,「眼瞧著你十四弟就快回來了,你這個做哥哥的在他病重的時候不能盡心也就罷了,這次等他回來,你也應該多關心關心你十四弟才是。」

她加重語氣道,「再怎麼樣,他也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你做為親哥哥,不去疼他,還能疼誰?」

四爺臉上的笑容一凝:「兒子知道。」

「你是知道,嘴上知道,可這些年你又做了什麼,額娘我也不是瞎子,算了!」

她不計前嫌的擺擺手,「都是血濃於水的至親骨肉,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難道誰還能去計較不成,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以後你對你弟弟多盡點心就行了。」

「……」

「哪怕不能盡心,也不要一味的打壓他,而且,你只一人,卻在戶部,刑部,吏部三部任職,就是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啊!唉——」

她嘆息一聲,臉上露出幾許關切之色,「額娘也是心疼你啊,瞧你如今年紀輕輕就憔悴成這樣,額娘心裡實在不是個滋味。」

說著,她鼻子一酸,眼圈一紅,眼眶裡盈出淚來,言之切切道,「額娘每每想跟你皇阿瑪說,讓你少操勞些,可是後宮不得干政,有些事額娘就算心裡想,也不敢提啊!」

聽她含著熱淚說這些滿含關心的話,若放在從前,四爺心裡還會感動,可是現在,他心裡只剩冷然,因為這些話都不是重點,重點一定是老十四。

果不其然,德妃抹了一把眼淚,話鋒又是一轉,「等你十四弟回來,能讓他辦的事就交給他去辦吧,他如今也長大了,又在戰場上厲練了這麼多年,除了帶兵打仗,旁的事也未必辦不好。」

說完,還不忘又抹了一把眼淚,「有老十四替你分憂,額娘也可放心了。」

若說她對這個兒子真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假的,畢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可是老四是她的親兒子,老十四也是她的親兒子,兩個人卻各成一派,明裡暗裡的爭鬥,作為母親,手心手背都是肉,想要一碗水端平卻很難。

手背上的肉握不到掌心,能握到掌心的只有手心裡的肉。

老四打小就被那個賤人奪走了,那個賤人必定時常在老四面前說她壞話,以至於老四與她根本不親。

而老十四是她手把手親自養大的,自然要親密許多,更何況老四臉硬心硬,最是無情,老十四卻是個熱心孝順的,她偏疼老十四能怨她么?

天家無父子,更何況是兄弟。

一旦奪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歷史上有過太多慘痛的案例,就如一代明君唐太宗,不也是玄武門之變,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兄弟,才登上帝位的么?

如果老四和老十四兩兄弟能一條心還好,她也可以省了不少心,偏偏兩兄弟不是一條心,真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這個做額娘必然要有所取捨。

這是她最不願,也最不敢,卻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在老四和老十四之間,她自然會選擇老十四,也只能選擇老十四。

老四手辣心硬,冷酷無情,若他登上帝位,豈能容得下老十四,而老十四卻完全不同,他熱忱爽直,重情重義,對兄弟也是肝膽相照,有情有義。

四年前,皇上怒斥八阿哥妄蓄大志,企圖謀害太子胤礽,是老十四挺身而出,跪地求情,惹得聖顏大怒,竟拔出佩刀要殺了老十四。

若不是五阿哥跪抱勸止,諸位皇子又叩首求情,令皇上回心轉意,只打了老十四二十大板,老十四今日焉有命在。

他連老八都能這樣維護,更何況是他的親哥子老四?

只是老四打小就性情冷酷,沉府極深,只一心將老十三放在心頭,何曾有過一天將老十四放在心上過,不僅不放在心上,還對老十四處處忌憚防備,甚至處處暗算。

否則,老十四怎麼可能會針對老四呢。

即使如此,她相信,如果胤禵有朝一日能登上帝位,只要老四能老老實實做他的親王,胤禵一定會顧念兄弟之情,斷不會為難老四。

這樣,兩個兒子她都可以保全了。

她這也是用心良苦,誰又能懂她這顆為娘的心呢。

想著,心中一酸,瞧著四爺時,眼裡露出了幾分真切之色。

四爺卻一個軟釘子將她碰了回去:「額娘說的話雖有理,可是十四弟回來之後在哪裡任職,又任什麼職,皇阿瑪自有定奪,哪裡輪的上兒子去插手,一切全憑皇阿瑪的吩咐辦事。」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又淡聲道,「而且此番十四弟立下赫赫軍功,凱旋而歸,皇阿瑪對有功之臣向來不吝封賞,更何況是十四弟,額娘還用擔心十四弟回來會太清閑嗎?」

德妃被他的話噎在那裡,眼裡那點可憐的真切在瞬間就凝結成冰。

她冷笑道:「你也不必拿你皇阿瑪來頂我,我跟你說這些,只是盼望著你兄弟二人能齊心協力,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不是有句話嘛,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你又何必拿這些話來搪塞你親額娘。」

想著這個兒子終是鐵石心腸,多說無益,便失望的擺擺手道,「我有些乏累了,你若無事,就退下吧!」

四爺聞言,立刻道:「昨兒晚上聽聞額娘將海棠宣召過來侍疾,怎麼這會子不見她,莫非她伺侯的不好?」

德妃心裡冷笑連連,來給她請安都是虛情假意,這向海棠才是重點呢。

可恨她一個親額娘在兒子眼裡連一個侍妾都不如。

她揉揉額角,略一沉吟道:「她是個細心周到的,伺侯本宮很是盡心,也合本宮的意,本宮想讓她多留些日子。」她微微直起身,盯著他,「你可應允?」

「額娘言重了,海棠對額娘的孝心和兒子是一樣的,她若能入額娘的眼,留下來伺侯在額娘左右,兒子高興還來不及。」

「……」

「兒子只是怕她粗笨……」

德妃打斷他道:「她若粗笨,那這永和宮的宮人也沒有幾個好的了。」她眼裡凝上一層若有深意的神色,「你到底是擔心她服侍不好我,還是怕她在這裡受了委屈?」

「額娘溫厚仁慈,寬以待人,豈會給海棠委屈受,兒子只是擔心她服侍不好額娘,反惹額娘動氣罷了。」

德妃冷笑道:「你果真有如此孝心,也不枉我疼你一場,也罷……」她轉頭吩咐道,「問心,你去將凌福晉帶過來,省得老四見不著她,心裡始終懸著。」

稍傾,向海棠便隨著問心走了進來,兩人對視一眼,雖一句話未說,卻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四爺見向海棠安然無恙,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德妃從唇邊擠出了一縷看著和藹的笑容來,親切了喚了一聲:「海棠,你也過來一起坐下。」

向海棠依言落座,德妃又道:「這會子趁著老四在,咱們乾脆把話說開了,你若不願留下來侍疾,本宮也不勉強你,這就隨老四一道回去吧!」

向海棠趕緊起身跪下:「娘娘言重了,只要娘娘不嫌妾身粗鄙,妾身願意留下來侍奉在娘娘左右。」

德妃滿意的點點頭:「嗯,還是你有孝心。」她微微側目,看向四爺,「這下老四你可放心了吧。」

四爺苦笑道:「兒子有什麼不放心的,既如此……」他眼含隱憂和柔情看向向海棠,「海棠你就留在這裡好好侍奉額娘,團兒那裡我會讓人照顧好的。」

「是。」

先前德妃就下了逐客令,這會子人也見到了,他再也沒有理由耽擱下去,而且,他深知,他越是表現對海棠的依戀和不舍,海棠越是難回去。

最後又依依不捨的看了向海棠一眼,便起身告辭了。

在離開皇宮之前,他又去了一趟長春宮看望昭月公主。

第二天昭月公主就來永和宮給德妃請安,順道見了向海棠,和她說了許多體已話。

向海棠見昭月郁愁在心,落落寡歡,心裡大不落忍,可是除了勸慰,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於是,向海棠就這樣留在了永和宮,每天端茶倒水侍奉德妃倒沒什麼,德妃也不會在明面上給她什麼氣受。

幾個服侍在她身邊的宮女太監有了春白那第一回之後,再加昭月和向海棠親熱的倒像是親姐妹似的,也沒哪個嫌自己腦袋待脖子上待的時間太長,這會子得罪向海棠,好讓她去昭月公主面前告狀,個個都挺老實。

只是夜裡燈火昏暗,又無明月相伴,不消兩三日,抄錄集注,這眼睛就熬紅了。

到了第五日傍晚,昭月來看她時,發現她眼眶烏青,雙目紅腫,眼睛里全是紅血絲,訝異道:「海棠姐姐,你怎麼了,眼睛里怎麼全是紅血絲,莫不是昨兒晚上誰給你氣受,惹你哭了,還是抄錄集注抄錄的太晚了?」

說著,她氣憤道,「告訴我,若有誰敢欺負你,本公主定不能輕饒了她!」

若是尋常,向海棠與她道了煩難也沒什麼,只是這些日子昭月自己心裡也很不快活。

她不想再給昭月添堵,而且再有不到十日,昭月就要走了,而德妃病情反反覆復,至於這反覆是真是假,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還不知要在這裡待多久,就算昭月能護她又能護到幾時。

知道昭月性子急,她連忙按住她,搖搖頭道:「並沒人給我氣受,也沒抄錄的太晚,只是這些日子想團兒,晚上睡不著,熬的。」

「那我去幫你求求德妃娘娘,放你回去,讓你和小團兒團圓。」

「不可!」向海棠搖頭道,「皇上以孝治天下,德妃娘娘病了,我守在這裡侍疾原是該做的,娘娘病還未能痊癒,我豈能隨意離開。」

她一邊說,一邊端來了自己親手熬制的銀耳蓮子羹遞到昭月公主面前,柔聲道,「我在這裡很好,月牙兒你不必替我憂心,倒是你。」

她看了看她的臉,見她膚色乾燥,嘴唇脫皮,心疼道,「把自己弄得一天比一天憔悴,如今已是深秋,氣候乾燥,這銀耳蓮子羹里加了玫瑰,能滋潤養顏,你嘗嘗,若覺著好,日後我天天給你做。」

昭月想說她馬上就要嫁到那勞什子地方去了,養顏又有什麼用,可又怕拂了她的心意,端起來嘗了一口,沁香撲鼻,甘甜而不膩,竟比宮裡的御廚做的還要好。

這些日子,她一直沒有胃口,此時,卻胃口大開,吃了整碗,又笑道:「還是姐姐的廚藝好。」

說著,眼裡的笑忽然黯淡下去,將碗放到桌上,托起腮幫子,轉頭傷感無限的看向向海棠,嘆息道,「就算姐姐天天為我做,又能到幾時,我在皇宮的日子已是一雙手就能數得過來了。」

說著,她再也忍不住傷心的哭了出來:「若不是因為一場瘟疫,十四哥和我大清士兵危在旦夕,就是拿一根繩子來勒死我也絕不和親。」

向海棠也不由的紅了眼眶,靠近她一些,拿帕子替她拭了眼淚,然後輕輕將她摟入懷中,正要勸慰她,又聽她哀哀哭泣道,「傳聞準噶爾可汗一連剋死六個妻,我嫁過去就是送死的,其實若真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她忽然抬起頭,抹了一把眼淚,睜著一雙發紅的眼睛看著向海棠,咬牙道,「恨就恨,就該死的準噶爾可汗為了逼皇阿瑪答應和親,竟然想出這種下三濫的主意,置我十四哥於大清千萬士兵性命於不顧。」

「……」

「更可恨我只是一介女子,上不得戰場,否則就算拼了這性命,舍了這身刮,也要殺了他!」

她懊惱的捶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我偏偏是個無用的女子。」

向海棠鼓勵她道:「若月牙兒你是男人,一定是個征戰沙場,英勇無敵的大將軍,不過,你也不要小瞧了女子,古有運籌帷幄的婦好,有替父從軍的花木蘭,有擊鼓退金的梁紅玉,還有楊門為國捐軀的二十二名女將,都是令人欽佩的巾幗英雄。」

她的話激起昭月心裡的熱血,很快,這股熱血又退了下去:「可我比起這些巾幗英雄差遠了,除了吃喝玩樂,整天闖禍,我什麼也不會幹,有時候,我想著被那個卑鄙無恥的可汗剋死,也就乾淨了。」

「不。」她緊緊握起她的手,「你並不輸她們,你用自己的一生和幸福換來了大清千萬士兵的性命,百姓的安寧,月牙兒,你千萬不可妄自菲薄,不管你走到哪裡,都要好好活著,好好愛惜自己。」

「愛惜自己?」

「嗯,愛自己才能愛他人。」

「……」

「你是這麼開朗愛笑的姑娘,即使遇到了挫折,也很快就會擦乾眼淚,依舊用笑容去面對這世界。」

「可是我現在卻笑不出來了,海棠姐姐……」

她失落而又茫然的看著她,「我要嫁的夫君是個卑鄙小人,為了一已私利,枉顧人性命,事後還假惺惺的裝作好人奉上治療瘟疫的良方,其實這是他一早就設計好的,若換作你,嫁給這樣的人,你還能笑得出來嗎?」

向海棠想到前世對四爺的誤解,而至誤了終身性命,柔聲勸她道:「或許有些事非你所想像,這當中是否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昭月不相通道:「會有隱情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有沒有我不敢下定論,但有些時侯,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並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真相如何,或許等你嫁過去,見到準噶爾可汗就有答案了。」

她總隱隱覺得準噶爾新上任的可汗和穆扎勒有關係,甚至於想過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如果真是他,或許於昭月來說是一件好事,不管瘟疫之難是不是他設下的陷井,他心裡是愛昭月的。

昭月還處於失落鬱結的心情之中:「可是我一點兒都不想見到這個人。」

「那月牙兒想見到誰呢,從前我見到的那位穆扎勒?」

「才不是呢。」昭月扁扁嘴道,「我只是拿他當兄弟而已,如果他也能將我當兄弟,能再見面自然是歡喜的,可是他說喜歡我……」

她臉上紅了一下,「我便不想再與他見面了,省的尷尬。」

向海棠嘴角含笑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就如她與四爺,金妍姑姑與陸子衛,有時候兄弟情也會變成夫妻情,但也說不定,有些人是怎麼也走不到一起的。

昭月不解的看著她:「海棠姐姐,你為什麼突然提到他,還說感情可以慢慢培養,且不說我對他只是兄弟之情,如今我都要和親了,還與他培養什麼?」

「……哦。」向海棠愣了一下,「我只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感覺這個穆扎勒十分不簡單,月牙兒,你有沒有想過,他會不會就是準噶爾新上任的可汗?」

昭月訝異的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盯著他:「這怎麼可能,穆扎勒可是個率真直爽,有情有義,鐵錚錚的漢子,怎麼可能做出這些惡毒之事來逼迫我?」

向海棠心裡一嘆,昭月終歸單純,她也沒有實證,便不好再往下說了,只嘆道:「我也只是猜的,等你見到可汗,一切就能知曉了。」

昭月咬咬牙道:「若果真是他,我一定與他割袍斷義!」

話雖如此,她心裡依舊不信,說完,便獃獃的望著某處出了會神,突然問向海棠道:「這幾日,四哥他有沒有再過來瞧過你?」

向海棠搖搖頭:「……」

昭月有些生氣道:「你都熬成這樣了,他為什麼不過來瞧你,難道他這麼快就變心了么?」

她可是聽說了,四哥馬上就要娶烏拉那拉容馨為側福晉了,那位美人的容貌她是見過的,不負盛名,的確美的驚心魂魄。

四哥他這麼快就喜新厭舊了?

那海棠姐姐也太不值了吧。

「他不來是為了我好。」

「為了你好?」

「嗯。」向海棠點點頭,「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月牙兒,你是知道的,德妃娘娘並不喜歡四爺,所以也不會喜歡我,四爺越是表現出對我的不舍和重視,我越是難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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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福晉嬌養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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