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191太子被廢
轉眼到了盛夏之際,皇上帶著眾嬪妃前往承德避暑山莊避暑,本來皇上想順便將方先生,弘曆以及弘皙一起帶過去,怎耐兩個小傢伙不知怎麼吃壞了肚子,又吐又拉的,皇上只能吩咐人好好照看,並將弘曆託付給了佟佳貴妃。
到了承德避暑山莊不到兩天,太子竟不顧一切聯合他朝中的羽翼勸說皇上退位,皇上聽聞大怒,當晚就氣病了,然後連夜宣召眾位皇子,除了被幽禁的,一個不拉前來侍疾,太子也不得不過來了。
皇上沒有立刻見諸位皇子,只是命他們一起跪在外頭聽宣,太子心知此番不成功便成仁,他是報著必死的決心過來的,如果皇阿瑪不肯退位,那隻能逼他發動兵變了。
而此刻皇上正帶病與張廷玉議事,尋常保養得宜的他經過連番打擊,再加上病體虛弱,此刻也露出老態了,神情也頗為蕭索。
他嘆息一聲問張廷玉道:「廷玉啊,如果朕再度廢了太子,千秋萬代之後,史書會如何評述?」
張廷玉知道,但凡君王誰不想要名垂千古,尤其是聖明的君主,其實皇上早就知道諸位皇子已斗的你死我活了,皇上雖然無奈,但他同時也需要皇子間的爭鬥來制衡各方的勢力。
如今四爺和十三爺勢微,造成八爺一人獨大的局面,這就逼得太子不得謀反了。
一旦坐實太子謀反之罪,皇上再廢太子便名正言順,換名話說,皇上早就想廢太子了,只是一來顧及和太子的父子情份,二來他需要太子制衡各方勢力,三來皇上還沒有找到最好的借口。
沒有什麼借口比謀反更合適了,所以說,也是皇上他老人家自己將太子逼到了這一步,偏偏太子愚蠢,怕自己死的不夠快,不僅落入了八爺的圈套,還落了皇上的圈套。
不過,皇上心裡也好不受,若不是太子實在不堪重用,幾次三番令皇上失望,再由失望一步步到絕望,皇上根本不會動他的儲君之位,哪怕他只能做個守成的君王,皇上也不至於如此。
睿智精明如皇上,也不得不面對父子兄弟之爭,他心裡唏噓一嘆,恭敬的上前道:「皇上乃是千古明君,不管做什麼決定,都是為了大清基業和萬千百姓殫精竭慮,史書上自然要公正評述。」
「唉——」皇上疲倦的長嘆一聲,「朕的這些兒子太讓朕傷心了,尤其是胤礽,朕對他最為疼愛,也最為信任,朕始終想著能將大清的錦繡江山好好交到他手裡,豈料天不遂人願,他偏偏嫌自個太子之位坐得太過安穩了,要鬧出這許多事來,從前朕還能容得他,如今他竟想謀反,逼朕退位,朕是再也容不得他了,只是……」
他突然陷入了沉默,張廷玉小心翼翼的垂首站在那裡也不敢動,良久,皇上輕輕啟口道,「太子若被廢了,那這大清江山,朕到底要交給誰呢?」
張廷玉心中微微一震,有關這問題他不是沒想過,而且還想過許多次。
雖然自古聖心難測,但皇上的心思他還是能猜出一二的,別看八爺現在忙的風聲水起,好像只等太子一倒,他就能坐上太子之位,其實不過是曹操禮待關羽——空忙一場,他應該早就不在皇上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除了八爺,只剩下四爺和十四爺,兩人性格各有利弊,所以皇上在這兩人之間一直猶豫不決。
皇上剛剛的話像是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他自然不敢就儲君之位隨便發表意見,只勸道:「皇上龍體要緊,不如先好好睡上一覺,養養精神,等養足了精神再想別的。」
「睡覺?」皇上苦澀一笑,「都什麼時候了,這外面這麼多兵,轉眼就能將這裡包圍,朕還能睡得著么?」
「皇上運籌帷幄,早已將一切掌控,不會鬧出什麼大亂子的,皇上這幾日實在太過勞累了,再如此熬下去,龍體怎受得了。」
什麼都逃不過皇上的法眼,他早已調來丰台營的兵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等太子行動便能一網打盡,而且太子本人被扣在這裡,即使皇上不廢一兵一卒,這王都已經擒住了,還怕賊么?
可憐太子還在做他的美夢呢,以為今日勝利在望,焉不知他早已孤掌難鳴,怎敵得過老謀深算的皇上,不過是垂死掙扎,轉眼間就要淪為階下囚。
「朕倒不覺著有多累,只是寒心。」皇上無限愴惘的長嘆了一口氣,「高處不勝寒,看來朕要成為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連朕親手養大的胤礽都有了謀反之心,不!何止謀反之心,他馬上就要開始行動了,從今往後,朕身邊還有誰可信呢?」
「皇上身邊還有一群赤膽忠心的臣子,還有天下萬民都對皇上感恩戴德,天下萬民都擁戴皇上,朕可信任的人多著呢。」
皇上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你呀!什麼時候也學得龔九那樣油嘴滑舌起來。」
張廷玉見皇上似乎開心了些,終於鬆了一口氣:「皇上知道微臣,從來不會說那些虛話空話,微臣所言句句屬實。」
皇上笑道:「也是,你就不是那樣的人。」
說完,又命龔九將站在外面的幾位上房書大臣全都叫了進來,皇子們依舊在毒日頭底下跪著。
十爺嘀咕道:「皇阿瑪究竟是怎麼回事,莫不是想讓這大太陽將咱們一個個都烤成焦魚不成?」
八爺立刻喝斥道:「好了,老十,皇阿瑪還病著,作為兒子,受這點苦算什麼。」
說完,微不可察的瞧了一下跪在他前面的太子,有些著急他怎麼到現在都不行動。
十四爺附合道:「是啊,十哥,虧你還是練武之人,不過在太陽底下跪會就受不住了,若讓你帶兵去打仗……」
「好了!」
十爺今日來之前與十福晉拌了幾句嘴,本就一肚子的火氣。
他不知道女人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八百年前的事她都能記得,一拌起嘴來,她就喜歡提起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罵十四弟也不是個東西,當初為了一個林相宜竟然在大街上打了永福。
他不過就是回了一句:「女人的心眼小的就跟針尖一樣,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能反覆提起,而且老十四什麼時候打永福了,不過就是喝斥了他兩聲而已。」
好了,一句話就捅了馬蜂窩了,她跳腳就往他頭上蓋了一掌,罵他:「那你那天死哪兒去了?是不是泡在美人的溫柔鄉里快活去了?」
他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因為素來有些畏懼十福晉,打死他都不敢承認!
這一肚子火還沒找到發泄的地方,就被皇上宣到這裡來,跪在大太陽底下,這心情就更暴躁了,氣的打斷了十四爺,「不就是跟著皇阿瑪帶過幾回兵,瞧你得意的,且不說別人能不能受得住,你瞧瞧你的那位好四哥……」
十爺轉頭望著四爺,挑挑眉毛道,「這臉上的汗珠子滾的,怕是要中了暑氣吧。」
四爺近日身子一直不大好,確實有些吃不消,但也不至於虛弱到中了暑氣,見十爺對他發難,他也沒搭理他。
這時,太子回過頭問了四爺一句:「四弟,你怎麼樣了?」
四爺淡淡道:「多謝太子關心,我沒事。」
「喲!」十爺見八爺在朝中已形成一人獨大之勢,哪裡還會將太子放在眼裡,立刻譏笑道,「二哥和四哥還真是兄弟情深啦,只可惜……十三弟不在,這大暑天的,也不知他在養蜂夾道會不會中了暑氣?即使不中暑氣,估計也會被蚊子咬死吧!」
太子聽他提起十三爺,立刻慚愧的無地自容,翕動了一下嘴唇,也不知說什麼了。
八爺又輕輕喝了一聲:「好了,老十,就你話多,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八爺這才悻悻的閉上了嘴巴。
於是,大家又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四爺臉上的汗流的越來越多,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滴落下來,落在灼燙的青磚地上,轉眼間就被蒸發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恰好一片烏雲飄來,不大不小正好遮住了大太陽,天空剎時間就暗了下來。
接著,一陣風吹來,吹到人身上竟生了几絲涼意。
變天了。
太子今天就不再是太子了。
想到這裡,他轉頭看了一眼心崩得像拉滿弓弦的太子,想說什麼,最後又什麼都沒說。
因為他說什麼都沒用了,哪怕太子的兵不衝進來,皇阿瑪也不可能容得下了他。
正想著,皇上命人送了茶出來,說是怕幾位阿哥受不了暑氣,先喝點茶降降火,太子接到茶時,也不知是小太監沒遞好,還是太子緊張過了頭沒接住。
「啪」的一聲,茶杯掉落在地,砸了個粉碎。
所有人的臉色在這一刻全變了。
幾乎在瞬間,太子事先安排的人馬就沖了進來,還沒等他們展開廝殺,又有更多的士兵從四面八方包抄而來,將太子的人馬重重包圍。
太子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原來皇阿瑪早就知道他已經派人埋伏在這裡,只待瓮中捉鱉,姜究竟還是老的辣,皇阿瑪根本不廢吹灰之力就贏了。
他癱軟在那裡,根本無法想像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皇上雖然按他設想好的,以謀反之罪廢了太子,但他的心裡卻一點快活不起來,先雷厲風行的將一幫跟著太子謀反的文臣武將都處置了,然後又命龔九將太子宣了進來。
太子哪裡還有力氣走路,幾乎是被人拖著進來的,一進來就跪倒在皇上跟前,萬念俱灰道:「皇阿瑪,是兒臣不孝,請皇阿瑪賜兒臣死罪,只是蘭兒還有弘皙他們是無辜的,他們壓根都不知道兒臣在做什麼,還請皇阿瑪網開一面,饒了他們。」
皇上目光沉痛的盯著他:「你的心裡若還有妻子孩子,便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道按大清律例,謀反該當何罪?」
太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兒臣知道,所以兒臣甘願領任何罪責,只是蘭兒……」
「夠了!」皇上怒喝一聲,「你還有臉提起石蘭,但凡你多為她著想一點,也不至於讓她一夜白髮。」
「蘭兒一夜白髮是因為言兒的死,兒臣也無能為力啊。」說著,他咬了一下牙齒,赤紅著雙目盯向皇上道,「當初是皇阿瑪你封了言兒為和碩格格,讓她嫁到蒙古,若非如此,言兒她怎會客死異鄉,還有月牙兒……」
「你還敢提月牙兒!」皇上已經怒不可遏了,接連咳了好幾聲,嚇得龔九連忙端上茶來,皇上大手一揮,將龔九手裡的茶揮落在地,又伸出手顫顫指著太子道,「若不你暗中勾結策臨,朕怎麼會痛失月牙兒,還有你與策臨私通信件,你以為朕都不知道么?」
太子如今已是虱多不癢,再多不愁了,反正謀反之罪他都犯了,也不會再在乎多一個私通外敵之罪,他苦笑了一聲道:「既然皇阿瑪都知道了,兒臣也無話可說,但有一句話兒臣必須要說,縱使兒臣有千錯萬錯,也是被逼的,兒臣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了。」
「被逼的?」皇上怒極反笑,「你堂堂太子,誰敢逼你?」
「老八,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兒臣!」
太子倒底不甘心讓他的死敵踏著他的屍骨登上高位,那樣他死了也不能瞑目。
「他在兒臣那裡埋下眼線錢旺兒,蠱惑兒臣一步步走向深淵,兒臣是一步錯,步步錯,最後竟然受人挑唆昏了頭去告發了四弟和十三弟!皇阿瑪,睜開你聖明的雙眼看看吧……現在朝中上下還有誰能與老八抗衡?等兒臣一死,不!哪怕兒臣沒有死,這天下也是他老八的了!」
「混帳!」皇上忍不住拍案而起,「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他老八,也不是任何人的天下,虧你從小就讀聖賢之書,這書全都念到狗肚子裡頭去了!」
「對!兒臣是讀過不少聖賢之書,只是沒有哪一本聖賢之書告訴過兒臣,從古至今有哪位太子能做的有兒臣長,三十七啊,皇阿瑪,整整三十七年啊!兒臣想問問皇阿瑪,如果換做是皇阿瑪您做了三十七的太子,還能坐得住嗎?」
「所以……你就要謀反弒君?」
「兒臣雖有謀反之心,卻絕不會弒君,在兒臣心裡,皇阿瑪永遠都是兒臣的皇阿瑪,兒臣會尊皇阿瑪為太上皇,讓皇阿瑪頤養天年的。」
「頤養天年……呵呵,朕一直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兒子要謀反,朕還能頤養天年?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那皇阿瑪到底想讓兒臣怎麼做呢?難道見刀劍懸於頭頂,兒臣只能坐以待斃?」
皇上咬著牙道:「你什麼都不做,便沒有人敢動你,是你親手將自己逼到了絕路。」皇上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胤礽啊!你不知道朕對你寄予了多少期望,只可惜你太叫朕失望了!所有的一切,不過源自於你自己對於權利的貪慾,又能怨得了誰呢?」
「在權利面前,誰又能不心生貪戀呢?」太子突然笑了起來,笑的流出了眼淚,質問道,「皇阿瑪,你能嗎?你能在皇權面前能做到心如止水嗎?」
皇上突然愣住了。
太子又道:「聖明如皇阿瑪尚且不能,何況是兒臣呢,兒臣自知愚笨不堪,如今落到這樣的田地也是咎由自取,千錯萬錯全都是兒臣一個人的錯,兒臣願意以死謝罪。」
太子深深磕了一個頭,磕的額頭撞出了血,「兒臣只求皇阿瑪能放過蘭兒和弘皙,尤其是蘭兒,她跟著我,這輩子已經夠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