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192下一個儲君還能是誰
皇上想到太子妃和弘皙,心裡不由的動了幾分憐憫之情,但這幾分憐憫之情絕可能動搖他二廢太子的決心。
他冷哼一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就算朕放過石蘭和弘皙,他們有你這樣的夫君和阿瑪,你以為他們還能過得好么?」
太子心裡雖生了後悔之意,但更多的是不甘心,若不是老八他們陰險狡詐,一步步設計陷害了他,他何至於走到今天。
最最重要的是,皇阿瑪言行不一,他口口聲聲說最疼愛的兒子是他,做出來的事卻根本不是如此。
如果真的疼愛他,為什麼讓他做了這麼多年惶惶不可終日的太子,為什麼允許老八他們危及他的儲君之位,又為什麼不能早早的將皇位禪讓給他,自己只做快活的太上皇就好了。
歷史上又不是沒有選擇禪讓的皇上。
他自己都捨不得這天下至尊的皇權,如何能要求他做什麼心如止水的太子。
他害怕即使有一天不被皇阿瑪廢掉太子之位,他也很有可能熬不過皇阿瑪,因為他早就不年輕了。
這些話,他恨不能一吐為快,只是他並非無牽無掛之人,除了低頭認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才能保住妻兒。
他再度深深磕頭,只磕頭額頭上鮮血崩流:「皇阿瑪,兒臣知道錯了,還求皇阿瑪慈悲,千萬不要禍及無辜。」
他抬起頭含著眼淚望向皇上,苦苦乞求,「皇阿瑪,弘皙到底是您的親孫兒啊,蘭兒也是您親自為兒臣選的太子妃,求您放過他們,求求您了。」
皇上聽他翻來覆去的不過是這幾句話,起先還有些不耐煩,驟然看到鮮血沿著他的額頭流淌下來,與淚混在一起,竟像是血淚一般,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忍不住再度流下了眼淚。
他慢慢的拭去老淚,將龔九叫了進來,又命龔九將眾位大臣和皇子一起宣進了內殿,再讓張廷玉當著眾人面代他擬旨。
皇上咬著牙,一字一字:「太子胤礽狂疾益增,暴戾僭越,迷惑轉甚,朕決意將其廢黜,交於宗人府終身圈禁,若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往接近探視,否則格殺勿論……」
四爺一聽,頓時驚怔在那裡,因為這樣的話他從海棠嘴裡聽說過,雖然只是夢中之言,但幾乎一字不差,這也太離奇了。
八爺雖然早就料定這一次太子再也逃不掉被廢的命運,但聖旨未下,他心裡始終還懸著,生怕會再生什麼枝節,此刻聽皇上親口說出來,他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同時生出一種狂喜之意。
太子一倒,下一個儲君還能是誰?
除了老四,就是他,而老四裝模作樣做起了閑人農夫,那就讓他做一輩子的農夫,即使他想要再興風作浪,老十三已倒,如今兵部,吏部,刑部,戶部盡在他們手上,單憑老四一已之力也難以再翻出大浪。
正想著,皇上忽然往後一倒,人就栽了下去,慌得龔九連忙去扶,眾人也急上前去看,皇上已經暈倒了,嚇得素來穩如泰山的張廷玉連臉色都變了,急呼:「傳太醫,快傳太醫!」
殿內忙了個人仰馬翻,幸好皇上只是一時氣血攻心,問題不大,不到小半個時辰人就清醒過來了,此刻,他真的已經疲倦不堪,不願再見任何人,叫來龔九讓諸位皇子先跪安了。
眾位皇子雖然表面上很是擔心皇上的病情,其實心裡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尤其是八爺,仿似看到了勝利就在眼前,不過他臉上可不敢有絲毫顯露。
十爺卻憋不住內心的歡喜了,一出殿外,臉上就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睥睨著他最看不慣的四爺道:「四哥不是和二哥兄弟情深嗎,二哥今日被皇阿瑪廢了太子之位,圈禁在宗人府,四哥怎麼變成啞巴了?至少也要說兩句話替他求求情嘛。」
說著,他揚了一下眉毛,「看來四哥和二哥的兄弟情誼也不過如此!」
四爺根本不想理他,十爺更得意了:「四哥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心虛了?」
「好了,十哥。」十四爺雖然不喜歡四爺,但就算他再不喜歡,也擺脫不了和四爺乃是一母同胞的事實,他實在有些看不下去,輕喝了一聲,又道,「皇阿瑪現在還病著,你就少說兩句吧!」
十爺翻了翻眼正要駁斥,八爺又道:「十弟,你這多嘴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說著,目光複雜的看了四爺一眼,語氣不咸不淡道,「四哥,十弟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千萬不要同他計較。」
四爺冷笑一聲:「我自然不會和傻瓜論短長。」
十爺圓眼一睜:「老四,你什麼意思,你說誰是傻瓜?」
四爺冷冷的打量了他一眼,語氣頗為尖刻:「你難道不是嗎?」他眸光從八爺臉上看到十四爺臉上,「如果不是,怎麼許多事,你的兩位好兄弟都不敢告訴你,更不要說同你商量了,不就嫌你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草包傻瓜么?」
「你——」
十爺被他的話噎的直翻眼,只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四爺並沒有說錯,有許多事他們的確都瞞著他。
好不容易他想表現一回,捉住了瓜爾佳石璨,結果還弄巧成拙將事情辦砸了,幸好八哥聰明再加上太子自個犯蠢,否則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廢掉太子呢。
為了瓜爾佳石璨的事,八哥九哥十四弟他們可沒少數落他。
他的確沒有他們聰明,可是這能怨他么?若他們能信任他,事先將所有的事情都同他說明白了,他能幹出這麼愚蠢的事情么?
說來說去,還是嫌他蠢笨。
這時,八爺笑了笑:「我還當四哥你做了這麼些天的農夫,這性子也稍稍被磨平了些,不想還和從前一樣,說起話來,半點不留情面。」
四爺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反問道:「那你對太子留情面了嗎,對十三弟留情面了嗎?」
八爺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就恢復如常,臉上帶著慣有的和氣笑容:「四哥這話說的我就聽不懂了,太子謀逆與我何干,十三弟窩藏罪臣之子,又與我何干,用得我留什麼情面,難不成四哥你還以為,我能有本事求皇阿瑪放了他們兩個?」
四爺冷笑道:「不需要你去求皇阿瑪,只要你什麼都不做,他們兩個都可安然無恙了。」
「四哥此言差矣!」十四爺插話道,「就算八哥什麼都不做,四哥你也不會什麼都不做,十三哥的事情就不用說了,只說太子的事情,難道四哥你就是乾淨的?難道四哥你就不盼望著太子……」
接下來的話,他不用說,大家也都能聽的明白,他頓了一下,轉口道,「所以什麼兄弟情深,不過是做出來給人看的,你對太子又有多少兄弟真情呢?」
「那你呢?」四爺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打量了他兩眼,又看了看八爺,「你和老八呢,難道你們所謂的兄弟情深就不是做出來給人看的,你捫心自問,你就沒有野心?」
十四爺愣了一下,也只瞬間便冷哼一聲:「四哥你想多了,我這人自由自在慣了,寧可上陣殺敵,也……」
「行了!你不用解釋給我聽。」四爺冷聲打斷了他,又看了一眼八爺,再看向十四爺,「真正喜歡自由自在的是十三弟,而不是十四弟你。」
說完,加快腳步便超前走了。
八爺聽了四爺的話,雖然心裡泛起了波瀾,臉上卻依舊含笑,搖搖頭道:「這老四今兒是吃了生薑了么,說起話來嗆人的狠,十四弟你可不要當真了。」
十四爺訕訕一笑:「恐怕還是為了十三哥的事情,他心裡不快活,說的全都是氣話。」
十爺撇嘴道:「什麼氣話,他分明是故意想挑唆我們兄弟不和,讓我們兄弟之間發生內鬥,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十爺雖然時常會和十四爺拌嘴,也氣他們有事故意瞞著自己,但對他們兄弟間打小就相處出來的感情還是深信不疑的。
他自以為大家早已形成共識,一起輔佐在朝中人緣最好,素有賢王之稱的八哥登上帝位,生怕八爺和十四爺中了四爺挑撥離間的奸計,又道,「八哥,十四弟,你們兩個可千萬別上了他的當,他見自己如今勢單力弱了,巴不得我們兄弟間鬧個分崩離析呢,這樣他才能有機會。」
八爺笑道:「我們兄弟間豈是外人可以隨意挑唆的。」他轉頭看了一眼十四爺,別有深意的問道,「我相信十四弟始終和我是一樣的心,十四弟,你說是不是?」
十四爺點頭笑道:「這個自然。」
八爺似乎不想再就此事說下去,突然嘆了一口氣,問十四爺道:「這些年十四弟你一直征戰在外,應該有幾分識人的本事,你覺得策臨此人如何?」
十四爺疑惑道:「好好的,八哥你怎麼想起策臨來了?」
「不是昨兒聽聞了一些有關於月牙兒的消息么,聽說月牙兒與他感情甚篤,如今月牙兒又懷了身孕,她畢竟是我們的親妹妹,打小就被皇阿瑪捧在手掌心裡長大,我想著要不要命人送些東西過去慶賀,算算日子,若這會子派人出發,恰好可以趕得上月牙兒的孩子降生。」
十四爺微微凝起了眉頭道:「他雖待月牙兒不錯,但男人家哪有多少是長情的,更何況他是個很有野心的,恐怕以後會成為我們大清的敵人。」
倘若有朝一日策臨的野心膨脹,真與大清為敵,那月牙兒她夾在中間怎麼辦?
又倘若到時皇阿瑪派他前去征戰,在面對月牙兒時,他又怎麼辦?
不管怎麼說,月牙兒是他們都疼愛的妹妹,他心裡盼望著她能幸福,絕不想讓她左右為難。
可戰爭往往是殘酷的。
他突然不願再想下去。
這時,十爺蠻不在乎的「切」了一聲道:「他有野心頂個屁用,敢與咱們大清為敵,老子一腳將他踹到西天去,直接讓他見了佛祖!」
十四爺和八爺聽到十爺不經腦子思考說的大言不慚的話,對視一眼,搖頭一笑。
這一晚,諸位皇子留在了避暑山莊,直到三日後,皇上身子好轉才各自回家。
四爺原以為一回家就能見到向海棠,誰知在他回去的時候,向海棠正前往十三貝勒府上準備去送些東西給兆佳德慧。
雖然皇上下旨不準人接近十三爺,但並未下旨不準人去十三爺府上,所以向海棠時常會過去看看,幫襯幫襯兆佳德慧,否則牆倒眾人推,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還不知道要怎樣對付一個柔弱的女子。
其實四爺自己現在都自身難保了,但他還是雍親王,圓兒也還在皇上身邊,所以那些人對四爺對她還會有所忌憚,這才不敢輕易出手。
但十三爺到底被削爵幽禁在養蜂夾道,十三貝勒府早已不是當初那種熱鬧的模樣了,因為打發了諸多下人,府里現在除了兆佳德慧在苦守著,也就有她身邊的三個貼身丫頭,並幾個嬤嬤,幾個守院的太監,當真是門庭冷落鞍馬稀。
看來即使重生之後,也有許多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僻如十三爺被幽禁在養蜂夾道,又僻如太子被廢,只是事情發生的時間不一樣而已。
她剛到了府門口正要下馬車,忽然聽到潤雲「咦」了一聲道:「那是相宜姑娘不是?」
向海棠愣了一下,趕緊跳下馬車,就看到一個淡白纖弱的身影正站在府門口朝裡面眺望著,想進去又似乎有些猶豫。
她站在那裡問道:「是相宜姑娘不?」
林相宜聽到有人在叫她,轉過頭一看,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原來是海……哦,不是,是凌福晉。」
「相宜姑娘,果然是你。」向海棠加快腳步走了過去,走到她對面停了下來,又抬頭看了一眼十三爺府上原先掛著的字體大氣磅礴的十三貝勒牌匾,如今卻空空蕩蕩的門頭,神情遺憾道,「你怎麼過來了,難道你還不知道么?十三爺他已經被幽禁在養蜂夾道,誰也不許去見他了。」
林相宜臉色雖平靜,眼裡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與悲傷:「我當然知道,這一趟來我不是要見他,我是想見見十三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