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公主覺得,貧僧是三歲小兒么?
大抵是她眼中恨意太過濃重,蕭景辰挾持著她的手微微一松,便叫對方得了機會。
下一刻,趙凰歌驟然推開了他,反手抽了一根燃了一半的樹枝,自地上直起身來,朝著他便打去!
夜色濃重,火光飄搖,隨著二人打鬥的動作,席捲起地上的枯枝敗葉及塵土,暗影被拉長扭曲,似是魑魅魍魎破土而出一般。
蕭景辰閃避她手中的樹枝,眼中的沉鬱也越發濃稠了起來。
現下的她與那夜重疊,這人,是真想他死!
不管緣由為何,結論卻是一樣的。
事實無可辯駁,無可更改,這樣一個不可控的因素……
蕭景辰避開她的殺招,虛晃了一下,借著後退的動作,抬手將小石塊打向她的手腕!
「唔……」
趙凰歌吃痛,手中樹枝瞬間墜地,而蕭景辰也在此時抓住了機會,順勢鉗制住她的胳膊,反剪之後,將她摁在了樹上。
趙凰歌肩上有傷,撞在粗糙的樹皮上,頓時便疼的出了薄汗。
蕭景辰現下倒是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隨手將裹著他傷口的布條扯下,抬手便捆住了她的雙腕。
之後,又掐著她的後頸,將她重新拎到了篝火前摁著坐下。
趙凰歌一路掙扎,可惜後頸被掐住了,他的手勁兒極大,她反抗便覺得脖子疼,那樣脆弱的脖頸,被男人的手掌覆著,彷彿輕易便可以被折斷。
局勢比人強。
她咬牙切齒的被摁回去,一雙眼睛小獸似的死死地盯著他。
若是眼神可以殺人,蕭景辰怕是早被她凌遲了八百次了。
可惜眼神不能。
男人就坐在她的旁邊,她被反剪著捆了雙手,這會兒被他壓制的死死的,神情倒是半分都不慫:「蕭景辰,你這是以下犯上!」
這話,她說的咬牙切齒,都落得這般境地,那神情里的威懾倒是半分不少。
可惜蕭景辰只是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又如何?」
在這幕天席地的荒野里,除卻他們二人,連飛鳥走獸都不曾遇見,不管是他死還是她亡,只消往河水裡一扔,自己再做出昏迷不醒的做派,都可以清晰的洗脫罪責。
意識到這一層,趙凰歌驟然心頭一沉。
如她一般想法,他也想殺了她!
趙凰歌神情警惕,森然看向他:「你想如何?」
蕭景辰冷冽的盯著她,那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光,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趙凰歌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危險,殺不了他,她可能也會交代到這裡!
念及此,她一時有些後悔,早知今日殺不了他,她那會兒就該偽裝起來的。
恨意蒙蔽了她的腦子,現下後悔也來不及了。
趙凰歌心中懊惱,一面飛速的轉著思緒,試圖找到解決的辦法。
誰知,卻先聽得蕭景辰開了口。
「談談吧。」
到了這會兒,蕭景辰倒是平靜了不少,淡漠的看著眼前人,聲音里滿是涼意。
聽得他這話,趙凰歌卻是微微詫異。
這人說什麼,他要跟她談?
見她詫異的望向自己,蕭景辰往後靠了靠,後背抵上了一棵樹。
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的疲態,面上倒是半分不顯。
趙凰歌也是如此。
她的手被捆著,這會兒雖沒被蕭景辰壓制,可其實也知道自己到了極限。
兩個人互相較量,一個面色平和,一個神情警惕,都不肯將自己的弱勢暴露出來。
最終,還是趙凰歌先開了口,啞聲問道:「談什麼?」
只要他不立刻動手殺了她,那她就還有機會。
佛衣是上好的布料,束縛著雙手也並不疼,可惜他不知捆的什麼結,竟叫她掙扎不開。
趙凰歌雙手在背後試圖解扣,卻聽得蕭景辰驀然開口:「公主早知慕容忠豢養私兵。」
這話一出,趙凰歌的手微微一頓,驟然抬頭,警惕的盯著他:「你說什麼?」
蕭景辰攥了攥手指,他想去轉佛珠,卻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佛珠早就丟失了。
於是男人的手再次鬆開,聲音里又恢復了以往的清冷:「慕容忠豢養私兵,公主知曉這個消息,故而以貧僧做局,要誘敵露破綻。」
身為四大世家之一的慕容家,當今的老太君又是皇帝的親姑姑,這樣一個摻雜了龐大利益體的世家,即便是被查出來豢養了私兵,皇帝震怒之下,也未必能讓慕容家傷筋動骨。
可是,若死了一個自己,就不同了。
他是北越國師,天生佛子,北越的萬民敬仰。
若他死於慕容家的刀下,群臣百姓都不答應。
更何況……
他還是蕭家人。
即便是他已經斬斷紅塵,他的骨子裡,卻依然留著蕭家的血。
他若死了,蕭家又豈會善罷甘休?
他想了半日,也只有這一個理由可以說通。
趙凰歌不妨他說出這樣一番言論來,神情里的警惕倒是漸漸地消散。
如今殺不得他,她又受制於人,這般境地下,自然不能再硬碰硬。
她的機會已經沒了,若是當時她手裡有一把刀……
可是沒有如果,她現下就是被蕭景辰轄制,唯有與他周旋。
更何況,他還給了她一個完美的答案。
縱然是誤打誤撞,可卻並不妨礙趙凰歌順勢而下。
她垂眸,壓了心中戾氣,輕笑著問道:「國師既已猜到,可要成全本宮?畢竟,這可是造化萬民的福祉吶。」
她說這話時,抬眼看蕭景辰。
分明生了一顆精於算計的心,卻有一雙澄澈至極的眸子。
饒是蕭景辰見識了這人的口蜜腹劍與心狠手辣,可在撞到這樣的眼神中,卻不得不承認,警惕依舊會降低。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似笑非笑的看她:「公主覺得,貧僧是三歲小兒么?」
趙凰歌想要收拾了豢養私兵的慕容忠,的確是為了北越百姓;
於公,她這般做,蕭景辰不覺得有錯。
可他清楚,事情真相不止於此。
她還有於私。
那夜刺殺與今日博弈,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憎惡與殺機,絕對有更深的緣由。
她恨他,恨到一定要置他於死地,這讓蕭景辰有些困惑。
他其實並不大在意外人對自己的看法,可趙凰歌這個身份,若是處理不好,於他日後有些棘手。
當今聖上身體孱弱,月余前便與自己有過一次深談。
若有朝一日山陵崩,國祚便只能依賴幼子,可四皇子才七歲……
蕭景辰打量著眼前人,難不成,她是知道了自己與皇帝的談話,生怕他日後會成為她的阻礙,所以先下手為強?
趙凰歌並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見他神情里的防備與警惕,卻又心中咯噔一下。
「你這般看著本宮做什麼?」
聽得趙凰歌這話,蕭景辰方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貧僧有一事不明,公主可要幫貧僧解惑?」
聞言,趙凰歌嗤了一聲,鄙夷的問道:「國師算無遺策,本宮怕是解不得你心中的惑。」
「那結是金剛結,非貧僧不能解。」
他說到這兒,又漠然的加了一句:「夜深露重,搜尋只會更困難,救兵若順利,到時約莫天亮。」
這話一出,趙凰歌先是一怔,旋即便有些咬牙切齒。
也就是說,若她不說實話,他便打算就這麼捆著她一晚上!
這人,是在威脅她?!
兩世以來,她倒是頭一次發現,蕭景辰的無恥程度在自己認知之上。
她深吸一口氣,冷笑道:「你且說,要本宮答什麼疑,解什麼惑。」
趙凰歌話里的冷意毫不掩飾,蕭景辰倒是不以為意,他理了理衣袖,即便靠著樹,身體也坐的板正。
看向趙凰歌時,更是眸光清正:「貧僧,可是擋了公主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