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話短情長
兄妹二人敘話一夜,最終沈清蕭也想不出個萬全之計,只能想著明日醒來,如若是事發,沈清影或許會改變主意,暫時離開南京先行一躲。
故而,沈清蕭將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自己則在這個只有簡陋的一張桌子的房間里休息。
暗暗燈如豆,曳曳心發沉。
獨自一人在這桌子邊上坐了良久,沈清蕭則是緩緩的起身,將身後的木柜子給挪開,柜子的後邊是破敗的牆,牆面上有一個小洞,小洞是用一塊亞麻色的布條塞著。
沈清蕭順說將那塞住小洞口的布條抽了出來,包在那布條裡面的,是數塊銀元,銀閃閃的,閃發著誘人的光芒。
在這樣的世道,只有這些阿堵之物,才能夠勉強在這片紙醉金迷的地方生存下去。
「她離開南京的話,萬事都難以綢繆,有這些錢在身上,最起碼不至於太潦倒。」沈清蕭兀自低語,心中卻開始在盤算著明日怎麼幫沈清影逃離這裡。
按照現在的狀況來看,明日只怕事情一旦爆發起來的話,將會轟動整個南京城,而新任總兵大人,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如若清影不儘快逃離的話,恐怕留在南京城也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沈清影的話,卻讓沈清蕭有所擔憂,「如若是,明天她不肯走,又該怎麼辦?」
燈曳曳,如同沈清蕭此刻的心,也一如此刻在房間內的沈清影的心。
一夜驚魂,她從花船上與錦繡之間的對峙,到現在靜卧在沈清蕭的房間內,仍是感到一陣陣的餘悸。
簡陋的被子,卻有過度的溫暖,借著此刻盡量捂著沈清影那冰冷顫抖的心。
在驚慌與恍惚之間,疲倦終究還是席捲了過來,只是一夜的安睡都不曾深沉過,睡得極不安穩,隱約間有睡夢襲來,只是不盡真實。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昏昏一夢,被外邊一陣沉沉的敲門聲給驚醒,沈清影從床|上驚坐了起來,卻發現,渾然一身冷汗,極不安穩。
「誰?」沈清影對著外邊叫喚了一聲,她知道沈清蕭在外邊的,只是現在任著這敲門聲大作,卻不見沈清蕭的聲音,只有那敲門聲依舊錯落有秩的傳來。
沈清影心中狐疑,這般寒夜,天都還未亮,怎的卻有人前來敲門?
她狐疑之下,卻也聽得那敲門聲急促,兀自穿好衣裳,卻不見沈清蕭在外邊,這更增添了她心中的狐疑。
到了院子外的門邊,敲門聲依舊,卻不聞得有人說話的聲音。
「是誰在外?」沈清影對著那扇門再次問了一句。
「是我。」一道清冷與熟悉,伴隨著外邊冰寒風雪傳來。
這一句簡單的話語,直讓沈清影在這院落之中怔了許久許久,眼中有淚,難以抑制,在這一瞬間驟然滑落。
旋即,她似慌了的一般,朝著那扇門的門閂打開。
「少寒,你回來了,真的是你回來了嗎?」一邊開著門,沈清影的口中一邊喃喃的說著,一邊快速的開著門。
門大開著,風雪驟然吹了來,迎上臉面的冰寒,在這黑暗之中,即便風雪凜然,即便秋水望穿,即便她心有恨……
可是,終究抵不住這一刻相思重見。
「少寒。」她抵不住心中的悲愴,幾乎是奔的朝著門外的人懷抱而去,緊緊相擁,所有的無助在這一刻有了依靠。
「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了,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極了。」千等萬等,她即便有萬語千言,等真的見到他的那一刻,所能說出口的,便也只有這麼一句心酸。
所有的酸楚,也在這一句「你終於來了」的話語之中,化成眼淚奔涌而出。
懷抱著這個孱弱的女子,夜的黑暗將靳少寒的臉色籠罩住,看不盡真切。只有那聲音依舊冰冷,對著沈清影道:「清影,今夜冒險前來,我就是為了帶你離開的。」
靳少寒的話,讓沈清影再次哽咽淚落。
只不過,這一次卻是窩心的溫暖,她揚臉而起,正欲啟齒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彷彿邊上轉交處有所騷動,靳少寒一個快步,將她的手腕一抓,帶著她轉入另外一個巷甬中。
貼服在靳少寒的懷中,即便是這周遭鶴唳風聲、草木皆兵,她都有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安心。
「少寒,這次,不要再走了,錦繡格格已經死了,在南京我已然無處容身,再找不到你,我會發瘋,真的會瘋的。」她凄愴言道,言語中儘是懇切。
「我知道,這次我特地來找你,就是為了將你帶離險境,這些日子,委屈了你了。」靳少寒捧起她的臉頰說著。
滾燙的淚水,在他這般信誓旦旦的話語之下,卻是有著莫名的堅信。
只是,靳少寒臉上的擔憂也在加深,他碰起那張營營如玉的臉,珍愛至極,「我尚且有要事在身,今夜前來見你,就是想確定你是否還安好,等我……」
等我……
如此話短情長,卻又是這麼一句讓人撕心裂肺的話,讓沈清影整個人全身為之一僵。
「你又要走?」她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還來不及與他多說上兩句話,便又是這般行色匆匆,這讓沈清影在一時之間,心中顫抖不已。
身後的騷動,似乎離得更近了,靳少寒也開始在按捺不住中了,他再次拉起沈清影,朝著他躲避來的巷道中走去,朝著剛才那個院子之中走去。
作勢,要將沈清影再次推回那個院子之中,只是,在她又被推了回去的時候,她只伸出了手,朝著靳少寒的手腕一抓,抓住了靳少寒要往回抽的手。
「告訴我,你真的會回來。」她害怕,當真害怕這又再是一次等不回來的等待。
眼中有著渴切,靳少寒見狀,只道了一句,「你應該信我!」
「我是想信你的,」沈清影盯著他,似乎想追根究底,「可你告訴我,你躲躲閃閃,又安排了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害怕,又掉進了你的算計當中。」沈清影凝神望卻,將自己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全然說了出來,。
她只怕,這一放手的話,他又是一次人去樓空,而留下的,將會是無止無境的疑惑。
「難道……你就真的覺得,是我在算計你嗎?」靳少寒望著她,雙目之中深邃得,如同一汪寒潭,就連那如同冰雕刀刻一般的臉上,在這一刻都是如水一般的平靜。
「當真,你覺得是我在算計你嗎?」又是一句問話。
當真,你覺得,是我在算計你嗎?
質疑與信任,在這一刻成了某種衝撞,在血夜之中,忽然……沈清影收手了,她害怕了,一步步的往後退著。
但卻在這院子之中的一枚小石子,崴了一下她的腳踝,一個重心不穩,沈清影整個人朝後跌坐去。
但只覺身後一陣無邊的痛楚漫漫開來,她疑惑的將手往後一摸,卻是黏糊的血,赫然映入了眼中。
「啊……血……」她驚叫出聲,「少寒,少寒……」她抬首再往門前望去,卻幾曾有見到靳少寒的身影。
風雪依舊,他卻無蹤,彷彿從不曾到訪過的一般。
「少寒,少寒……少寒你在哪裡?」一聲驚呼,眼前被血色的紅漫過,她驀地從床榻上驚坐而起。
才發現,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