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跟我讀書
「這個肉湯拌飯更好吃，你們嘗嘗。」谷小滿笑著推薦道。
三壯光顧著吃肉沒聽見，顧久洲聽見了但他不想拌，把湯拌進飯里扒拉著吃實在太不雅觀。
二壯和坤叔按谷小滿說的，用紅燒肉的肉湯拌了米飯，一口下去，真香！
等到顧久洲忍不住也想拌來嘗嘗時，肉湯已經被三壯刮幹了，谷小滿看著他鬱悶的臉，低頭笑個沒完。
飯菜吃完，山藥紅棗湯也煮好了，谷小滿端上桌，一人一碗，再灑上一勺桂花糖，又香又甜，把胃裡僅剩的那點兒空隙也填滿了。
吃的太撐，坐都坐不下來的三壯抹嘴感嘆：「要是天天都能這麼吃就好了！」
二壯狠狠剜了三壯一眼，臭小子，知道這麼一頓得多少錢嗎，還天天吃，地主家也經不住這麼天天吃。
谷小滿卻道：「這算什麼，你好好跟姐干，山珍海味任你選。」
顧久洲無語暗嘆，這倆人，一個敢想，一個敢說，真是能幹。
「你跟我過來一下，」顧久洲終於下定了決心，對谷小滿道。
谷小滿正在往食盒裡裝飯，頭也不抬地道：」我一會兒得做萵筍乾，你有啥事就在這兒說唄。」
顧久洲抿了抿唇，轉身走了。
谷小滿乾瞪眼，就這狗脾氣，還嫌她呢。
坤叔勸谷小滿，「萵筍乾一會兒再弄也來得及，少爺肯定有要緊事，你先過去看看吧。」
谷小滿抱怨，「有什麼事不能在這兒說，還非得把我叫過去。三壯，把食盒給你娘提過去，晚上你和二壯哥還過來吃飯啊，咱們商量一下明天的安排。」
「好嘞！」三壯應的十分爽快，二壯覺得有些丟臉，吃肉的時候他們做兒子的都沒想著娘，反倒是小滿提前給娘留好了菜。
送走二壯和三壯，谷小滿提著消食茶走進東屋，見顧久洲又坐在窗前抄書，忍不住道：「銀子不用你還，那都是我說的氣話，你別當真。」
「要還的，你們賺錢也不容易，牛嬸子家裡還要辦喜事，都需要錢。」顧久洲指了指身旁凳子，示意谷小滿坐下。
谷小滿將茶放下，給顧久洲倒了一杯，「你腸胃弱，喝點兒消食茶解解油膩吧。」
「多謝，」顧久洲道了聲謝，放下筆，拿起茶碗抿了口，說起正事，「我教你讀書算賬吧。」
谷小滿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道：「你叫我過來就是說這件事？」
顧久洲有些詫異，谷小滿的反應跟他預料的完全不一樣，正常人聽到他這麼說，不是應該高興的跳起來嗎？
難道她不知道像他這樣身份的人，單獨教學生是多難得的一件事。
谷小滿一點兒也不高興，甚至還有點兒想哭，她要怎麼證明，她真不是個文盲啊？
顧久洲從錢匣子里拿出一張紙，指著上面道：「你既然想做生意，總這麼鬼畫符不是個事兒，我也不能天天替你盤賬，趁我現在有空，先教你簡單記賬吧。」
谷小滿嘴角抽了抽，看著紙上被顧久洲認為是鬼畫符的阿拉伯數字，無奈至極。
她可是正兒八經學了四年會計，要是連這點兒小賬都算不明白，獎學金都白拿了。
「不用了吧，這不是鬼畫符，是我自己琢磨的符號，用這個記賬簡單明了，我能算的明白。」谷小滿委婉推辭道。
顧久洲皺了皺眉，他想到了一切，就是沒想到谷小滿這麼不求上進，竟然不想學。
深吸了口氣，顧久洲決定換種方式勸說谷小滿，「你要是能算的明白，那你告訴我，你們今天一共賣了多少錢，花了多少錢，掙了多少錢。」
谷小滿拿過紙，握著炭筆塗塗抹抹算算，很快就給顧久洲報了幾個數字。
顧久洲驚呆了，這怎麼可能，她算出來的竟然一文不差。
谷小滿得意地瞟顧久洲一眼，「你現在該相信了吧，我真算的明白，就是剛才忙著做飯，才讓你幫忙算賬的。」
「谷小滿，」顧久洲的神情變得極其嚴肅，谷小滿不由收住了笑臉，「你跟我讀書，考算學吧！」
顧久洲似乎做出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可谷小滿更糊塗了。
算學難道是數學？
那玩意學好了在這個時代能幹嘛？
搞天文學，夜觀星象算八卦嗎？
顧久洲沉聲說道：「南唐建國至今已有百年，元帝十分重視算學，還特意增設了明算科。明算科出身的官員往往在戶部就職，政績卓著，但後來因為黨爭等諸多原因，明算科漸漸沒落，至今已經很少有人在考。」
「既然都沒人考了，你跟我說這個幹嘛？」谷小滿有點兒聽不進去，她還得去做萵苣干呢。
「你別插話，聽我說。」顧久洲不悅地道：「此事對你至關重要，你曾說過，暫時不想嫁人，既然不想嫁人就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谷小滿忍不住想打斷他，她做生意賺錢難道不算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可顧久洲卻道：「經商一途看似簡單，其實越往上走越困難，你既然在算學上有如此天賦，倒不如試試考算學。眼下明算科雖然沒落，但依然是科考六科之一，最重要的是，女子也可參加。」
「要是考上，也能當官嗎？」谷小滿有點兒感興趣了，從今天街管對顧久洲的態度上，她深刻體會到身份在這兒有多重要。
「當然可以，明算科年年都有考試，所考內容多是《九章算術》、《正九廿字》、《周辭》等，汴州府以前還有專門的算學館。明算科及第，就能取得做官的資格，敘任的品階是從九品下。」顧久洲沉聲說道。
做出這個決定，對顧久洲來說十分艱難。
父死母喪后，顧久洲曾發誓，他絕對不會像父親一樣，被所謂的忠君愛國護佑百姓捆綁一生，哪怕父親曾對他寄予厚望。
「吾一生別無所願，唯盼九州昇平，百姓安樂，此意久彌昌，吾兒當行之。」
這是父親在他滿月禮上說的話，也是他名和字的來源。
父親給他取名「久洲」，就是希望他能像他一樣，繼續看顧九州百姓，為國盡忠，為民盡責。給他取字「行之」，就是提醒他，不光要有此抱負，還要腳踏實地去做。
可顧久洲決定放棄了，放棄他一十五年的寒窗苦讀，所有的未來前程，甚至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