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真的老了
「聽得見，」顧久洲不緊不慢道：「太皇太后要是不滿意，那臣這就去把東西都退了。」
嫻太妃頓時急了，那麼多好東西呢，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什麼名分地位，都比不上這捏在手裡實實在在的錢財啊！
「收都收了，怎好再退回去，要不，就這麼辦吧——」
太皇太后猛地一眼瞪過去，把嫻太妃還沒說完的話嚇回了肚子，顧久洲卻面不改色氣不喘，接著道：「臣本想著藉此機會讓江北和外藩眾人好好看看，咱們京城的天子氣象，皇室威嚴，可太皇太后既然如此厭惡，那還是算了吧。」
「臣辦事不利，罪大惡極，這就將所有東西都退回去，將功贖罪！」
顧久洲深深一躬，準備告退。
六公主卻忍不住哭了出來，「嫁衣都做好了，這會兒退了，難道讓我穿著舊衣服嫁人嗎？」
皇上忙道：「皇祖母，皇妹顧慮的是，再重新準備怕是來不及了。」
太皇太后只是氣不過顧久洲偷奸耍滑，她萬里江山圖都舍了，他卻不傷筋不動骨，一毛不拔把事情辦成了。並不是讓他把這些都退了，眼看就要出嫁，這會兒退了，拿什麼成親？
可就這麼輕易讓顧久洲贏了，她又咽不下這口氣，連這麼個毛頭小子都對付不了，以後誰還把她這個太皇太後放在眼裡？
太皇太后坐直了身子，等著顧久洲求饒讓步，眾人再三勸阻，這樣她才有台階勉為其難同意。
但是，顧久洲不吭聲，無論六公主和嫻太妃如何哭求，皇上如何替他說好話，他都不吭聲。
太皇太后那個氣啊，見過沒眼力勁兒的，就沒見過這麼沒有眼力勁兒的，一個連中三元考取狀元的人，怎麼會連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顧久洲一定是裝的，他是故意等著看她笑話！
豎子爾敢！
莫非以為有皇上護著，她就不敢殺他嗎？
殺了他，換個人繼續按準備好的東西操辦婚事，還不是一樣？
眼見太皇太后眼中透出了殺氣，顧久洲忙開口道：「皇上，太皇太后，嫻太妃，六公主，請聽臣一言。」
皇上看了眼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沒有發火，皇上忙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盤算的，快快同皇祖母說來。」
「皇上將公主下嫁，目的何在？」顧久洲正色問道。
皇上立刻道：「自然是為了安撫江北，穩定政局！」
「若江北不識相，還以為是皇上怕了他們呢？」
「大膽！這天下還是朕的天下！」
「天下自然是皇上的天下，可如何讓人知道天子之威？臣以為，單單將公主下嫁還不夠，我們還要讓江北的人知道，皇上受萬民敬仰，四方愛戴，皇室的尊貴威嚴不容侵犯！」
「顧愛卿此話怎講？」
「臣擅自做主同意讓各路商家贊助公主出嫁之物，為的不僅僅是緩解銀錢困擾，主要是為了彰顯他們對皇上的擁護和愛戴。正是因為對皇上的忠心，他們才願意拿出自家最珍貴的財物獻給公主，這不僅僅是一份嫁妝，更是百姓官員世家名門對於皇上的忠心啊！」
皇上愣住，太皇太后卻冷哼一聲道：「不愧是狀元郎，這顛倒黑白鬍說八道的本事，可真是厲害！」
「太后此言差矣，臣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自皇上登基以來，災難頻繁動亂不斷，洪災之中更有亂黨質疑天子威嚴。臣以為，正是因為此，我們才更要想辦法彰顯天子之威！公主出嫁四方來賀，正是最好的機會，藉此機會重整朝風，震懾外藩，讓江北那些自以為是的富商，好好看一看何謂天子氣象！」顧久洲語氣誠懇，聲音清越，如珠玉落盤，令人不自覺的便信了。
可太皇太后不信，但她不信也沒辦法，皇上堅持護著顧久洲，嫻太妃和六公主兩個眼皮子淺的早就被金銀珠寶迷暈了眼，對她更是陽奉陰違。
所有人都站在了顧久洲那邊，只剩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這一瞬間，太皇太后心中泛起濃重的疲憊，從未服過老的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
太后讓步了，事情辦成了，可顧久洲卻不開心。
高興時沒人分享，難過時沒人安慰，想抱媳婦時媳婦不在身旁，想孩子卻連孩子的面都見不上。
顧久洲覺得自己是世上第三慘的人，第一是他媳婦谷小滿，第二是他閨女顧青葭，他不能跟媳婦和閨女爭，所以只能排在第三。
從宮裡回府當晚，顧久洲便迫不及待給谷小滿寫信，他終於能告訴她這段日子他到底在忙什麼了，他還要告訴她，他是從她辦理秋收祭一事中受到了啟發，找大姨子幫忙當托，方才辦成了此事。
他取得的每一點進步都是媳婦的功勞，他要好好感謝她，誇讚她，告訴她，他很想她。
注洲府，谷小滿收到顧久洲的信後方才得知，他竟然又被派上了如此難辦的差事，十分心疼的谷小滿，忙寫了厚厚一封信，還讓人準備了兩大車年禮給顧久洲送了過去。
牛嬸子看著撅著屁股努力想站起來的臭臭，嘆了口氣對抱著賬本忙個沒完的谷小滿道：「你們這兩口子，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團聚，這臭臭眼看都快會走了，連爹長啥樣還沒見過呢。」
「壯壯不也沒見過爹呢嘛，都一樣。」張若蘭抱著比谷小滿晚出生二十天的兒子壯壯走了進來，笑著將他跟臭臭放在一起。
牛嬸子一時沒忍住感嘆了句，被張若蘭這一打岔忙收住了話頭，生恐惹谷小滿傷心。
她本打算等老大媳婦生了做完月子就回牛家坡，可秀才被留在了京城，小滿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管衙門那麼多事，牛嬸子實在不放心，便留了下來。
張若蘭也是抱著這個心思，留下來幫谷小滿照看家，所以大壯至今還沒見過他這個兒子一面。
谷小滿想到這事，很是過意不去，忙將賬本放下，對對張若蘭和牛嬸子道：「娘，嫂子，眼看就要過年了，大壯哥今年會過來對賬。等對了賬，你們就跟他一塊兒回去吧，臭臭大了好管了，靜天和小平她們也能幫我照看，你們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