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要跟你睡一張床
第二天上班,葉子很殷勤的給我倒了一杯咖啡,然後繞著我走了一圈,又聞了聞我的頭髮。
「怎麼了?」對於葉子這種神經兮兮的行為,我有些不解。
葉子抱著胳膊看著我,「我記得剛上大學那年,你就一直用這個味道的洗髮膏,這麼多年了,一點也沒變。但是,我總覺得吧,你這幾天的狀態不對,話說,你現在是不是有了新情況啊?你跟那位有進展了?」她用眼神瞟了一下田川的辦公室。
「沒有啊,我自我感覺我的工作狀態還不錯啊,每天都很努力的工作,努力的賺錢。」
「別打岔,說真的,老大是不是對你有意思。」葉子趴在我的桌上很認真的問我。
「有意思,挺有意思的,你沒看他成天難為我嗎?我可沒看出來這是喜歡我,我覺得這有點像報復我。」
「報復你?」葉子一聽又來了精神,「快說說,你們是怎麼不打不相識的。」
「葉子,你來一趟。」未等我回答,田川站在葉子的身後將她叫進了辦公室。
葉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我扯過自己的頭髮,聞了聞,並沒有發覺什麼不妥,陸離曾說過,他最喜歡的就是我頭髮上的這個味道,想到這,我不免又有些感傷。
「安歌,把這個材料送到財務部。」我的思緒很快被繁忙的工作帶回了現實,不管我願不願意承認,時鐘的腳步一刻都不會停歇,我時常會有一種軀體跟著時間賽跑,靈魂卻停留在與陸離相遇的那一年。
臨下班前,我敲了敲田川辦公室的門。
「我想請個假?」
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讓我坐下,「去哪?幹什麼?」
我立在他的桌前,說道,「回家探親。」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然後思索了一下,說道,「回家探親?據我所知,你除了一個大哥還算親近,已經沒別的親人了。究竟是回家探親還是回家相親?」
「你調查我?」
「作為你的領導,我有權利知曉你的過去吧?」
「作為公司的一名正式員工,我有權利按照國家勞動法的要求,帶薪休假,至於我休假了要做什麼,勞動法里沒有要求我必須要解釋清楚吧?再說了,這是我的個人隱私,我有權利不告訴你。」
田川笑了起來,「你可以不告訴我,我也可以不給你批假。說吧,年假我可以批,你到底要去哪?」說完,他見我無動於衷,便抬手去拿電話,我趕忙跑過去,按住他的電話。諂媚的笑著說道,「田總,我去參加閨蜜的婚禮,你就放我去吧,好嗎?」
「早是這種態度不就好了嗎?」
我瞪著他,卻扯出一絲諂媚的笑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算了吧,誰讓他是我的領導。
回到省城后,我回了一趟老家。
厚重的瓦片青黑的房檐,院落里長久無人打掃,已經長滿了荒草,陸離走了,外婆也走了,在這個世界上,我除了大哥,已經沒有親近的人了。想到這,我給大哥發了一條信息。
不想信息發出,大哥秒回復了我,「大哥在一家工廠上班,很忙,你若沒什麼事就不必過來了。」
我脫了外套,將行李箱放在門口,拿著掃帚開始打掃院落。
還記得小時候,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跟大哥還有鄰居家的孩子們一起上山摘野果,鄰居家的小哥哥總會摘一捧馨香的槐樹花送到我的嘴裡,大哥每每上山都會捉一隻蛐蛐放到草編織的籠子裡帶回來,惹得外婆不斷地嘮叨……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老房子的台階上長滿了青苔,牆面上也爬滿了爬山虎和喇叭花,只有門前的那顆老槐樹,一直未改變。
相比京城的車水馬龍,山裡的生活更顯得靜藹,曾經外婆還在的時候,她總會看著牆上的地圖問我,「安歌,你的大學是這裡嗎?」
那時候,我偶爾跟外婆提及陸離,外婆都會說,「等有機會,你帶他來,給我看看。」
人生大概是因為有了遺憾才會如此刻骨銘心吧。陸離沒有等到約定的期限,外婆也沒有機會再見他。
「安歌。」
我抬起頭,恍然覺得陸離就站在門外的槐樹旁對我招手,滿樹的槐樹花被風一吹,像跳舞一般落在了陸離的肩頭,我突然鼻子一酸,待我跑到了門前,站定了,卻發現那不是陸離,是承宇。
「你怎麼來了。」
承宇見我眼中泛淚,連忙解釋,程美,她因為太忙了,所以告訴了我地址,讓我來陪你,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
我背過身,抹去眼角的淚,笑著說,「其實,你那麼忙,不用特意過來的,我能照顧好自己。」
承宇伸出手,將落在我頭髮上的槐樹花摘下,笑著說,「聽程美說你住在山裡,我從未來過這裡,藉此機會出來散散心,正好也休個年假,要不然天天睡在急診室里,也快變成病人了。你看,我買了菜,你剛回來,應該還沒有吃飯吧?」
承宇做飯的手藝實在一般,據他自己所說,他覺得做手術和做菜差不多,可是真正操練起來,卻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做飯比做手術難多了。
相較於京城的盛夏夜,山裡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安靜,太陽一落山,就只有蛐蛐的聲音如小夜曲一般,在靜藹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悅耳。我和承宇並肩坐在老房子的台階前看星星,承宇說,這是他第一次在山裡過夜,他的父母都是高官,家庭條件優越的他享有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卻也註定失去了很多同齡人應該有的快樂,比如他3歲開始學鋼琴,看見別的小朋友都在外面放風箏,他只能一邊想象著自己在放風箏,一邊在彈曲子,陪伴他整個童年的都是枯燥的樂譜和上不完的課程。
他說,「今天坐在這裡,跟你一起聽著蛐蛐的叫聲,我覺得這是世上最動聽的音樂。」
程美和承宇一樣,都是家庭優越感十足的人。而我不一樣,我始終覺得自己只是山野中努力盛開的小雛菊,不似程美如玫瑰花般高貴嬌艷,不似承宇如蘭花般高雅。
「你跟我印象中的官二代不太一樣。」
「你想象中的官二代應該是怎樣的?開著跑車?住著別墅?出行有保鏢?」他看我笑了起來。繼續說道,「如果按照家裡的規劃,我未來是要進入官場的,可是,我不喜歡虛與委蛇,所以……,就是現在你看見的這個樣子。」
「醫生很好啊,救死扶傷。」
「你喜歡醫生嗎?」
「喜歡啊!」
「那你喜歡我嗎?」
「喜……,我們是朋友嘛,朋友之間當然會相互喜歡的。」
「如果是男女朋友呢?」承宇轉頭看著我,那一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的呼吸,我忽然覺得有些冷,別過頭說道,「明早我還要去掃墓,先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時,發現承宇已經離開了,他給我留了言,因為醫院臨時有重要的手術,他要先行離開。
我收拾好,就搭著鄰居家的馬車進山了。
回來的時候,看見家門口停著一輛賓士車,周圍圍了一群村裡人,大家都用羨慕的眼光圍著車子看,最先發現我的是小舅,他三步並做兩步跑過來,說,「你這孩子,回來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你看你一個人住在這老房子里,多不自在,走走走,趕緊去小舅家,讓你小舅媽給你做幾個家鄉菜。」
自從外婆過世,我的這幾個有血緣關係的舅舅就跟躲瘟疫一般躲著我,我後來從大哥那裡得知,是因為舅舅們撕毀了外婆的遺囑,將原本屬於我和大哥的那一份都瓜分了去。這才跟我們越來越疏遠了。
正當我覺得太陽真的是從西邊升起來的時候,我這才發現,站在車旁的那位,正是田川。
他手裡正拉著小舅舅家的孩子,孩子手裡抱著偌大的汽車模型。
「你怎麼來了?」
小舅扯著我,「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趕快讓客人到家裡坐啊。」
我看著田川在小舅一家人的簇擁下進了屋子,他轉過頭對我很是玩味的眨了一下眼睛。
待他們都離開。
我倚在房門口看著門外的他。
「說說吧,你來幹什麼?炫富的?扶貧的?還是慰問的?」
「你就這麼跟你的領導說話,連門都不讓我進。」
「你現在不是我的領導,你現在是未經我的允許,擅自闖入民居的入侵者。」
田川看著我笑了起來,「我覺得你義正言辭的樣子甚是可愛,回頭我應該把你調到法務部去。」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包紙巾,擦了擦門口的石凳,示意我坐下來,自己也坐了下來,他凝視著我,說道,「可是,你的舅舅們好像並不這麼認為的,他們認為我是你的男朋友,其實呢,我覺得,總歸是親戚,你和他們真的沒必要鬧得這麼僵。」
「我和他們鬧?」
他不置可否的看著我,等著我說下去,我嘀咕著,「真不知道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剛剛還艷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間,就響了一聲悶雷。
「你看看,你這麼說話,連老天都不同意。」
外面的天空陰雲密布,大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老房子的木板門被吹得噹噹響,我趕忙進屋裡關窗戶,「難道你來,就是為了看熱鬧的?」
「不全是,我也是回來參加婚禮的。」
「有這麼巧的事。」
「我也覺得很巧。」
雲彩越來越多,眼看著就要下雨了,我一邊將房子外面的東西往屋裡搬,一邊關窗戶。田川在老房子里裡外外巡查了很多遍,最終給我下達了一道命令,「這個房子年久失修,若是今晚雷陣雨或者有颱風,或者有搶劫的,那我們兩都得撂在這,不行不行,必須得回省城。」
「我可沒你那麼嬌貴,我今晚就住這。」我合衣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
「那我呢?」他坐在我的旁邊問道。
「你隨便啊。」
「住這裡也可以,那我要跟你睡一張床。」他說著已經把腳放在了我的一側。
「憑什麼?」
「就憑你在我家住過,你跟我睡過一張床。」我們兩互相對視著,誰也不肯相讓,最終我還是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跟他去了省城的賓館。相處久了,我才發現田川這個人表面上十足的紳士,私底下真的是十足的耍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