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江無情與女魁交談

冥府的清晨比人間熱鬧，江無情吩咐涼城去忙，他獨自去找女魁等人安置的宮殿客房。

他沿著宮殿外的花園，最先找到安置女魁的地方，那是一處蒼白色竹木搭建起五丈高的亭榭，周圍簇擁著深綠色的尖葉灌叢，只有一條鵝卵石小徑可以進出。守在亭榭外面的冥使見到江無情來，十分知趣的退下，江無情走到門口，扣了門，裡面傳來輕微的聲音，一身素衣的女魁為他開了門。

「你氣色好了很多。」江無情見女魁面色紅潤，溫柔如水，沒有半分被軟禁者的愁容，江無情自然覺得有些意外。

「多謝你。」女魁開口便道：「我那日見到父親，雖早就沒有心力，可還是忍不住害怕。要接受已經預料到的結果，還是有點難度呢。」女魁苦笑。

提及黃帝，江無情不想隱瞞，將黃帝告訴他的話，一一轉述女魁。女魁斂著眉目，笑容歸於沉默。江無情也想起淮歸的話，聯想起來，或許黃帝不是一個好的父親，但是卻是一個無私的天道山之主。江無情亦不想勸解女魁什麼，他也經歷過這樣痛心的事，更加同情女魁的遭遇，但是這世上哪裡真的有感同身受呢？未經他人苦，也莫要輕易開口。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一去就是有去無回的。」女魁苦笑著擺頭，她走到廊前，就著竹欄坐下，目光望向虛渺的過去，幽幽道：「涿鹿之戰，共工怒觸不周山，狼窟域火暴泄。父親急於為天道山鋪墊前路，拒絕先君的幫助。那時，天道山沒有可以犧牲的人，父親挑中我。我身有他的血脈，我不能逃避。」

「你不責怪怨恨他嗎？」江無情問，畢竟他知道女魁並不是在天道山長大，反而是被黃帝拋棄的孤女，是冥府養育長大的。

面對江無情的疑問，女魁只是淡淡的一笑，歪著頭回答說：「父親向六界、向四海八荒宣告我是他的血脈。這樣巨大的尊崇並不是為了彌補他虧欠我的父愛。更何況，世上本就沒有父母虧欠子女的，所以他給了我這份尊崇，我也要以等同的東西回饋。」

「你是這樣想得嗎？」江無情暗自吃驚，同樣的事情放在女魁和他的身上，女魁早早的看透釋懷，而他卻為此困擾，至今才明白。

「我從來沒有怨恨過父親，就算他是為了天道山的顏面或是六界蒼生的安寧將我囚禁赤水，我都沒有怨恨過他。」女魁那副恬然自適，淺淺而笑的模樣，像是在講著從前的神話。

「那你怎麼會答應獷的要求呢？那三顆引丹，是要你的神體、魂魄、靈元。」江無情細想一番，還是匪夷所思，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黃帝的血脈拋棄一切去得到，而這給予者卻是獷。這聽起來就匪夷所思，神之所求竟要魔之給予，「是為了什麼呢？你這樣毫不猶豫的接受，甚至連代價都不顧。」

這一點彷彿戳中了女魁的痛苦，她皺起眉頭，一下子沒有了方才那樣坦然的模樣。

彼之砒霜，吾之良藥。

江無情想到這句話，就不再繼續追問了，只道：「明日我將昭告六界，四海八荒，你與獷勾結，險些引起人界混亂，罪可至輪迴三世，受人間六苦，方可重回神界。」

「嗯？」女魁微微瞪大了眼睛，對這個結果好像有些驚訝，這個反應是江無情預料到的，可是下一刻女魁面露的少許失望，讓他忽然不解。

「有何異議？」江無情問。

女魁搖頭，可目光沉沉。

「我原以為必死無疑了。呵！」女魁輕笑，垂下頭看自己緊握在一起，又鬆開的手掌，自語般說道：「我答應獷，是為了還淮歸一個物件。」

女魁看江無情，嚴肅起來，「我早知前往不周山是沒有生還的可能，臨走前，淮歸給我一塊玉符，希望我平安回來。我不敢給予他希望，所以沒有答應他，但是沒想到，我卻在最後一刻憑著對淮歸的執念苟活下來。當初局勢緊張，我一個魔物與冥府有牽連，只會陷冥府於不義。沒想到後來波折多生，我困於赤水多年，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所剩不多。我的遺憾，就是沒有將玉符還給淮歸。這個時候，獷出現，可以了我的遺憾。我便顧不得這些了。呵呵，可是在最後，獷食言，奪走我的魂魄和靈元，搶走了玉符。我奄奄一息倒在青丘的草叢之中，還好，遇見銀仙。銀仙給了我嶄新的魂魄和靈元，我才能現在坐在這裡。」

「你與淮歸。。。？」江無情話未說完，便默然。他看向女魁的目光悠長耐人尋味，彷彿就是在向女魁確認自己沒有說完的話。

女魁嘴角起笑，眼中荒蕪。

「如今玉符丟失，獷也杳無音訊，女魁罪實難恕。殿下取走女魁的性命也遠遠不夠。」女魁大義凜然，起身跪拜在江無情面前。

江無情心中動容，口中仍是說道：「我已做了決定。」江無情困頓三日，終究是要和人心站到對立面去。人心和人言是世上最難以把握和控制的，它們無處不在，無堅不摧。不管女魁是被懲罰還是寬恕，做出決定的江無情都會被人詬病。既然是這樣，人心不可周全，法度卻可遵循。萬事萬物都逃不過法理。

女魁神色凝重，她從赤水離開，來到青丘，期間也看出來，如今天道山和須彌山之間較之從前還要緊張。冥府剛沒了先君，崑崙又失了鳳凰的庇護，鳳凰的轉生和孔雀也不知所蹤，各界實力暗潮湧動，六界風雨飄搖即在一瞬之間。面前的新君有意庇護自己，頂受著多少壓力，尚且不知。

想到此處，女魁對江無情的恩情無以報答，忽而想起一事，道：「殿下恩情，女魁無以為報，女魁有一事告知殿下，或許對殿下有用。」

江無情眼中光芒一閃，聽女魁說道：「我幼時曾有幸隨先君前往九陰之地，見盤古氏靈石孕育其中，先君曾依靠盤古氏靈石鎮壓煉獄惡獸，我想這對於您來說，或許有用。」

江無情斂眸，頓覺女魁所知太多。

「冥府的事情，自有人會處理。」江無情謊道。

實際上，江無情根本沒有聽說過盤古氏靈石，冥府也無人提起，更不知真正的九陰之地所在。江無情難猜測這是不是女魁在試探她，更不能表明自己的底線，只得這樣說道。

「你且歇息。」江無情即刻離開。

女魁後知後覺，自己恐怕是觸碰到了新君威嚴，即時後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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