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梨林坐談
江無情的離開顯得驚惶，走出很遠才緩過來心緒。更大的對於冥府前路的擔憂湧上心口。江無情稍稍定一定心，前去尋找銀仙。
銀仙坐在冥府的萬里梨林里，涼城安置銀仙時，路過此地，銀仙被皚雪般的梨花驚得難以挪動腳步。此地正是離城管轄之地，故現下離城備下清茶與梨酥，與銀仙一同坐在宮殿欄前，賞簌簌而下的梨花。
「閣主看，這暖陽照來，透過梨花，更顯得清冷脆弱了。」銀仙把手伸進暖粉色的陽光里，梨花一起落下的露水灑進銀仙手心裡。銀仙把露水收回，雙手捧住，十分珍視般。
離城瞥了一眼，接著泡出茶香。
銀仙小心將手再伸了出去，一把撒出了露水，晶瑩的水珠墜落彷彿砸落銀仙心底，發出啪啪聲響。
「您為何又揚了出去?」離城頭也不抬，手中動作也不停的問。
銀仙還不察覺離城問這話的故意，只是略帶憂愁的望著水珠落下的方向，答道：「留不住的不如早些揚了。」
「呵。」離城一聲淺笑，「您這話，很是像人間痴情公子說出的話呢。」
銀仙聞言回頭也是興緻勃勃的問：「閣主經歷紅塵案，是否也覺人間有趣?」
離城提起青綠茶壺，透亮泛綠的茶水從壺嘴泄出，更有淺淡若無的香味伴隨氤氳熱氣噴出，「不是身在其中，難以解釋其中悲喜。」
離城拎起茶壺，重新放好，將茶水送到銀仙面前，請他品嘗。
銀仙低頭一見，面露遲疑，笑拒道：「山野泉酒喝慣了，怕是糟蹋了閣主的好茶。」
離城不惱，兀自端起茶杯，放到嘴邊，親親抿了一口。
銀仙自知如此盯著離城，稍顯失禮，便再次扭過頭看向外面。離城放下茶杯，斂半口氣，道：「您在這，可還習慣?」
銀仙被這一問，立刻回頭答說：「閣主照料十分好。新君仁慈，也不苛待。」
「您何以以為新君仁慈?」離城追問。
「嗯?」銀仙聽離城口氣，十分不解，難道新君暴戾嗎？但銀仙也未如此回答，只說道：「新君救了女魁殿下。」
離城眉頭一挑，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彷彿在問：「哦?」
銀仙接著說：「新君沒有為難蜚牛，也沒有大張旗鼓前去青丘，更沒有將女魁殿下交給天道山。這不就說明新君公平正直，仁慈純良嗎？」
「是嗎？可女魁殿下畢竟是天道山的人，她與獷觸犯天道山法度因新君一時庇護而未受懲罰。這樣也算是新君仁慈純良嗎？」離城反問。
銀仙語噎，被人掐住咽喉似的，瞪開了雙眼。
「您記得剛才風起時，陽光落在這裡有幾寸?」離城又問。不過顯然，銀仙看向自己身側的欄杆，看著現在斜射來的陽光愣住神。離城此時又道：「連我們以為亘古不變之物也在隨時隨地的變化著，更何況隨時隨地都在改變的人心呢？」
銀仙頓時明白離城要說什麼，登時便要解釋或者說是狡辯，可離城移開目光。
「女魁殿下當初舍己為蒼生，是不爭的事實!」銀仙爭道。
離城嘴角輕輕一笑，反問：「女魁殿下為什麼要舍己為蒼生?」
「自然是因為狼窟域火外泄!」
「狼窟域火為何會外泄?」
「共工與黃帝大戰，觸倒不周山，導致狼窟域火外泄。」
「共工與黃帝因為不周山而開戰嗎？」
「不，不是。」
「因為什麼？」
「因為。。。」
面對離城一次次的追問，銀仙回答的聲音一次次減弱，語氣一次次搖擺。
離城嫣然一笑，她達到了目的，「因為天道山的內亂，導致那場戰爭。天地之間本有先君可以一手挽回，可天道山硬是要搭上許多人的性命去，因為什麼？」離城的眼中似乎藏著勾子，銀仙不知道是驚住了還是自知中了計策了，雙眼獃獃的看著離城，臉上露出孩子般的誠懇，離城不等銀仙的回答，接著說道：「天道山執意要自己解決內亂。女魁殿下身為天道山血脈，為自家禍事收拾殘局就是為天道山在天地間留一個「理」字。青丘等地受到牽連，本是無辜，恩情一說，倒是有些牽強。」
銀仙心知離城這是在做某人的說客，可是離城的言辭卻無處可駁。銀仙暗惱，以為離城此話就是要將女魁過去功績抹除，此次就要拿女魁性命。
「閣主之意，女魁殿下罪有應得？」銀仙眼中射出冷冷的光芒。
「呵呵。」離城輕輕一笑，微微擺頭道：「我等只可追溯過往，如何能夠定下未來？未來最不可測。」
銀仙暗中吃力。
「夏冬枯榮，種群興衰。十年知春去秋來，百年證生老病死，千年見時代更迭，萬年見斗轉星移。。。哦？殿下到了。」離城提起裙擺，笑著向銀仙示意。
銀仙一愣，正是抬頭望向已經優雅起身的離城，一身黑袍的江無情伸手掀開月白色的紗簾，帶進來一身特別的梨花香味兒。江無情低頭，揚起的手將紗簾拉開，足以使他進入。
「殿下。」離城行禮道。
銀仙見狀，立刻也起身拜見，江無情受過，對銀仙道：「此處的梨花開的熱鬧，不比銀仙院中那棵開得好。」
銀仙聽后笑道：「那棵梨樹也是先君所賜，都是與冥府一般的梨花。」
「冥府的梨花花開無果，不知銀仙院中那棵呢？」江無情問。
銀仙頓時愣住，旋即忙道：「有果無實。」
江無情淡淡一笑。
「明日，女魁墮入輪迴，前去消除業障，她欠你一魂，還要勞銀仙暫別仙體，隨女魁去一趟塵世。」江無情說，其實他這樣打算給銀仙一個教訓，對青丘立威。
意外的是，銀仙默默垂下頭，用左手中指尖按住額心，向江無情躬身道：「殿下，您是冥府之主，請饒恕我此前的無禮和傲慢。」
這是青丘乘黃一族最高的禮，離城悄然側目看向江無情。
江無情不知道為什麼銀仙的態度改變的如此之快，他下意識的看向離城，離城笑意盈盈的雙眼似乎給出了答案。江無情心中瞭然，直道可厭給他留下了不少好幫手。
「銀仙明白就好。」江無情淡淡說道。
銀仙起身，再看江無情的目光，不再有那一抹骨子裡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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