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9章 1769你誤我
九幽咬著后槽牙……連獨孤九冥都能耽於女色!宇文邕,美貌如他的鮮卑男人,自幼與女人廝混不正常嗎?她倒並非接受不來這個,只恨「外室」這個蔑稱!
「我們只是叔侄君臣,巫皇可別拿『外室』羞辱我。」
「噢?孤倒發現,唯他能讓你入幻,他即是你的心魔。」
「不可能!」
雖然九幽極力剋制情緒,告誡自己要保持清醒,可巫皇的提醒,還是如同螞蝗一般,步步蠶食著她的意志,她忍不住去想……宇文邕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心魔!
恍惚間,九幽看到了黃沙撲面,暑熱難當的黃陂城外,滿地的亂民遍體、長滿了流膿的癰瘡。
人形癩蛤蟆抓住了她手腕,像要將她拖下煉獄,蘭陵王斷定他是姦細,他得逞后蔑笑:
「你不做蘭陵王妃,來做朕的外室,是你下賤。」
鳳女應當配龍子,安能屈身嫁戎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九幽揪著身上染血的雲錦織鍛,這件蘭陵王相贈的交領白衣,幾乎伴隨了她來長安的所有大事。
癩蛤蟆怎配攀比蓋世美將?沼澤毒花傷她無數次,怎配攀比君子幽蘭?她既然割捨了朝陽明月,便不該再投身深海沼澤。
「你的身份是朕畢生之敵。宇文護與朕都容不下你。」
「敢說你沒有故意諛詞令色,攀龍附鳳?」
「你連蘭陵王都能拋棄,又總一副悲天憫人大公無私。」
「聘為妻,奔為妾。」
「你在不甘什麼?你若有孕,朕為夫君,難道朕還能讓你操勞傷身嗎?」
「獨孤九幽!你腦袋裡究竟想的什麼?你到底有多少不甘?華胥之夢?完成你娘沒稱帝的遺憾?還是顛覆乾坤,復辟母尊?」
——九幽早就知道。
他能立通房為後,能為突厥皇后打耳洞穿耳環,稱她這個女扮男裝的女帝遺孤皇妻,鬧的滿城風雨,自然也算不得什麼。
只是他更會為撇清關係,任由表妹推自己下水,還以「君侯會水,曾在水裡救朕」為由險將她溺斃。
他會為守住江山和傀儡皇位,狠心害自己屈辱赴死,以割捨女色禍水向宇文護投誠。
他會為防止她懷有宇文家身孕,給她灌紅花麝香;會任由她受困男尊女卑的鑠金毀骨,會口尊皇妻,卻任傳聞詆毀她是卑賤外室……
他就喜歡以不變應萬變,看似被動弱勢,實則一直在享受示好,待割捨時便毫無損失,這才是最城府心機深重的掌控主動,畢竟是她巴巴倒貼,圍著他轉。
英豪自古有一敗,便是跪在金鑾外。
但她不只是英豪,她是蓄勢待發的女帝星,她終要鳳飛唳天,終要龍戰於野。
而他,黃陂城被她當男奴使喚,九龍塔上強了他,長生殿里鎖過他,他對自己的威脅感和恨,從來不遮不掩,直言快語。
故而他後來的深情假象,全不可信。以溫柔敦厚能感化的是凡俗女子,要跟他爭雄奪位的,是華胥女子。
他為了宇文家的江山,一定會捨棄她,即便讓她去死。
想通了這些,九幽既失望又驚恐。
還有個老妖精在她耳邊,不斷蠱惑她:
「你的弱點就是重情,你對這個鮮卑男人的眷戀,就足矣致命。」
不曾入夢的宇文邕卻很冷靜,分明看著她墜入幻境,也不哄她。
倆人再次同站黑暗裡,她分不清是非身處幻境。
「你睜開眼看看朕!這便是現實。」
「這不是!我不想看見你!為何單我被困幻境啊?」九幽幾欲崩潰,聲嘶力竭的吼出來,扯的喉嚨都痛、幾近喑啞。
他這冷漠決絕的一句斥責警醒,正對應幻境里的帝王無情。
他就是這麼個示敵以弱、城府極深的傀儡皇帝,善於利用男色,自己便被他借刀殺人,為他殺了蘭陵王,為他攻破齊國,為他揭發了元曦!
在這次幻境里,九幽放棄了所有職權,去做他的寵妃,後宮不是她能活的地方。她終究是因無權勢、無家族、無子嗣、無溫飽、無恩寵,最後被重全輕色、喜新厭舊的鮮卑帝王拋棄,被位同副后的貴妃做成人彘,關在廁中,平生最怕蠱蟲的獨孤九幽,臨死之前還是被關外翁大的污穢內,殘軀和嘴裡爬滿了蛆蟲。
他曾將她傷的體無完膚,即便後來再怎麼償債亦於事無補。
饒她是華胥母尊貴女,不還是被羞辱欺凌至此?她猶如此,若換了凡俗女子又何以堪!
「賤人邕!你誤我……」
九幽這話是發自內心的,她從前如凡俗女子一樣,被他蠱惑了,遺忘了仇恨,消磨了心智,而他只需付出男色和柔情媚態。
幻境里威嚴肅穆的當朝天子,忽然一改故轍的陰鷙狠戾,言詞激烈,滿是恨鐵不成鋼!
「你並非小孩子了!你娘能降服巫蠱二皇,為何你被困幻境?為了男女之情嗎?
朕欲栽培你教化你,你家與朕的家族一同平定亂世打下江山,你該與貴族府兵同謀,男色只是附庸,你何時才能明白!」
「那我於你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女色嗎?」
「朕於你而言,豈非如此?」
自詡『守心』的華胥姑娘到底是發了瘋,並不拔劍,只是反手去掐他的喉結!
她指甲並不尖,但力道齊大,瞬間將他脖子抓住了火辣辣的血痕!
幻鏡之外的禁軍甲曳鏗鏘,急呼「陛下!她妖魔附體了,快救陛下!」
「快砍斷她手、救陛下!」
她簡直要徒手摳進他喉嚨里!
——宇文邕幾欲窒息!他奮力摳開她汗涼的手指之際,還不忘抬手抹去她額頭的冷汗。
他喉嚨里艱難吐出:「退下!……」
在他寬軟的掌心、輕撫姑娘的額頭之後,閉目困於噩夢猙獰的姑娘,居然幡然清醒。
猛然睜眼的姑娘驚恐萬狀,望住了面前一雙鳳眼。他漆黑的眼眸里,清澈又深邃,蘊含著某種堅毅,那張美艷銳利的臉頰線條流暢,居然極為耐看又溺人,似乎能包容她的所有哀愁。
她多想問他,是不是那種人?可九幽怕聽到他任何的回應,她恨這種藕斷絲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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