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夢境痴幻之旅下
縱然記憶已經碎裂混雜在一起，難以被整理出來，廷達卻依舊記得，父親說過的話。
『如果一個瘋子瘋到極致，那麼他就是一個正常人。』
在圓環空地回來之後，廷達就已經知道自己瘋了，但是他卻覺得，自己和正常人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微微理智了些而已。
現在，這份理智與無數不知從何而來的記憶中的一些小技巧，讓他成功利用幻境的特點，將幻境變成了他自己能夠輕微修改的東西。在危險降臨的現在，依靠著心理引導，他很輕鬆的就將危局變成了別人的危局。
讓自己不會直接處於危機之中。
那些獵犬全部都與它們真正的創造者一起，便變成了這片沉溺在群體潛意識海洋之中的幻境中的碎片。
可是那位冷酷無情，欺騙著所有人，給廷達一種十分危險的預感的導師，卻毫髮無傷。
無論是否真實，那傢伙給人的感覺總是陰險中帶著暴戾，眉目間煞氣四溢，讓人很不舒服。
也許只有不懂事的小女孩，才會覺得這樣的傢伙是什麼好人吧。
廷達與那位導師站在這鮮血與肉塊遍布的大廳之中，平靜的注視著對方。
無論大廳里發生了什麼，他們二人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只在對方的身上。
因為只有對方，才是真正的威脅。
與孤家寡人的廷達不同，那位導師也不知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手，又或乾脆就是幻境依靠那兩個少女的記憶創造出來的虛幻人偶，在自己帶來的學生全部死掉，只剩下那個躲在角落裡不停尖叫的少女時，他突然一揮手。
頓時，舞會大廳開始扭曲起來，華麗的武漢大廳一瞬間就變化成了一座高樓大廈。
少女被困在了高樓大廈內部，而廷達與那位貴族導師卻都站在了高樓大廈外的玻璃上，垂直的角度，對這兩個人而言，根本就不存在。
在這痴幻夢境之中，只有相信的人才會被法則所影響。
望著和自己一樣，能夠站在垂直的大廈側面而不墜落的廷達，導師對於這一次失手，感到有些惱怒。
他再次揮手，用自己的思想讓大廈開始轉動起來。
見此，廷達立刻就向著對他而言是高處的那個角度走去。
導師也是一樣向著那一面走去。
沒有言語，廷達就能夠知曉對方的想法，也能夠對方想要依靠什麼樣的幻象殺死自己。
只可惜，沒有足夠的自我暗示的能力，他也就不會在沒有引導者的情況下開始這幻境儀式了。
所以對方的想法，註定只是一場空。
對於幻境的操控，廷達是比不上對方，這一點他也承認。
但依靠些許暗示，讓人的心理產生變化，讓導師自己把自己擊潰的辦法，他還是有的。
在痴幻夢境中，人是沒有理智與邏輯的，如果有，那就只可能是像廷達這樣的瘋狂之人了...
「你對這裡有著不同一般的控制力，對我而言的確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但問題是，你自己真的是無懈可擊的嗎？」廷達拿出了通過自我暗示得到的左輪，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瞄準了對方的腦袋。
在看到左輪的一瞬間，恐懼就成為了這位貴族導師臉上唯一的情緒。
對槍械有著深深地恐懼的導師，下意識的放棄了攻擊，用他自己的意志，讓這座高樓大廈中大量窗戶上的玻璃飛出，在他和廷達之間形成了層層屏障。
「你知道嗎？如果子彈攻擊這些玻璃最為脆弱的地方，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這裡是幻境，對方對幻境也有著很強大的掌控力，能夠依靠著自身的意志隨意更改幻境。在這種情況下，廷達要做的，能做的，並不是和對方硬碰硬，而是用言語去影響對方。
那人的確是一個意志力很強的人，普通的謊言根本無法使其動搖。但是未知和其自身的記憶卻不然。
未知的恐懼，總會勾起人的想象力，會讓人胡思亂想起來，去幻想最糟糕的情況。
而真實的記憶，又會加深這層恐懼，讓幻想變得更加恐怖。
身處痴幻夢境之中，人是不存在理智與邏輯的，沒有引導者用言語去引導，很容易就會出現動搖。
故意用言語去讓對方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的廷達，在看到對方的臉上出現了恐懼與迷茫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從槍管之中伴隨著火焰噴發而出，直直的射向了對方。
一路上，像是屏障一樣保護著不知名，不知是真是幻的導師的玻璃牆壁，被子彈一一擊碎。
破碎的玻璃，飛濺出去之後，立刻就像是被點燃的木材一樣，熊熊燃燒起來。
玻璃燃燒的情景，廷達可沒見識過，至少子彈打碎玻璃會讓破碎玻璃燃燒起來這種事情，並不符合廷達的常識。
想來這應該是對方的記憶導致了幻境中出現了這樣的景象...
那發子彈，在那名貴族導師自己的恐懼的加持下，成功的擊破了所有的玻璃屏障，打中了導師自身。
這本該無法擊破所有屏障的一槍，成功的擊中了導師的肩膀，在那裡打出一大片火花，引燃了導師的長袍與肉體。
熾熱的火焰灼燒軀體的痛楚，讓其無法再繼續控制幻境，使得幻境又變回了最初的列車場景。
廷達不知道貴族學院給那兩名少女的試煉是什麼，但從貴族導師之前的所作所為來看，或許這僅僅只是一場卑劣的鬧劇，是導師自我滿足的殘酷喜劇。
就像舞會與高樓一樣，都是由導師內心之中情感最為強烈的回憶變化出來的。
而子彈會點燃所擊中的事物的現象，也是和其某些回憶有關。
這些很容易就能弄明白，可廷達卻一點點都不在乎這些，他想要的是擊破幻境。
沒有了其他人的記憶與意志來混淆幻境，他自己的記憶與潛意識自動就會幻境變回只屬於他的場景。
在無盡黑暗之中不停行駛的列車，正是幻境回應他的內心而出現的場景。
一步一步的走向車頭的方向，無視了在地上扭動著的破碎殘軀，又跨過了身上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導師，廷達平靜且瘋狂的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可就在這個時候，已經奄奄一息的導師，突然一把抓住了廷達的小腿！
廷達低頭一看，就看見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被焚燒的貴族導師的臉，突然變成廷達那死於車禍的父親的面龐，在熊熊烈焰之中尖叫著，哭嚎著。
「救我！救救我~！」
「...」低頭看著妄圖用虛假的幻象來蒙蔽自己的貴族導師，廷達沉默著抬起手，將左輪對準了他，不含一絲一毫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之後，貴族導師就變成了車廂中，那些破碎卻又依舊活著的殘軀中的一員。
人死了，就是死了。用死人的面目來欺騙其親人，乃是大不敬。作為人子，如何能夠視若無睹？廷達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這時，有倖幸存下來的少女，突然驚恐的發現，之前在這節車廂里看到的那些活著的破碎殘軀，全部都是在舞會大廳里的被獵犬們撕碎的同學。當然了，她的導師也是這些殘軀之中的一員...
發現了這一點的少女，立刻就陷入了深深地驚恐之中。
她不知道究竟是先看到了這些殘軀才發生了後面的事情，還是因為看到了導師與同學的慘死的事情，才發生了前面偶遇。
答案，她想不出來，但她已經知道了試煉的危險性。
強如導師這樣的人，也一樣慘死在這可悲的試煉里...
廷達沒有管少女的想法，只是一往直前的走向了車頭的駕駛室，用力拉開了車廂門。
然後一個長得和廷達一模一樣的人，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
穿著列車車長的服飾的另一個廷達，在看到廷達拉開車廂門之後，立刻走出來，哈哈一笑道：「這裡是我們的迷茫化作的列車，也就是我們自己的化身。我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不知道自己要向何方去，更加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只能夠在黑暗之中摸索著前進。正如現在的我們。」
「果然嗎？」廷達沒有去質疑另一個廷達的話，只是平靜掃了一眼列車室，以及這個穿著車長衣服的另一個自己。
他早就察覺到了在無盡黑暗之中不停行駛的列車代表著什麼，也知道在這裡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
這幻境，畢竟是屬於他的。
「幻境是我們的迷茫，是我們的思想，也是我們的目標。現在的我們，就像是這輛沒有目的，只知道向前的列車一樣。所以想要擊破幻境，必須要做的，就是確認自己的想法，弄清楚自己的目的，以及最重要的目標！」穿著車長衣服的另一個廷達，用十分瘋狂的笑容，面對著平靜的廷達。
聞言，廷達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道：「目標？活下去，就是最好的目標！我想要知道困擾尼爾斯城邦四百多年的圓環殺手究竟是誰。我想知道我們人類的科技為何會退步，再也不能向前發展。我想要將真相挖掘出來！無論那是否正義或邪惡，事實才是最重要的！」
廷達不是什麼野心勃勃之輩，他對權力沒有什麼慾望。他是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家人需要他去奮鬥保護，或許未來會組成家庭，但現在的他想要的僅僅只是把他從一個普通人變成孤家寡人的那個該死的圓環殺手給挖出來。
對於未來，現在還沒有那麼多的想法。
至於目標，人類數百年來科技的不進反退，讓他有了些許興趣，想要查看一番。
但在一切的前提，卻還是活下來，在幾天之後的圓環殺手魔爪下活下來...
「我們是一體的，你的想法，我已知曉。不過，你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活下來。」穿著車長衣服的另一個廷達拿出了兩把鑰匙，將其交給了廷達，並道：「這是列車控制台的鑰匙，用它們你能夠打開列車控制台的保護罩，從而決定是讓列車停下或是加速。這選擇必須由你來決定，作為幻象的我沒辦法替你決定。所以去吧。去遵循本性，選擇我們的道路吧！」
接過鑰匙，廷達掠過另一個廷達，來到了駕駛室內，隨即就看到被一層保護罩保護著的控制台。
沒有一絲一毫猶豫與懷疑，廷達直接就將鑰匙插入了保護罩上的鑰匙孔里，頓時鑰匙和保護罩就化作無數光點消失不見。
然後廷達一把握住了控制桿，用力的將其拉下。
瞬間列車便緩慢的停下。
很快，列車與列車中的一切，都化作了無數的光點消失不見，只剩下廷達一個人的意識墜入了由無數張面孔組成的海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