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會說話就把嘴縫上
驚魂未定的晚青決定還是先走為妙。
原主自幼受盡家人寵愛,養出了一身桀驁跋扈的毛病。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未對父母說過一句感恩的話。
從前她執意嫁給太子,父親顧崢因深知太子德行有虧一再阻攔她,她一時氣惱竟說出與顧崢斷絕父女關係的話,傷透了家人的心。
此番回府,晚青買了許多禮,想著送給家人賠個不是。
七繞八繞找到了回家的路。
立在門前,晚青四下環顧著,著實吃了一驚。
顧府的提匾是皇帝親手沾金墨所書,外以金鑲玉成框,高懸在府門正上方。
門外立了兩隻等人高的瑞獸,形似獅口含銅珠,面部雕刻栩栩如生,根根分明的毛流都刻畫的活靈活現。
一丈(三米)余高,兩丈(六米)余寬的金絲楠木門令人嘆為觀止,金釘銅環上頭才刷過金漆,折射日光散出透亮的鎏金色。
還未入府,只在門口觀望,顧府簡直比太子府還要闊氣許多。
一應一物都在彰顯著兩個字——土豪!
門迎家丁見晚青回府甚是歡喜,他利索接過晚青手中提著的大包小包,笑罷開口第一句話卻是『小姐受委屈了』。
原是因為太子穆修齊覺著自己被晚青提和離傷臉面,於是晚青方離太子府,他就命人昭告天下,說是他廢了晚青。
這話自然第一時間傳回了顧府。
晚青也沒說什麼,一笑作罷。
正行著路,不遠處傳來一女子尖細柔媚的笑聲。
「喲~~是青兒妹回來了~~」
晚青循聲望去,見一身穿紫蘭色敞袖袍子,手中拈著一把青玉把兒團扇的中年婦人正一步扭三扭的朝她走來。
婦人雖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只是左眼角下的一顆淚痣上頭被撲了粉,灰撲撲的顯得有些突兀。
晚青不用猜就知道這人便是她的二姨娘劉氏。
劉氏從前是晚青母親賀氏的婢女,趁著父親顧崢一日酒大爬上了他的榻,一朝有孕,風光翻身,嫁入顧家。
「一月沒見,快讓二姨娘好好兒瞧瞧。」
劉氏抓起晚青的手,繞著她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最終將目光定在了晚青胸前被馬鞍掛爛的衣料破損處,口中輕嘖了兩聲搖頭道:「呀,不是去太子府享福的嗎?被人休了便罷了,怎連件體面衣服也不給你穿?真是受委屈了。來來,二姨娘帶你去你長姐房中換身衣裳。」
一開口就是老綠茶了。
說著關心體貼的話,實則字句帶針冷嘲熱諷。
要說這顧家的矛盾,還得從晚青一母同袍的親兄,顧家長子顧景為說起。
從前顧家並不算富裕,老爺顧崢雖是正一品朝廷重臣,可俸祿卻並不多。
加之他本就是個替皇上查貪官污吏的督察院御史,故而為人格外清廉,平日里哪個大臣就是送他一袋子風乾牛肉,他都不敢收下。
僅靠俸祿要養活這一大家子,不至於飢一頓飽一頓,但日子也只得緊巴過著。
五年前,年十七的顧家長子顧景為開始從商,極具商業頭腦的他很快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替顧家斂了不少錢財,日子才慢慢好起來。
當顧家成了昭都的財頭之後,家裡的矛盾也就顯現出來了。
靠嫡妻兒子賺的錢養活一大家子,二姨娘劉氏和三姨娘小玉氏以及她們的孩子,就等同於過上了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下飯的日子。
一個人的自卑往往不是旁人帶給他的,而是他自己骨子裡漫出來的東西。
自卑壓抑的久了,心裡扭曲變態,就會將所有施於他好的人視為仇敵。
這樣的解釋,用在劉氏身上最合適不過。
晚青沖劉氏翻了個白眼,端直道:「我趕著去見爹娘,回見~」
撂下這一句她轉身要走,劉氏拉住了她,「淑貴妃死了,老爺和大夫人還有老太君都趕去了宮中不在府上。」
晚青笑,「那你咋沒去?」
......
宮中喪儀,朝臣攜親眷赴喪是有要求的。晚青的母親賀氏是皇上親封的正一品誥命夫人,她劉氏不過是個妾,哪裡有資格去?
劉氏面上掛不住,故作嫌棄用團扇掩面咳嗽了兩聲,道:「奔喪是個什麼好事?原是讓我去我也要避忌的。」話落連忙轉了話鋒,「走著吧?二姨娘領你去你長姐房中更衣,換了這一身的晦氣。」
「不必了,我回房換自己的衣服就成。」
「你的衣服?」劉氏牽起晚青的手,眼角眉梢都流露著一股子婊氣,「嫁做人婦,閨房還留著,可裡頭的東西老早就騰空了。你嫁得好,咱們都以為你往後是要入宮去當娘娘享清福的,哪裡會想到你還有回府的一日?」她忽而捂嘴,眸子瞪大些,搖頭賠罪,「呀,瞧二姨娘這張嘴可真不會說話,提及你傷心事兒了~~」
晚青臉上笑嘻嘻,「你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要是閉不上就尋了針線來把嘴縫上。」而後蹙眉捂鼻,不自覺後退了兩步,「你晨起不刷牙的嗎?嘴裡像漚了泔水。還是用不上什麼好香膏?」
晚青在家丁提著的那些布袋裡面翻找著什麼,嘴裡嘀咕道:「此番回府是給大伙兒都帶了禮的。」她拿出一罐淡藍色的膏狀物體,遞到劉氏面前,「這薄荷香膏送給二姨娘,給您好好刷刷牙。可憐見的,怕是為了迎我回府連洗漱的功夫都給耽誤了。」
劉氏愣著不解,晚青則一臉憨笑道:「二姨娘對我真是上心,我實在感動。這禮你收著,不必謝我,原是我應該的。」
旁有下人憋著笑看著,劉氏臉都綠了。這禮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晚青才不跟她客氣,見她仍不接,索性將香膏直接塞進了她胸口......
劉氏欲哭無淚,吞下了悶氣又勉強笑道:「青兒妹真是有心。快,隨二姨娘往你長姐房中去,挑件體面衣裳換上吧?」
晚青冷冷道:「她用過的東西我可不用。」
「無妨,都是姐妹,你長姐又最疼愛你,哪裡計較這些?」
劉氏拉著晚青就要往她女兒顧瀟盼房中走,晚青用力一掙,不耐煩道:「我吃剩下的飯她吃嗎?我用過的廁紙她用嗎?」
劉氏哪裡想到昔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綿羊能說出這些話,登時結巴啞口。
「連我用過的廁紙都不用,還敢說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