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計
鳳君乾淨利落地剪開睿瑤前胸附近的衣服,最裡面的一件鳳紋的白緞子肚兜也是觸目驚心的血紅一片,正要接著剪,忽然看見睿瑤睫毛顫了顫,立時停手。
清羽悄悄報告,刀入前胸寸許,傷無大礙。
睿瑤費力半天,終於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唇語告訴鳳君,不要剪……
鳳君急朝後面大喊:「太女醒了,參湯端來!」
眾人一愣,不是「太女死了」?
愣完立時亂鬨哄的東跑西撞,端水端葯通消息。
殿前通傳此時長聲唱道:「太后駕到——」
鳳君頭立時大了,睿瑤似乎有什麼計劃或者隱情對她說。太后是鳳后的時候看她就不順眼,這會兒不把她立時趕出去就是意外了。
睿瑤因為中毒的關係頭暈暈乎乎的,正想著跟鳳君說她置之死地而後生、將計就計的大計劃,父后竟然來了!
她最受不了男人眼淚,恍惚這身體記得以前摔一跤父后都要紅眼睛,這回渾身是血,受了傷第一個通知的還不是他,指不定怎麼鬧呢!
當機立斷,頭一歪繼續暈倒,鳳君寵她,肯定會讓她歇著的。
聽鳳君一聲無奈的嘆息,摸摸自己額頭,塞過來一顆藥丸,睿瑤閉著眼睛吞了,果然身體舒爽很多。
太後身後跟著大隊人馬疾步進來,見一屋子御醫都跪著,鳳君帶著個小童抱著藥箱站在御書房的卧榻前,一時有些怔然。
他不是沒跟睿瑤提起過太過相信月鳳君的事情,可是睿瑤一口咬定,命都可以換給她,並且不說理由。
後來的也有很多事情證實了月鳳君事事為睿瑤著想。
只是她把睿瑤的侍衛都換成她的人,幫睿瑤選了許多人才,誰知道這些人里哪一個是可信的。不定哪一天,哪一個就咬你一口,一口致命!
隱約看見鳳君手裡捏著塊血跡斑斑的布片,只要一想到睿瑤可能遇害,連呼吸也不能了,胸口一陣陣發疼!
鳳君看著他臉色青白,捂著胸口似乎不敢往這邊看,也起了惻隱之心,怎麼說也是親生骨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試探道:「您,沒事吧?」
她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太后眼圈紅紅的撲過來,到了近前看見睿瑤上半身衣服上全是血,眼淚就止不住了,顫顫地握住睿瑤的手,覺得脈搏跳動還算有力才鎮定一點兒,轉身沖跪著的御醫喝道:「一個個跪在那裡幹什麼,都是死人嗎?」
御醫們你看我、我看你,直到覺得要是再不出聲太后就要殺人了的時候,終於有一個上前抖著聲音道:「臣、臣等,醫術不精,長公主殿下正在救治!」
鳳君接道:「睿瑤沒有大礙,請您放心,」看了看他難過心疼的神情,又補上一句,「我保證!」
太后看她半晌,轉身命令道:「沒用的人都給哀家滾出去,別在這裡礙眼!派人請秦知理來。」
御醫侍從們飛快地退出去,御書房瞬時空了一大半。
方才那個膽大的御醫又被推上來顫顫巍巍道:「臣等早已差人去請,可是回報說秦院首病了,卧床已經五天。」
睿瑤的貼身隨從大著膽子上前道:「長公主殿下是神醫弟子,上次也解了先帝的毒。太女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兒的!」
太后狠狠瞪她一眼,直瞪的那女孩縮著脖子退下去,才轉頭冷淡道:「那就麻煩長公主了!」
鳳君也不計較,笑著上前給睿瑤剪傷口附近的衣服,鋒利的剪刀挑起緞子肚兜,瞬間就劃開一個口子,眼見肚兜內側似乎掖著什麼東西。
指尖觸及濕滑的不像是人的皮膚,鳳君眼睛一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由地恨恨磨牙,死睿瑤,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跟她裝。
轉身飛速地寫了兩張補氣養血的方子交給屋裡睿瑤的隨從讓她去吩咐太醫按方取葯,並且一定要從頭到尾盯著。
那侍從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中了毒的,這回可不能再著道兒,當下接了方子鄭重地揣好出去找可信的太醫抓藥。
太后也看見睿瑤衣服里的異常了,是以看鳳君支使走了睿瑤親信,又用各種不同的理由讓書房裡的其他人離開,都沒有說什麼。反而用人多空氣不暢為由把自己的親隨也都攆了出去。
鳳君點點頭,好歹是親爹,怎麼說他也是向著睿瑤的,就不要瞞了吧,於是戳戳睿瑤的臉蛋道:「沒外人了,起來吧。」
太后聽這話語氣,吃了一驚,心裡也不免有些失落,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竟跟別人更親些!又見睿瑤果然睜開眼朝自己歉意一笑,只覺得百味雜陳,臉上的神色不由更難看了。
鳳君手腳利落地從她胸口把那個儲血的輕薄皮口袋拉出來,拎到她眼前,「解釋下,這個是怎麼回事?」
說完手也不停,擰了溫熱帕子給她擦胸前的血跡,匕首入肉不知道有多深,怎麼也要先拔出來才好。
睿瑤疼的呲牙咧嘴,抽著冷氣可憐兮兮道:「姐姐,我都這樣了,你還狠得下心來審問我!」
「說重點!」鳳君砰的一聲把手巾砸進水裡。
太后握著睿瑤的手一緊,這月鳳君竟然敢如此對未來的皇帝!只是見她給睿瑤洗傷口手腳始終輕輕的,透著十足的關心,睿瑤也像是沒什麼的樣子,終究是忍下來了。
睿瑤一看她眼睛紅紅的,立時老實了,她知道,這世上估計沒誰比鳳君更擔心自己了,下次再也不敢嚇她了。強撐著笑臉努力道:「我不是傳信告訴你自己似乎中毒么?」
「嗯……」鳳君洗乾淨了手巾,再從清羽的藥箱里揀出一顆止血研磨,看也不看她。
「我想等著她們來搗亂,不如我主動出擊,於是今早安排了人假裝刺殺我!」
「胡鬧!」太后本來看著她胸前插著個匕首,三魂七魄都不在原位,聽得她安排人刺殺自己,忍不住罵了!
「自己安排的人為什麼還會受傷?」鳳君語氣倒平淡了,甚至還抬手示意太后冷靜些。
睿瑤忍著胸前的疼痛盡量簡略道:「沒想到在路上毒發了從馬上栽下來,不巧又來了另一幫真正的殺手。匕首是我自己扎的,混亂中沒控制好力道!」
鳳君面無表情地從自己坐的凳子上站起來,端著藥粉來給準備給她把匕首拔出來,凳子一陣噼里啪啦碎成小木條!
睿瑤偷眼看看,識相地閉嘴!
她哪裡想得到混亂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扎深了!原本想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用一回苦肉計又沒什麼損失。
何況自己胸部起碼d罩杯,匕首扎進去半寸無非是皮肉傷,不會對身體有什麼損傷,誰知混亂中力道沒控制好,竟然扎進去一寸半。
最開始當真以為自己要死了,還琢磨上一回死了穿越到這個世界,這一回不知道會到哪裡?夫郎孩子鳳君肯定會幫她照顧好,連遺囑都用不著寫!
好在鳳君借給自己的幾個月府侍衛及時趕到,這條小命兒算是安全了。
而且大長公主果然從定坤出逃了,可見那些真殺手就是她派來的,可算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收拾她了!
鳳君一聲不吭地給睿瑤傷口附近上了有麻醉作用的葯,向太后道:「我要給睿瑤把匕首拔出來,可能會有些嚇人,您轉轉頭吧!」
睿瑤也抽著氣道:「父后您坐到御案後面吧,別嚇著了!」
太后正被她二人之間奇異的互動弄的莫名奇妙,自己的女兒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彷彿是陌生人一樣!
他只想問,你就真的這麼相信她?
可是月鳳君理所當然的語氣,睿瑤理所當然的認同都讓他說不出話了,只紅著眼睛握了握睿瑤的手站起來立在一旁,並不離開。
鳳君再檢查一遍針線、棉布、藥粉、熱水、剪刀……一切齊全!
睿瑤瞪著她把自己的手腳綁起來固定,苦笑道:「姐姐,快點兒吧,本來我不害怕的,給你這一道道工序弄的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
「閉嘴!眼睛也閉上!」鳳君綳著臉,出指如風地點了她的穴道,其實這樣就可以讓她不要亂動。不過她是受過唯物主義科學教育的,點穴的科學原理還沒人研究出來,綁起來比較放心。
太后也不轉頭,看著鳳君用塊棉布捂著,利落拔出匕首,接著捻起早準備好的針線飛速把睿瑤的傷口像縫衣服一樣縫起來,然後上藥包紮。
她只帶了個年紀不過十歲的小童在旁邊遞東西,整個過程不過半刻!
世上,竟有這種治外傷的方式么?
睿瑤在包紮時候就睜開眼,麻藥起了作用也不疼,笑嘻嘻問:「縫了幾針?會不會留疤?」
太后又是一愣,睿瑤也知道要縫針?
鳳君白她一眼,「你當匕首有多寬?三針,不過口子太深,十日內躺著盡量不動!否則長歪了可不怨我!疤痕?你一個女人計較這個幹什麼?」
「我怕滄瀾他們看見難過!」睿瑤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也知道別人會難過,捅下去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鳳君點著她的腦門,戳、戳、使勁兒戳!氣死了!
睿瑤轉著腦袋躲避,可算注意到自己父親青白的臉色了,一時間愁住,不知道怎麼安慰,「嗯,父后,您不用擔心,我、那個,其實,呃,還是等我好了好好跟您解釋吧……」
太后嘆息一聲,這兩個人的親密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三個人里彷彿他這個當爹的才是外人!
本來女兒脫險是該笑一笑的,但是怎麼也笑不出來,「好好歇著養傷吧,什麼事情都等著你呢!」
「父後放心,大長公主的事兒……」睿瑤回一句,想起自己前些天無意中聽到的糾葛,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
太后擺擺手轉身慢慢出去,身影疲憊異常,「後宮不得干政,你看著辦吧,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怎麼了?」鳳君左看看太后離去的背影,右看看睿瑤奇怪的神情。
「我該用說來話長開頭么?」睿瑤想抬手撓撓頭,不慎掙到傷口,疼的直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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