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降封
十月初十,慈禧皇太后六十萬壽大典在排雲殿準時拉開帷幕,雖然沒有原來策劃的那樣,但還是氣勢宏大,排場空前,萬壽牌坊金碧輝煌,再加上皇家仙樂纏繞,以及我們的吉祥遙祝,萬壽大典依舊進行得十分井井有條。
「小主,大公主找你有話說呢。」大典過後,我沿著後花園的碎石子路遛彎兒,麝月突然在不遠處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麝月,出什麼大事了,這麼急急忙忙的要見我?」我感到一絲不安。
「大公主沒說什麼事,但肯定是大事。」麝月拍著心口喘氣道。
「珍兒,你是不是在奏事處得罪了什麼人,這一回奏事處賣官的醜聞被揭發,竟然有人把責任推到你們景仁宮的頭上,說是你指使的。」大公主倚在假山石上,見我來了,忙不迭說了起來。
「公主殿下,我知道奏事處有個高富,他曾經專門喜歡向朝臣索賄,不知道這事是不是他乾的。」我陡然想起過去玲兒的事,急忙把情況反映給大公主。
「皇額娘對這事深有疑慮,表示一定要嚴查到底,珍兒,如果這幾日皇額娘召見你,你就乾脆裝聾作啞,什麼也別說。」大公主語重心長地吩咐道。
「我明白了,公主殿下。」我勉強點了點頭。
「真是太荒謬了!宮裡面的太監越來越大膽,魯伯陽、玉銘這兩個白字先生,一個做到四川鹽茶道,一個竟然成為了上海道台,真是太沒有王法了!」西苑留宮,慈禧一面查閱奏摺,一面大聲斥責道。
「皇爸爸,這兩個人兒臣都處理了。」光緒面露得意地回奏道。「這還不夠,事情的背後主謀一定要嚴辦,這樣才能殺一儆百。」慈禧不動聲色道。
「皇爸爸,主謀兒臣都已查過了,只是為了不擴大事端,兒臣只是貶了這兩個人的官。」光緒眉目欣喜地回話道。
「皇帝,你是知道主謀是誰,想偏袒她嗎?」慈禧反問道。「皇爸爸這是什麼意思,兒臣一時間真的不明白。」光緒有些莫名其妙。
「小李子,你說說在奏事處查到的結果。」慈禧回頭看了看李蓮英。
李蓮英很謹慎地回話道:「回皇上的話,奏事處的高富舉報景仁宮參與賣官。」
「什麼?怎麼又跟景仁宮有關?皇爸爸,您還記不記得榮禧堂偷畫事件,這是有人故意在陷害珍兒。」光緒變了臉色,急忙辯解道。
「皇帝,你別急嗎,本宮也不是很確定,只是這事必須得查個水落石出,才能讓人心服口服。」慈禧微笑道。
西苑儀鸞殿,一次刻骨銘心的召見。我和姐姐進了大殿,給慈禧和光緒請過安之後,便按照慈禧的安排和李蓮英核實了景仁宮賣官的種種細節。
檢查結果,令人吃驚,我並不太清楚景仁宮的實際花銷,幸好之前高萬支串通奏事處的案子已然破了案,所以慈禧只處理了高萬支。
「珍兒,你總算還是識大體,雖然景仁宮有老鼠,但說到底還是沒被打老鼠洞。」慈禧笑道。
「老佛爺過獎了,珍兒治家不嚴,所以才出了高萬支這種敗類,給老佛爺丟臉了。」我紅臉道。
「只是珍兒,本宮有一點不明白,你和翰林院學士文廷式是什麼關係?」突然,慈禧的臉嚴肅了起來。
「回老佛爺的話,文先生是婢子的啟蒙老師。」我認認真真地回話道。
「原來如此,那文廷式是如何中殿試第二名的?」慈禧接著問道。
「回皇爸爸的話,文廷式素有才學,方才中了探花,皇爸爸不信可以檢查試卷。」光緒上前幫我辯護道。
「行了,我只是隨便問問,珍兒,後宮出了這種事,現在傳得整個京城人人自危,對我大清真是莫大的侮辱,所以,本宮決定,將奏事處的這件案子交給你與大公主,務必在十日之內破案,怎麼樣,珍兒,你敢接這個案子嗎?」慈禧欣然對我說道。
「敢,珍兒平日最恨不平事,老佛爺放心,珍兒加上公主殿下,一定在十日後給大家一個完美的交代。」我叩了一個頭,嬌笑道。
「珍兒。」姐姐聽了我這幾句話,不禁向我皺了皺眉,我知道她的意思是示意我不要好大喜功。
「珍兒,前些日子我是怎麼對你說的,萬事少操心,可是現在,我們騎虎難下了。」西苑水榭,大公主一邊依著欄杆看水中的魚,一邊數落我。我嘻嘻淺笑道:「公主殿下,何必這麼動肝火,反正橫豎無事,咱們就聯起手來,好好破個案子,以後也好在人前顯擺嗎。」
「胡說,你這個瘋丫頭,小心好事沒辦成惹禍上身。」大公主又好氣又好笑。
後宮破案的事情雖然由我和大公主接下了,但是當時我沒有注意到其實後宮真正有權查案的應該是皇后靜芬,而這次召見似乎沒有靜芬什麼事。
「珍兒,真的沒想到戰事會發展到這麼快。」離開西苑,光緒向我抱怨了起來,「皇上,難道是我軍打勝了?」我委婉地答道。
「唉,珍兒,看朕這個神情,可能打勝仗嗎?」光緒哭笑不得的聳了聳眉。
「那怎麼辦?」我知道事情一定是不好了。「日本第二軍已經佔領遼東半島的旅順軍港,第一軍早就打過鴨綠江,現在北洋水師已經躲進了劉公島,要是再打下去,日本軍隊很有可能逼近北京。」光緒憂心忡忡地琢磨道。
「皇上,這場仗我們一定要堅持打下去,如果現在議和,那就是城下之盟,所有國家都會瞧不起咱們大清的。」我幾乎是懇求道。
「珍兒,也只有你跟朕心意相通,國家練兵練了十幾年,要是連國家都保衛不了,朕如何向天下交代?」光緒被我鼓舞得精神百倍,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對,皇上,就是要有這個勁頭,對了,皇太后交給臣妾與公主殿下的任務,臣妾也會不辭辛苦一查到底的!」我神采奕奕地握住光緒的手。
「珍兒,記住,這個案子千萬不要當真,要適可而止,記住了嗎。」光緒輕輕吩咐道。
東六宮,麝月和大公主派出的綺羅在分別派人檢查各宮的賬本開支。
此時,儲秀宮的慈禧皇太后貼身宮女蓉兒帶著一眾小宮女來景仁宮了解情況。
「原來是蓉兒姐姐,快,快給蓉兒姐姐沏茶。」麝月正在聽小宮女彙報情況,見是蓉兒親自到了,也不禁嚇了一跳,急忙起身讓座。
蓉兒笑容可掬:「麝月妹妹不必拘禮,我只是代表老佛爺前來問個訊兒,你們家主子呢?」
「是小容子呀,真是辛苦你了。」我聽聲音必定是蓉兒,忙不迭出了暖閣,蓉兒行了禮,我便拉著蓉兒皓膩的手腕笑道:「好丫頭,果然是皇太後身邊的頭號紅人,做事不急不忙,問了就走,且不得罪人。」
「小主是什麼意思婢子明白,只是婢子為小主的安全著想,這原不是小主的事,小主何必自尋煩惱。」蓉兒會意,對著我悄悄說道。
「看來蓉兒一定是知道了。」蓉兒告辭后,麝月向我遞了遞眼神,「嗯,奏事處賣官是肯定的,高富的後台是崔玉桂,而崔玉桂的後台是李。」
「李蓮英?」麝月幾乎要喊出聲來。「麝月,你還記得玲兒的事嗎?她的哥哥儀征是怎麼死的?」我提醒麝月道。
「莫非他們殺人滅口?」麝月詫異地點頭道。「是,看來這個案子不是我們想象那麼簡單,原本我只認為奏事處只不過是仗勢訛詐朝臣幾個看門錢,可是這麼推進來看,他們之所以不惜殺人滅口,一定是有什麼更大的權錢交易、」我口氣肯定道。
「麝月姐姐,你看,長春宮和榮禧堂的賬目被人為用墨水破壞了,宮女阿程不知所終,還有,鍾萃宮是皇後主子的地方,賬目調不出來。」綺羅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報告。
「皇後主子?」麝月有些犯了難。「靜芬姐姐恐怕也逃不了干係,記得上回是她向我要求代她舅舅求官。」
「麝月,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榮禧堂的阿程!「我思考再三,回首看著麝月的面龐。
」是,小主,我和綺羅一定儘力去辦這件事。「麝月攥緊了拳頭,眉目欣喜地答應道。
」珍兒,在忙什麼呢,這麼神神秘秘的。「佩環響處,大公主扶著團扇步了進來。
」給公主殿下請安。「屋裡的人都蹲下了半個身子。
」公主殿下,婢子和麝月都快查不下去了。「綺羅上前抱怨道。
」怎麼了,查一個後宮這麼難。「大公主莞爾一笑道。
」公主殿下,關鍵是一些事太匪夷所思了,比如宮裡的侍衛儀征莫名其妙地死亡。「我直接把玲兒的事從頭到尾告訴給了大公主。
大公主一邊聽,一邊謹慎地點著頭:」這事確實是殺人滅口,究竟高富有無這個權力殺人,不是明擺著的,他背後有靠山指示。「
」那個靠山是李蓮英。」我接話道。「目前還無證據,我們必須搞清楚玲兒的哥哥儀征究竟看到了什麼,才會導致被滅口。」大公主沉思道。
「對了,公主殿下,還有榮禧堂的賬本查不出,宮女阿程卻莫名其妙失蹤了。」麝月補充道。
「難道過去榮禧堂的案件也和這次的案子有牽連?」綺羅沉吟道。
「不!」大公主搖搖手:「我感覺這是犯人故意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那阿程怎麼會失蹤呢?」我質疑道。「總之,大家分頭去找阿程吧。」大公主睜開了眼睛。
當下,麝月和綺羅分頭傳話,命宮裡戒嚴,嚴查出入宮女的身份證明,神武門晝夜警戒。
一時間,紫禁城如臨大敵,各個角門都站滿了禁軍。
「怎麼樣,麝月、綺羅,有什麼消息?」我和大公主焦急地立在景仁宮宮門外,等候著調查的結果。
「兩位主子,都是婢子無能,找了三天三夜,就連辛者庫和浣衣局都查過了,沒有阿程的半個影子,我和麝月擔心阿程在事發前已經逃離皇宮,便在神武門查了禁衛軍所有的記錄,詭異的是,一無所獲!」綺羅氣喘吁吁地回報道。
「難道阿程還在宮中,或者已經遇害,被兇手藏在某個地方了嗎?」我猜測道。
「趕快去查宮中所有的水井,河道,還有,珍兒,你趕緊派人去玲兒的故鄉,把玲兒找回來證明,我擔心,犯人很有可能會再度殺人滅口。「大公主擔憂道。
「諸位同僚,最近宮裡出了怪事,老佛爺格外震怒,方才任命珍小主與大公主殿下直接追查,所以兩位主子要求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必須幹什麼,不許有任何抵觸隱瞞,聽到了嗎?」李蓮英拖著長調子,向在場的各宮總管太監、宮女大聲訓斥道。
「李總管,辛苦你了。」我微笑著向李蓮英點首示意,「不不不,小主,這是老奴應該做的。」李蓮英很謙恭得彎著腰回道。
「李總管,你認識奏事處的高富嗎?」我心中暗笑,故意挑明了問道。
「認識,當然認識,這小子還是老奴提拔出來的呢。」李蓮英直言不諱地含笑回道。
「這個李總管倒是挺沉得住氣的,事到臨頭不但不慌,反而一副萬事不理的神情。」我心中暗暗起勁。
「那麼李總管,如今這個高富被查出與魯伯陽、玉銘賣官事件,還有勒索京官事件有關聯,你認為應該如何處理呢?」我從容盤問道。
李蓮英頓了一頓,臉上露出微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小主如果查出了什麼證據,當然是依律治罪!」
我心裡罵道:「真是個老滑頭,知道我們沒有證據,故意那話堵我。」
李蓮英訓話的前後,大公主都看得清清楚楚,當我唉聲嘆氣地退下來后,大公主笑盈盈地舉起帕子:「珍兒,辛苦了,雖然李蓮英生性狡猾,但還是露出了馬腳,你不覺得嗎,李蓮英知道玲兒和阿程的事,我們可是一句都沒對他說呀。」
「是了,公主殿下,阿程肯定是他綁架的,我們召集侍衛直接抄李蓮英的家吧!「我熱血沸騰道。
」珍兒別急,李蓮英不是說沒有證據嗎,等我們找到了證據,要他下次無話可說!「大公主淺笑道。
過了幾日,麝月帶著玲兒從宮外安全回到我和大公主的面前,」太好了,總算是有驚無險,沒有給兇犯可乘之機,就是玲兒,有些太對不住你了,巴巴的又把你卷進來了。「我抱歉地拉著玲兒的手。
」小主這是什麼話,大恩不言謝,我還沒替我哥報仇呢!「玲兒行禮道。
」麝月這次帶的侍衛多,出擊的又快,所以玲兒總算有驚無險,可以這樣解釋嗎?「大公主還是持懷疑態度。
」公主殿下,有什麼不對勁嗎?「我生疑道。」珍兒,麝月這一趟意外順利,我們得到了儀征被殺案的有力證人,而我們的對手卻像是未察覺一樣什麼動靜都沒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大公主感到一絲不祥的預感。
」啟稟小主,皇太後有旨,宣您覲見。「
蓉兒帶著口諭,向我行禮道。「小蓉子,又麻煩你了,只是這後宮的案子才查了一半,老佛爺為什麼今日火急火燎得要召我入見呢?」我扶起蓉兒,輕輕遞給她一個眼神。
「小主,其實我也很納悶,今天老佛爺似乎面色不對,會不會是有人暗算了小主也未可知,小主只管小心便是了。」蓉兒面露難色,很關切地回道。
「珍兒,為了安全起見,我跟你一塊兒去吧,反正西苑的地方我熟。」大公主拉住我吩咐道。
跟著蓉兒到了儀鸞殿的大殿外,只見大殿內昏暗暗的,有些陰森,我禁不住心中七上八下。
「是珍小主來了,老奴這就進去通傳。」突然,李蓮英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眉開眼笑地跟我遞話打千。
珍兒,你倒是來了。「入內給慈禧請了安以後,慈禧總算是開口說話了,這倒是使我心中踏實了許多。
」老佛爺,奴才天天都盼著伺候老佛爺開心,就是身不能至,心裡也早想來個一百遭。「我嘻嘻一笑道。
」嗯,珍兒,你這嘴真巧。」慈禧稱讚道。
「對了,老佛爺,奴才與公主殿下這幾日查案子正查的起勁,相信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我喜滋滋地叩了一個頭。
「是嘛,珍兒,我這幾日倒也是反覆地查這查那,也查得很起勁,相信這事你應該知道吧。」慈禧不經意的一句話,是我感到這次慈禧絕非好意,一股逆流從心中升起。
「小李子,把那封信拿給她看。「李蓮英不動聲色地舉著一封密信走了過來,我仔細一瞧,竟然在信封上有文先生的署名。
「信里的內容想必你是知道的,珍妃,你知道外交朝臣,干涉朝政是什麼罪名嗎?「慈禧說出的話像是鼓槌一般狠狠敲打著我忐忑不安的內心。
」老佛爺,奴才知道,干預朝政是宮中大忌,只不過,事情不是這樣的,起因是奴才與文先生有師生之誼,文先生升了官,奴才為了尊師重道,便特意寫了封信表示祝賀,文先生也為了表示感謝,方才寄了這封書信,至於朝政的事,只是順便提起。「我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子,勉強嘴巴含笑地申辯道。
」好,說得真好!「慈禧撫掌大笑:」你這個鬼丫頭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問你,景仁宮是不是替人求過官?「
」奴才哪敢呀,只不過是手下奴才不聽管教,上次老佛爺處罰過的,這這個老佛爺是知道的。「我戰戰兢兢,慌裡慌張地亂說。
」是嗎,珍妃,我看你這個皇妃是不想當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次跟日本開戰就是你竄搗皇帝宣戰的,你和文廷式,你的長兄志銳互通書信很久了,現在整個朝政皇帝都要跟你商量,我看你是想造反了!「慈禧突然拍案大怒,誰也沒料到,案上的茶碗嘩地一下翻了個個,慈禧眼前的雙喜珊瑚珍珠流蘇越發在我已然模糊的視力中可怕的搖擺。
」奴才知罪了!「我心知是被人提前暗算了,趕緊伏地認罪,大公主見狀也加入到行列中來。
」一句知罪就完了,李蓮英,立即把皇帝叫來,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