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案

當麝月背著包袱懷著對未來理想生活的甜美憧憬，喜滋滋地跨出神武門的同時，一輛簡樸的馬車已經孤獨地停在了宮門外。

「難道這便是文先生接我回鄉的馬車？」麝月不知不覺用手撫了撫額上的汗珠，美滋滋地想道。

「您是麝月姑娘吧？」突然，馬車裡出來一個小廝，愣愣地向麝月打招呼。

」沒錯，小哥，請問你認識文先生嗎？「麝月喜道。」嗯，對了，這車就是文先生的，您是麝月姑娘呀，文先生專門讓我在這裡等姑娘。「

」是嘛？小哥，你們家文先生在車上嗎？「麝月嫣然一笑道。

」姑娘先上車吧，聽說文先生還要去萬歲爺那裡辭行，所以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出宮。「小廝呆笑道。

」什麼？文先生還在宮裡？「麝月的面上不禁一驚，她感到心中七上八下，生怕文先生會起什麼變故。

」姑娘不用擔心，文先生交代過我，黃昏前先生肯定會出宮的，先生還特意交代我要看護好姑娘呢。「小廝勸慰道。

麝月心中一股暖流激起，覺得整個人都像火燒似地，文先生真是個好人，我的眼光算是對了，不過，文先生，你還要讓麝月再等多久呢？會不會是水中花，我不知道。

夕陽西下，黯然照射在那輛馬車之上，文廷式遲遲未至，望眼欲穿的麝月開始胡思亂想了。

」麝月姐姐！大事不好了。「神武門內突然傳來悠長的呼喚聲音。

」這不是阿元嗎？「麝月大吃一驚。」神武門內不得喧嘩！「守門衛士大聲喝止道。

」侍衛大哥，不好意思，我不敢了。「阿元連忙賠笑道。

」阿元，你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難道是宮裡發生什麼變故嗎？「麝月一臉不安地拉住阿元，像央求一般問道。

」麝月姐姐，文先生在鍾粹宮被抓起來了！「阿元雙眼放出恐懼的光芒。

」什麼？「麝月猶如被驚雷擊中一般，頓時嚇傻了，沒想到最擔心的事還是真實發生，讓剛剛還揣著美好夢想的麝月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阿元，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究竟怎麼了？「麝月發瘋般搖著阿元。

」姐姐，您先冷靜一下，小主聽說也是急得不得了，正在了解情況呢。「阿元好言安慰道。

就在麝月出宮的同一時刻，文廷式戴著冰冷的鐐銬，頭腦一片混亂，他揉著迷迷濛蒙的眼睛，試圖回憶起剛剛不堪回首的一幕幕。

讓我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還原一下，今日午時，文先生吩咐完小廝準備馬車等待麝月後，到養心殿向皇上辭行。

出來以後是下午，忽然一名宮女傳話指引文先生到養心殿後面，說是皇上還有秘密的事要交代文先生，文先生以為是皇上要詢問康有為的保國會情況，跟著那名宮女繞起了圈子。

然後文廷式醒來就不記得什麼了，猛然，一群宮女太監凶神惡煞般把他架起來，大罵：」大膽外官，竟敢出入後宮！「

然後，文先生髮現，手上潤滑滑的，仔細一瞧，竟然是鮮血！

」文翰林殺人了！「眾人一片驚呼，文先生驚魂未定中，陡然發現，自己竟然身在東六宮的長春宮。

這就是大理司開審以後，文先生交代的細節，光緒和我都是欲哭無淚，很顯然，文先生又被陷害了！

「犯官文廷式！你為何膽敢擅自闖入後宮，你應該知道，我朝家法，大臣未經宣召，是不能出入後宮的！這是死罪！」刑部尚書剛毅陰陽怪氣地拖長聲音問道。

「大人，文某那日蒙聖上恩寵，辭官之前向聖上辭行，並非無故出入後庭。」文先生辯解道。

「嗯，文廷式，你那日確是皇上傳召，此話不虛，不過皇上召你養心殿召對，你為何出入到東六宮？你可知道，東六宮是各宮娘娘的住地。外臣是不能接近的嗎？」剛毅賊笑著叱喝道。

「回大人，文某是接到口諭，跟著一名宮女進入後庭的，並未出入到東六宮，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醒來以後，就身在東六宮了！」文廷式說道。

「胡說！是誰宣的口諭？你在東六宮被抓時，分明是神智清醒，還有，宮女秋蓮怎麼會突然暴死在你腳下，你究竟為何要殺死秋蓮？」剛毅咆哮道。

「什麼？宮女秋蓮？我根本不認識她，怎麼會殺她呢？』文廷式大驚失色。

」放肆！犯官文廷式，明明在光天化日之下，眾人看見你一身血污，宮女秋蓮死在你的腳下，你難辭其咎！「剛毅怒道。

」尚書大人，你可不能不講道理，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進的長春宮，如何能徒手殺人，這也太荒謬了！「文廷式辯解道。

」那好，文廷式，你說，案發那日，是哪個宮女傳的口諭，要你跟她走的？「剛毅眯眼道。

」這個，我不記得了。「文廷式猶豫道。

」哼哼，文學士，這麼說，老夫就不能幫你脫案了！「剛毅詭笑道。

長春宮命案現場，凝固的鮮血還恐怖地塗滿了一地，仵作正在對宮女秋蓮的死亡現場進行勘察。

麝月顫抖著牙齒扶著我立在人群中。

「是當場死亡，鮮血還發著熱，現場雖然沒有兇器，但不排除是兇手故意把兇器藏起來了。」人群中這樣傳說。

「秋蓮的小襖被扯碎了，很有可能是強姦未遂！」阿元帶來了這個不幸的消息，這時，我發現，遠處的宮女看見阿元說話，都在不約而同的交頭接耳。

「大膽文廷式，本來你認為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你色膽包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宮人，強姦未遂便殺人泄憤，你簡直就是衣冠禽獸，有何面目在朝為臣！」剛毅破口大罵。

「尚書大人，文某堂堂男兒，怎麼可能作如此禽獸不如之事，再說當日文某已經辭官，又為何要調戲宮人？」文廷式不服道。

「文先生絕不會是這種人，他既然答應了和我一起回鄉，為什麼要突然殺人？」麝月哭倒在我懷中。

「麝月，堅強點，我相信文先生是清白的，你別害怕。」我勸慰道。

儲秀宮，慈禧接到剛毅的案情回報，當著眾臣勃然大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文廷式在皇帝面前道貌岸然，沒想到卻是禽獸一個，竟然作此猥瑣不堪之事，真是把大清的臉都丟光了！要不嚴懲，何以服眾？「

」翁同龢，你是文廷式的老師，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說話？「慈禧故意地睜眼掃了掃大臣班中的翁同龢。

」老臣無話可說。「翁同龢憋了半天，只說了一句話。

」翁師傅，你們師徒號稱清流，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真是人不看貌相啊！「禮親王和懷塔布、端郡王出言譏諷道。

」皇爸爸，兒臣認為，文廷式在出事的時候，堅持說有一名宮女傳了兒臣的口諭帶他到得後庭，審案之時，文廷式又矢口否認，言辭不清，兒臣認為此事必有蹊蹺。「光緒皺著眉頭向慈禧稟道。

」嗯，剛毅，這究竟有沒有這回事，你可查清楚了？「慈禧冷冷地問剛毅。

剛毅奏道：」啟稟皇太后，文廷式堅持說是在出了養心殿後碰到一名宮女傳的旨，但他又說記不得那宮女的長相，這讓奴才實在束手無策。「

」奇怪，須臾的功夫，連一個人的長相都記不清楚，奴才以為分明是文廷式故意隱瞞那宮女的身份。「禮親王奏道。

」這倒怪了，難道真是文廷式色膽包天，一個人進了後宮調戲宮人才出了命案的嗎？「慈禧嘆道。

」皇爸爸，文廷式是外臣，沒有宮裡的人指引，是不可能毫無阻擋的就能進東六宮的，而兒臣那天在養心殿召見文廷式以後，並沒有派人傳什麼口諭，兒臣認為一定是有人嫁禍文廷式，故意布置的殺人現場！「光緒質疑道。

」嗯，皇帝說得有道理，我看把當天在東六宮的侍衛都找來，問問他們是不是看到有人帶著文廷式進的後宮，不就明白了。「慈禧點頭道。

」蓉兒，你去辦！「慈禧向身邊的蓉兒招了招手。」是，老佛爺。「蓉兒帶著人去了許久才返回來，幾名御前侍衛跪了一地。

「你們都說說，出事那天，是不是有一名宮女帶著文學士到過後庭？誰要是不講實話，休怪本宮無情！「慈禧威嚇道。

」回稟老佛爺，奴才是東六宮的侍衛，當天下午是有一名宮女帶著文大人到過乾清門，說是皇上口諭，要召文學士問話，還有皇上的玉牌為證！「一名侍衛戰戰兢兢地回道。

」看來文廷式說得沒錯，你們可記得那宮女的相貌？「慈禧問道。

」記得，奴才可以畫出來。「侍衛叩了一個頭。」小李子，給他紙和筆。「慈禧威嚴地啟齒道。

不一會兒，侍衛的畫被呈上去，慈禧看了一看，皺眉道：」這妮子好面生，是宮裡的嗎？「

」老佛爺，您日理萬機。宮裡那麼多宮女太監，您哪能顧得過來。「李蓮英阿諛地笑道。

」查，必須查出這個人來！「慈禧震怒道。

」啟稟老佛爺，依奴才的意思，還是再召文廷式來這裡問問，看他認不認識這個人，如果認識，就一定有鬼！「禮親王奏道。

」好，提審文廷式！「慈禧點頭道。

不一會兒，文廷式戴著沉重的鐐銬，由御林軍押著進來跪下。」文廷式，你看看這畫，那天帶你進宮的，是這個宮女嗎？「慈禧冷冷地問道。

」回皇太后的話，那天的事，臣不記得了，但是宮女是臣在失去知覺后誤殺的，請皇太后治罪。「文廷式不假思索地招到。

」什麼？文先生，怎麼會是這樣？你當時既然已經神志不清，怎麼會動手殺人，你不要怕，朕會替你做主的。「光緒凝視著文廷式說道。

」皇上，臣讓您失望了，宮女是臣誤殺的，請皇上治罪吧！「文廷式認真地回道。

」啟稟太后，罪臣文廷式既已服罪，請太后治罪。「剛毅搶先奏道。

」好，文廷式，別怪本宮沒給你機會，你雖然是誤殺宮人，但殺人償命，罪在不赦，本宮判你斬立決，你可有話說？「慈禧問道。

」臣無話可說。「文廷式傷感地給光緒遞了一個眼神，負罪道。

」來人，把文廷式打入死牢，明日菜市口問斬！「

」什麼？皇上，文先生這麼快就被判問斬了？「景仁宮，我聽光緒說了案子的經過，大驚失色道。

」珍兒，奇怪的是，今天朕感到這個案子確有蹊蹺，但文先生卻一口咬定是他殺的人，搞得朕一點辦法也沒有，真是太奇怪了。「光緒捶胸道。

」皇上，珍兒也覺得這案子十分古怪，但是明日文先生就要被問斬了，我們就是有心把這個案子查清也來不及呀！「我焦急地看著光緒。

」是呀，讓朕好好想想，該有什麼辦法說服皇爸爸暫緩一下問斬日期。「光緒苦惱地撫了撫額頭。

」皇上，文先生不是說他出事前有一名宮女假傳聖旨指引他進的後庭，但是問題就在這，按照文先生的精細程度，這個傳旨的宮女必定是他所認識的，他才會深信不疑，而事發以後，文先生先是閃爍其詞，後來又不承認是有宮女傳旨，這言下之意，豈不是文先生故意要幫那個宮女隱瞞身份，可奇怪的是那個宮女到底是誰，能夠讓文先生豁出性命也不肯泄露她身份呢？「我猜疑道。

」這個宮女既然敢假傳聖旨，說明她是有意在害文先生，而文先生卻隱瞞她的身份，這確實有些說不通。「光緒扼腕道。

」皇上，小主，奴才求你們了，過了夜，馬上就要天亮，文先生就要菜市口問斬了！「麝月泣不成聲地上前下跪道。

」麝月，你起來，我和皇上不會讓文先生含冤的。「我趕忙攙扶起麝月。

」事不宜遲，珍兒，朕和你一起去儲秀宮，向皇爸爸問安，不管怎麼樣，也要求皇爸爸寬限一日。「光緒拂袖而起，拉著我的手道。

」萬歲爺，文先生那天辭官之前，曾經吩咐小廝在神武門外備車，小廝可以作證，文先生那日是準備辭行的。「麝月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