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買一送二
佟春夏看著那個倔強冷漠的背影氣壞了,直接破口大罵道:「段宴秋,你個懦夫!你憑什麼啊,憑什麼把我推給別人啊,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不容易,我知道你可能會很自卑,我知道你可能把自己完全封閉起來。可是段宴秋,這些我都想過了,這些我都不計較了,我已經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都不願意走那一步嗎?!」
段宴秋背影僵直,似晃了晃,隨後竟然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往前走去。
他彷彿對聲嘶力竭的佟春夏熟視無睹。
「段宴秋!!」佟春夏真是氣瘋了,「你敢再走一步,我今天就從這裡跳下去!!」
佟春夏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潑婦,她也能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
她曾經無數次的嘲諷過新聞上那些為情自殺的人,可是眼下他的默然離去,讓她除了通過傷害自己來取得關注外,一點辦法也沒有。
段宴秋的逼迫,從來都是這樣的冷暴力。
不會直接跟你說你哪裡不好,而是沉默無聲的離開。
段宴秋終於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他的表情隱在燈光的陰影之下,看著竟有股孤獨蒼涼之感。
「佟春夏,你不覺得你自己現在很可笑嗎?」
「我可笑?」佟春夏哈哈一笑,「段宴秋,我再可笑也比不上你自欺欺人可笑。你明明喜歡我,可你就是死不承認,還一遍又一遍的把我往別人身邊推。段宴秋,你就那麼想戴綠帽子?!」
「佟春夏。」他低低的叫了她的名字,猶如十年前他千次萬次的在她耳邊縈繞的聲音般,只是多了一些難以自制的悲涼,「你有沒有一次認真的看過現在的我?你有沒有一次認真想過,站在我身邊的你像什麼樣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佟春夏心中猶如洪水決堤一般,她的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聲音有些凄厲,「我不在乎!你為什麼要這樣,明明我不在乎,你卻偏要強按著我的頭去在乎。你瘸了又怎麼樣,你殘疾了又怎麼樣,我從小受過那麼多的冷言冷語,我早就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
「正因為你從小受過那麼多的冷言冷語,難道現在,還有以後的一輩子都要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度過嗎?」段宴秋似乎有些失態,聲音干啞得不成樣子,「我看周天祁就很好,至少四肢健全,對你也好,跟你一起外出也不會被人冷眼對待。你幹嘛非得在我這一棵樹上弔死?」
佟春夏幾近嘶吼,「我都說了我不在乎!!」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將來會和我過什麼樣的日子!」
「你憑什麼說我不知道?!中國有幾千萬的殘疾人,難道這些殘疾人都不過日子了每天自怨自艾嗎?!是,你是殘疾了,你遭受了很多非人的磨難,可是又怎麼了,難道你非要把自己的心門關起來,把所有接近你的人都傷透離開才甘心嗎?」
「佟春夏,你能不能別老想著救贖我,你真的高估你自己……」
佟春夏一步一步逼近,眼眸清亮,帶著淚水,「段宴秋,我一直想要跟你在一起,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無論你是健康還是殘疾。是你,你一直在推開我,十年前你騙我,十年後你傷我,段宴秋,你喜歡我嗎,這就是你的喜歡嗎?將我折磨得死去活來,讓我每天活在痛苦之中,讓我像是個瘋子一樣陷進去卻不給我絲毫回應,段宴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了?」
段宴秋身子一晃,微微後退了半步,竟有些無法直視佟春夏的眸子。
佟春夏字字句句,劈面而來,「段宴秋,該反省的人是你,是你自己的高傲和自卑在作祟,你選擇了守護你的高傲,而非選擇我。對於你來說,高傲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不惜犧牲我?重要你明知我那麼痛苦,卻仍然熟視無睹?」
段宴秋盯著她,目光有些發紅,他喉頭滾動,聲音沙啞,「佟春夏,你非要這麼刻薄嗎?」
「我刻薄?!」佟春夏笑中帶淚,於是,她一遍一遍的重複。
「我可以接受你成績和家庭不好,也能接受你人格上的不健全,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滿口謊言。」
「佟春夏,我段晏秋未來註定要功成名就,而你,配不上我。並且你也沒有任何資格來質疑我的選擇。」
「不找你,是因為你我之間早就結束了,我早就習慣了沒有你的人生。我這個人,做人做事都不喜歡回頭。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更何況物是人非的道理,你應該比誰都明白。」
「至於寫你的名字,很簡單,只是因為偶爾想起來了,覺得有些愧疚罷了。」
佟春夏的聲音很輕,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淡,一雙眼睛卻噙滿淚水目不轉睛的盯著段宴秋。
段宴秋在這樣明亮的目光中無處可退。
佟春夏笑著問他,「還記得嗎?這些都是你跟我說過的話。段宴秋,你說我刻薄,你哪裡來的資格說我刻薄。你一面拒絕我,一面又處處留情,一面推開我,一面再我要溺死的時候卻又遞過來一根稻草,給我一線希望。論刻薄,我不及你萬分之一。」
段宴秋嘴角一扯,似在自嘲,「我都不記得……我對你說過這麼多刻薄的話…由此看來,比起你…我更喜歡我自己。」
佟春夏身子一晃,臉色瞬間煞白。
段宴秋抬眸,眼底深處是一片平靜的決絕,他薄唇輕啟,對佟春夏輕聲道:「所以佟春夏,我不值得,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以後會做得更好,再也不會讓你誤會。如果你要溺死,我會看著你溺死,絕不會遞過來一根稻草讓你重燃希望。」
佟春夏站在那裡,只覺得寒意像是從腳底上長出來一樣,纏上了她的後背和全身。
明明是三月底的春日,為什麼會這麼冷。
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水快要漫上口鼻,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明明只跟段宴秋談過一次戀愛,是怎麼做到分三次手的?並且分手的痛覺一次比一次強烈,像是要將她扒皮抽筋一般。
她看著段宴秋決絕而去的背影,只恨不得衝到馬路中間被車撞死,這樣段宴秋就會因為內疚而一輩子忘不了她。
腦子裡閃過無數種自殺的念頭,佟春夏現在才知道,原來人被逼到了一定情況下,會真的一念之差冒出很多極端想法。
什麼威脅的手段都想到了,可是佟春夏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這麼做了,會換來段宴秋的回眸嗎?
她很想哭,可是眼淚彷彿流了很多,此刻全都乾涸了。
她只感覺到了眼睛有些腫脹,很痛,讓她睜不開眼。
她抬頭,看了一眼樹木掩映的路燈,微微閉上眼睛。
她對自己說,夠了,就到這裡吧。
佟春夏又想大醉一場了,彷彿只有喝醉了,失戀的痛苦才能暫時緩解,心口才不會那麼痛。
只有喝道神智模糊,也許段宴秋這個人,才能從她的腦子裡消失。
她跌跌撞撞的走著,旁邊全程目睹兩人吵架的副食店老闆,此刻摸摸的從桌下掏出了一包最貴的煙遞了過去,「小姐,抽煙嗎?」
佟春夏看了那煙一眼,卻只是掏出一張粉紅色鈔票,對著老闆說道:「老闆,給我來一瓶勁酒。」
老闆連忙給她拿了,竟還勸慰了一句,「小姐,好男人天下多的是,你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更何況你長那麼漂亮,他又是個殘疾,他有什麼資格嫌棄你?」
佟春夏仰頭「咕咚」就是半瓶酒下毒,臉色淡然,可眼睛已經紅成一片。
她轉過頭,對老闆冷笑一聲,「你懂個屁。賣你的酒,再給我來一瓶。」
佟春夏就在副食店的門口乾完了兩瓶勁酒。
仰頭,抹脖子,一氣呵成。
——哐當一聲。
將酒瓶扔進了垃圾桶里。
胃裡很快一陣火燒火燎,酒氣上頭,有些作嘔。佟春夏的意識卻非常清醒,只是給陳琛發了個微信,要到了段宴秋的地址。
佟春夏打了出租,一路疾馳,到了段宴秋所在的小區。
馬澗竟在小區門口等著,他開一輛黑色奧迪,打著雙閃停在路邊,將一串鑰匙恭敬交到她手上。
「佟小姐,這是陳總讓我送來的鑰匙。」馬澗下意識的捂了捂口鼻,上下打量了佟春夏一眼,那女人抱著個酒瓶子,站得搖搖晃晃,可一雙眸子亮得嚇人,「您…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佟春夏也不回答,只是拿過了鑰匙揣在兜里,隨後見馬澗十分好奇的盯著自己,佟春夏大笑一聲,揮了揮手,「酒壯慫人膽,喝醉了酒好辦事。」
馬澗問道:「您要辦什麼事兒?」
自然是燒了段宴秋的房子。
佟春夏打了個酒嗝,喝得渾身上下都是酒氣,她壓低聲音道:「自然是棒打負心漢。」
說罷這話,她又自言自語道:「跟你一個小朋友說這些幹什麼。對了,段宴秋住哪棟?」
「您往裡面走,看見第三個小樓就是,那裡有個湖。」
佟春夏冷笑一聲,「倒是挺會享受。」
說罷這話,佟春夏抱著酒瓶搖搖晃晃的往裡面走。保安欲攔,佟春夏報了房號,又給看了房間鑰匙后,保安才放行。
佟春夏跌跌撞撞的走在段宴秋住的小區里。
這裡比之十年前的山水城更加高不可攀。
數百畝連綿不斷的草坪,零星散落的幾棟別墅,視野開闊一覽無遺,一條長道無窮無盡,遠處似傳來水聲,一片風搖樹動之間,路燈猶如抖落的金穗,鋪滿地面。
佟春夏走得踉蹌。
星子好亮啊。
月亮好大啊。
段宴秋真他大爺的狠心啊。
佟春夏走走停停,走一會兒,又哭一會兒,像是女鬼一樣。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可是就是不甘心,怎麼著這回也輪到她甩段宴秋了吧?
嗯,對,是這樣的。她就是來當著段宴秋的面,學著他的刻薄模樣,說些特別難聽的話,狠狠把他給甩了。
憑什麼每次都是她被甩啊,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佟春夏怎麼也不能被一個男人甩三回吧。
這樣想著,佟春夏來了力氣,走了大概公里左右,終於看到了第三棟小樓。
面前有湖,不錯,就是段宴秋的房子。
佟春夏打量著小樓。
那小樓約有三層,臨湖而建,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月色搖晃,照得那屋子裡的傢具影影綽綽。小樓猶如遺世獨立的仙女,飄然塵世。
可是竟一片黑暗,半點煙火氣息也沒有。
段宴秋還沒回來?
那正好,她現在就進去等他。
佟春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搖搖晃晃的走在門前的庭院之中。
青石板上落滿了桃花花瓣,一片粉白,踩上去無聲無息。在她踏入拱門瞬間,屋外的感應燈亮起,春夏這才看見庭院兩側栽種了許多桃樹,正是開花的季節,在月色之下柔美異常。
佟春夏無暇賞景,只顧往屋裡竄。
打開鑰匙后,屋子裡的等全都感應,自動亮起,瞬間一片亮堂堂。
佟春夏很有禮貌的甩掉鞋子,光著腳就進去。
段宴秋的房子很大,空蕩蕩的,傢具也少,看上去像是樣板間。佟春夏到處竄來竄去,終於在二樓盡頭找到了段宴秋的房間。
樓下的燈已經熄滅了。
佟春夏一屁股坐在段宴秋的床上,隨後拿出手機,給段宴秋髮了一個微信。
——段宴秋,我想過了,就算分手,也不能是你甩我。這世上只有買一送一,沒有買一贈二的。你趕緊回來,讓我甩你一次。
春夏腦子裡很不清楚。
她從來沒喝過勁酒,只是看著帶勁兒,抱著儘快醉死夢生的想法就買了。誰知這勁酒這麼上頭,帶著一股濃濃的藥味,讓佟春夏十分上頭。
她強行睜開自己的眼睛,可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好像自動喪失了控制力。
終於,眼皮越來越沉,佟春夏完全睡著,整個人直接往後一仰,倒在了段宴秋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