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皇位有毒嗎?
宋辭君跪在寮房門前,仰頭望天。
藍天白雲,飛鳥群雁,哪個都比她自由,她的龍椅,是坐著燙屁股,端著燙手,送給別人吧,人家還嫌棄。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回家。
門外半天沒有聲音,屋子裡的人,還以為外面的人走了,放下手中佛經,揉了揉太陽穴,下地穿鞋想出去透口氣。
外面這位施主簡直是太磨人了!
誰知,禪門一開。
只見一名眉清目秀的妙齡少女跪在蒲團之上,正微微仰頭望著他。
玄空法師一愣:「……」
宋辭君眨眨眼:「……」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你怎麼還沒走?!」玄空暴走。
「侄女見過皇叔!」宋辭君反應極快,見皇叔終於肯出來見她,樂的急忙施以大禮!
笑臉粉撲撲的,極盡討好。
玄空臉色一黑,轉身就要關門,突然,一隻纖細白嫩的手伸進門縫之中!
害他關也不是,不關也不是。
這可是龍手鳳爪,夾壞了,他玄空半生功德就算全廢!
「嘿嘿嘿。」
宋辭君見門未關,心道皇叔還不算太過冷血,一絲希望再次升起,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站在大開的門口,恭恭敬敬再次施以重禮。
「晚輩見過皇叔,不知皇叔身體近來可康健否?」
「陛下還是請回吧,這裡是奉國寺,都是出家人,沒有皇叔。」
宋辭君眼珠轉了轉。
「朕見過玄空法師!」
玄空噎了一下,對方搬出帝王之尊,他心不甘情不願雙手合十,敷衍的念了句法號:「阿彌陀佛。」
這回輪到宋辭君噎住,總覺得皇叔這句話回答的哪裡不對勁,一時又想不起來。
「皇叔,侄女可否進來一坐?」
她打眼看了看裡面的陳設,與其它寮房無異,都是清雅樸素的地方,唯有一處地方格外顯眼,矮几上有一副棋盤,木料考究,做工精美,尤其是棋盤上布置的白玉碧玉棋子,更是世間少有的精品。
她目光掃的快,若她沒看錯,那像是一副殘譜,心思瞬間飛轉,都出家了還帶著一副上等寶貝,只怕皇叔心中極好此道。
她心裡暗暗留意了一下。
玄空身著僧袍,擋在她面前:「施主,這裡是貧僧寮房。」
「嗯,知道,能進嗎?」
「不能。」
「為何?」
「你是女施主。」
宋辭君:「……」
玄空垂下眼皮,默念法號。
「那……朕能進來跟法師談談經嗎?朕是一國之主,不分陰陽。」
玄空:「……」
空氣安靜了好久,玄空低估了對方的「韌勁」,終於受不了了,退讓一步。
「你到底想幹嘛?」
宋辭君笑意盈盈:「想跟皇叔敘敘舊,聊聊天。」順便禪讓個皇位……她心說。
「貧僧與陛下無舊可敘,朝中不可一日無君,望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言外之意,別胡鬧了。
「無舊可敘啊……這就難辦了。」宋辭君一臉為難。
玄空心道,對,沒錯,貧僧跟你個小丫頭無話可說,趕緊走人,別打擾我清修。
「皇叔,那我們聊點新鮮的話題可好?」
玄空:「……」
你到底走不走?!
*
兩個時辰后。
「再來一局!」某人意猶未盡道。
奉國寺後院,有不少百年古樹,其中一株古柏樹下,兩道身影相對而坐,一個聚精會神目光盯在棋盤上,一個喝著茶水仰頭觀賞古柏雄姿。
「皇叔,我都陪你下了三局了,還下?」
「再下最後一局!」
「你上一局也是這麼說的。」
玄空抬起頭,瞪了對面一眼,「你天天來寺里煩我,我說什麼了?」
「行,你是長輩,你說啥都有道理。」
宋辭君放下茶杯,動手收拾棋子,一邊收一邊說點題外話,「皇叔,別光下棋啊,我跟你說了半天了,你就沒點意見給我?」
她可不是上山來下棋的。
玄空將手中白子放在棋盒中,他今天難得能碰上陪他下棋下的如此舒服的人,一時高興臉上和顏悅色。
「談別的都行,皇位我是不會接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出家了。」
「為什麼?我的皇位有毒?」
玄空執棋的手指抖了抖,隨即起手落子在一角星位,催她:「下棋!」
「皇叔倒是給我一個理由啊?」宋辭君摸出一黑子,想也沒想落在天元。
玄空瞪圓了眼睛:「喂!」
「咋啦?」
「你第二手應該落在對角那邊才好。」玄空看著詭異的開局,面容有些糾結。
宋辭君低頭看了眼,笑了:「皇叔你有強迫症啊?」
玄空抬頭:「什麼強迫症?」
「哦,沒什麼。」宋辭君笑了笑,指著天元處說道:「侄女看這裡喜歡。」
「再喜歡也沒這麼下的,平時誰與你手談?」
「帝師文太傅。」
「文長卿?」
「正是!文太傅學識淵博,德高望重,是攝政王特意舉薦的老師。」
「文長卿學識淵博不假,但他治學迂腐,循規蹈矩太過死板,跟他學習,也只能學一個守成,藺琰那小子不懷好心。」
玄空任性的將皇侄女的那顆礙眼的天元子移到了他認為最合適的位置,擺好,看了看,嗯,這回順眼了。
宋辭君無語的看著他的舉動,忽然多嘴問了一句:「皇叔,平時願意與你手談的人多嗎?」
「多啊。」玄空想也不想,又落一子。
宋辭君默默的放上一子,又看著對方將她的黑子放到另一個位置。
就他這麼個龜毛的下棋法,誰願意陪他下棋?
也就是有求與他的自己,才這麼有耐心,宋辭君心道。
暗暗在心裡將對方的「多啊」打對摺,想了想,再次打個對摺。
這一回,玄空不像先前那般沉默,反倒有一句沒一句跟她閑聊,宋辭君心裡認定是因為自己耐性奇佳,陪她這位奇葩的皇叔下了三局棋才換來的。
「你下棋的風格,不像是文長卿教的。」下著下著,玄空神來一句,「他治學迂腐,棋藝上也是謹小慎微,沉穩有餘,銳意不夠。而你下棋浪漫隨性,劍走偏鋒,唯有到山窮水盡之時才陡然變得鋒芒畢露,咄咄逼人,常有絕處逢生金蟬脫殼之感。」
似是沉思片刻,玄空斷言:「你這棋風,文長卿教不出來,倒是與那誰……好像有點同出一脈的感覺。」
宋辭君聞言,頭皮一緊,試探著問了句:「像……攝政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