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送行
當我回神的時候,我的人還跪在神龕前,淚水早已濕了臉頰。
胡端公說,我該知道的她都已經全部告訴我了,至於那些她沒說的,是因為我還沒有資格知道。
但是,我想知道不是這些,我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
她口裡所說的那個從未去過的地方,到底在哪裡。
我把這個問題問出口后。胡端公沉默的望著我,過了很久才說:「你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再問。」
我聽完一愣。張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神三鬼四,只有給死去的人燒香才會燒四根。在我從胡端公手裡接過四根香的時候,他就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可是這個答案不是我想要的。
曾經她向我承諾會告訴我關於我娘的事,現在,我還沒有知道真相她就已經離我而去。
我的心像是空洞了一大塊,過去我連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更不會在乎離別。
所謂的離別,在我眼中也不過是我和世界的離別。
我沒有在乎的人,更從來沒想過有天會有人帶給我一場痛徹心扉的離別。
這離別來的猝不及防,沒有給我留下一絲一毫反應的空間。
直到她永遠的離開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以前我對她充滿敬畏,心裡念著她也是為了追問關於我娘的身世。
後來她送我玉佩,又在古墓中救下我,讓我覺得她是我的依靠。
也是從那次開始,我在心裡偷偷的將她看做我的親人。
黃河大王重現,她不走是因為我在這裡。她說黃河大王的因果要應在我身上,只是我現在還沒有資格去抗,她便替我擔下這分因果。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擔下這分因果的代價竟然是付出了她的生命。
「不,我不相信她已經死了,她說只要我能好好的保護好這枚玉佩,將來就還能在見到她。」我搖著頭說道。
「這玉佩中有她留下的神魂殘念,如果你能為她重聚神魂,的確有機會再次見到她。但是你知道這有多難?」胡端公嘆了口氣說道。
三魂七魄散了,靈魂就會冭滅。剩下的殘念,最終也會被天地罡風吹散。
要想招魂重聚,根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依然不甘心的問道。
「如果她是普通人,你可以死了這條心了。她不是普通人,既然那樣對你說,可見事情還有轉機。」
「我該怎麼做?」
「你不該問我,你應該去那本書里尋找答案。」
胡端公說我去黑書中尋找答案,可是這本書我根本讀不懂。
它和易經的陰陽之道有重疊的地方。但是敘述的方式卻截然不同。
易經講究的是德配天地,從頭至尾闡述的都是君子之道。
黑書里沒有君子,沒有道德。
我甚至懷疑這本書根本不是寫給人看的,因為人和野獸的區別就在於人有道德。
「我讀不懂。」我頹然說道。
「你讀不懂是因為道行太淺,有些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胡端公說道。
「那你教我讀懂它。」胡端公的話令我燃起了希望。
「我可以教你,這是我答應過她的事。不過,一旦我教你,我們的緣分也就到頭了。」
「為什麼?」我不解的問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秦玦,你現在可以做出選擇了。」
胡端公的話令我震驚。我沒想到他一直不教我讀黑書的原因竟然是這個。
現在他給了我選擇,如果我選擇讀懂黑書,就不能再跟著他繼續學陰陽之道,也不能再留在他身邊。
可是,如果我不這樣選,我就永遠弄不清我的真正命運。也無法為黑衣女人重聚神魂。
「秦玦,我知道要你做出這樣的選擇很困難,本來我還想再繼續教你一段時間,只是我沒有時間了。就算你不走,我也要離開你。」
胡端公說,黃河大王的事情已經驚動了天師府,這裡很快就會成為天下玄門的中心,他必須離開。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我不解的問道。
「秦玦,你要知道。不是只有你有秘密,我也有。」
說完這句話,胡端公遞給我一頁寫著字的宣紙。
字是他寫新寫的。還帶著墨香。可見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只等我回來和我做個告別。
寫的是賈誼的鵩鳥賦,不是全篇。而是其中一段: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化為異物兮,又何足患!
胡端公說,讀懂黑書的關鍵就藏在這幾句詩文里,如果我能體悟出其中的深意,自然也就能讀懂黑書。
交待完這些,胡端公就去忙著整理離開的東西,留我坐在桌前仔細揣摩這幾句詩文。
我做事很容易入神,一旦開始研讀,就會忘記身邊的一切。
學東西快,也是因為我做事專心的緣故。
不知不覺我在桌前就坐了將近兩個小時。等我醒悟回神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蒙蒙亮了。
胡端公早就打點好了行裝在等我,見我回神,遞給我一個包裹。
「這裡有我從前寫的心得,留著你做參考吧。五帝錢都給你了,還有我這把棗木劍,這把劍不是普通的棗木。是山上的雷擊木,也都給你了。」
五帝錢是寶貝,雷擊棗木劍更是罕見的法器,不僅可以辟邪還可以斬邪。
還有赤硝,赤硝主要是用來畫符,卻比硃砂珍貴的多。
除了法器材料,他還給了我一筆錢,兩萬多塊。
看到這筆錢,我有點臉紅。
跟著他學了那麼多東西,供我吃穿花用,還要倒給我錢。
「以前沒想著弄這些俗物,拿著吧,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總要到外面闖蕩,這錢就當我送你的路費。」胡端公勸我收下。
最後,胡端公拿出了羅盤。
神情複雜的看了半天,最終又把羅盤收進了自己的行囊。
「這羅盤我現在不能交給你,會給你惹麻煩。等你有資格使用它的時候,我再給你吧。」
我沉默著點點頭。
交待完一切,胡端公要我送他一程。
在鎮子口,我們坐下來一起吃了頓早點,鹹菜豆腐腦,每人兩根油條。
吃早點的時候他又交待了我許多事,香燭店不必再開,把門鎖好就不用再管,要我以後也不要再到鎮子上來。
若有人問我他的事,我該怎麼應對,他都做了交待。
吃完早點胡端公就離開了,我站在鎮子口的石橋上,看著他的身影在晨霧中一點一點隱沒,不知何時才能再和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