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雪夜歸人

剛剛還在身後的人影，說沒就沒了。李少安看到趙雪梅從山道上滾落，一顆心陡然提到嗓子眼，當下三兩步趕到趙雪梅掉落下去的地方。

不幸中的萬幸，李少安長出一口氣，只見趙雪梅剛好被兩顆小樹給攔住，才沒有繼續往山澗里滾下去。

擔心會出事情，李少安也不怕危險，直接跳了下去，把趙雪梅背了上來。

李少安關心問：「你沒事吧？」

趙雪梅的臉上驚魂未定，剛才那一下她自己都有些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腳下一滑，人就摔了出去。

「我沒事。」

「這次我走後面。」

想起來剛才的一幕，兩人都心有餘悸，李少安主動來到了趙雪梅的身後，這樣一來如果再滑倒也不至於摔下山去。

趙雪梅嘗試著邁開腳走了一步，柳葉細眉立即緊皺起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不行，疼！」

李少安心情一沉，心說壞了，看樣子是崴了腳。

兩人剛好走到半山腰，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天空中還下著雪，光是山裡的冷風就吹得人面如刀割。趙雪梅要是不能走了，這可咋辦？

看到趙雪梅的神情十分痛苦，李少安心中著急，蹲下來替其檢查起傷勢。

「哪只腳？」

「右腳。」

李少安捲起趙雪梅的褲腳，還是頭一回如此近距離的看著成熟女人的腳踝，那種感覺對於一個血氣方剛又未經世事的愣頭青來說已經足夠的誘人。

李少安暗罵自己一聲，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看人家腳踝，趕緊檢查傷勢要緊。

腳腕被李少安輕輕的觸碰了幾下，趙雪梅不知是疼痛還是羞澀，臉頰上多了一絲淡淡的紅暈。

趙雪梅低聲的問道：「我的腳怎麼樣了？」

「應該是剛剛跌下山崖時扭到的，好在沒有傷筋動骨，但是也沒法走路了。」

李少安握著趙雪梅的腳踝，踝關節的地方已經腫起來了，青中帶紫，看起來不是非常嚴重，但也傷得不輕。

「啊！那怎麼辦？」

趙雪梅心急如焚，眼看天色慢慢變暗，雪勢也越來越大，不能走路難不成要在這山路上又冷又凍的過上一夜？

「我來背你。」

李少安把大衣上面的一顆扣子解開，這樣一來活動起來方便些，也沒多想，直接把趙雪梅抱了起來，背在身上。

「還是不要……」

趙雪梅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到了李少安的背上。

被李少安這一頓又是抱又是背的，趙雪梅心中本有些小情緒，心說這李少安怎麼這般霸道，也不問人家願不願意，就這樣安排上了。

「我很重吧？」

「不重，輕的很。」

「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來歇會兒。」

「沒事，我不累。」

望著李少安的後頸，趙雪梅眼眶忽然有一絲紅潤，心中對這個男人多了一分特別的感覺。

感受到了從李少安身上傳來的顫抖，趙雪梅忽然將雙手從李少安的脖子兩旁伸了過去，緊緊地環抱住李少安，這樣一來她厚厚的棉衣就把李少安裹住，冷風也不會再從領口往裡面灌。

看著李少安腦袋上出現的汗珠，趙雪梅及時掏出手絹來幫他擦掉，冬天在野外，要是出了汗沒能及時弄乾，冷風一吹人就會受涼。

「歇會兒吧。」

看著李少安在雪地里留下的長長一串腳印，趙雪梅莫名心疼。

李少安這次沒有再堅持，而是聽趙雪梅的，把她放了下來，他真的累了。

背著趙雪梅一個八九十斤的人一口氣走了有一二里地，這要不是身體結實，體格健壯的李少安，換了別人還真不一定受得了這個苦。

李少安大口的喘著氣，趙雪梅看得揪心。

歇息了一陣，李少安再次把趙雪梅馱在背上，往山上走去，天色此時已經有些昏暗，不用多久山裡就會徹底黑下來。

前後左右都是漆黑的山路，李少安擔心趙雪梅害怕，出言安慰，「快了，還有個二里路就到鐵山灣了。」

趙雪梅安靜地趴在李少安背上，怕他冷著，把他脖子又摟得緊了幾分。

兩人呼出的氣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結成白霧，冷清的山路上，李少安吃力地背著趙雪梅緩緩而行。

「少安，你為啥這麼執著要回到鐵山灣，大學給你分配的工作不好嗎？」

在中巴車上的時候，趙雪梅知道了李少安是農大的學生，放棄了學校的工作回到鐵山灣，但是她還是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為什麼。

「好當然好，學校把我分配到省城的一家紡織廠當管理人員，一個月工資可是有90塊，咋能不好呢？」

「那你咋不接受分配，去紡織廠上班呢？這鐵山灣都窮了多少年了，有個詞叫積重難返，憑你一個人想改變這一切，難吶。」

「我又何嘗不知此事之難，其實我心裡也沒有把握，只是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我那哥哥嫂子鄉里鄉親們一輩子受這個窮。」

見過了省城的繁華之後，才越發覺得此生無論如何也要讓親人過上更好的日子。李少安幽幽的嘆了口氣，大學還有明年半年就畢業了，按照既定的路子，畢業之後進到紡織廠，安安穩穩的拿個高工資干體面活，多讓人羨慕。

家裡幾兄弟也為了這事兒爭論了很久，按照大哥李少國的意思，李少安就該安安心心的進廠上班。可李少安不這麼想，他想要憑自己在學校里學成的一身本事，讓鐵山灣的鄉親們都富起來。

和李少安的交談中，趙雪梅一直看著他的側臉，從這個男人的眼睛里她看到的是一顆赤子之心。

在接觸過了那麼多鐵山灣的村民之後，趙雪梅發現李少安果然是最特別的一個。不知為何，她就是願意相信李少安的心愿，也相信這個男人能夠做到他所說的一切。

「那你準備怎麼做？」趙雪梅滿懷期待。

李少安如實道：「我也還沒想好，等回到鐵山灣，考察過水土氣候之後再作打算。」

李少安補充道：「不過我覺得養豬是條好路，現在改革開放，經濟發展，城裡人生活水平提高，吃肉也多了，豬的需求肯定會大大增加。」

趙雪梅疑問道：「養豬？我們鐵山灣的村民家家戶戶都有養年豬，可那豬長肉又慢，吃食又多，還愛生病，怕是養大了也賺不了多少錢。」

「村民們養的這種土豬當然不行，我要養的那是四大名豬。」李少安得意道。

趙雪梅捂著嘴笑了起來，被李少安逗得直樂，「從來都只聽說過四大名著，你這裡還跑出來四大名豬了。」

李少安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咱們華夏四大名豬是榮昌豬、太湖豬、金華豬、寧鄉豬，這些豬繁殖率高，長肉快，肉質嫩，而且性情溫順，適應能力強。我要養的是這種豬。」

趙雪梅驚訝不已：「這些你都知道？」

李少安笑道：「這些都是我在學校里學到的，除了家畜飼養，還有很多其他的技術。」

聊起農業的事情，李少安變得話多起來，滔滔不絕為趙雪梅講述著這些年在學校里學習到的先進農業知識。

趙雪梅雖然聽不懂，但是卻也津津有味地聽著，她不在乎李少安具體講了些什麼，只要能聽到他這樣滔滔不絕的說著話，在這漆黑冰冷的山路上，就覺得心裡很踏實。

李少安背著趙雪梅，山路崎嶇，下雪路滑，加上走走歇歇，七八里的路程，兩人走了有快六個小時。

等走到鐵山灣時，已經是晚上八點。李少安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背著趙雪梅一步一步走回來的。

這個時候村子里一片漆黑，家家戶戶都已熄燈睡覺。地里的庄稼人，夜晚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睡的自然就早。

當走過一間兩層樓的小磚房時，趙雪梅示意李少安停下來，指著那個磚房道：「那裡便是我的家。」

看著這棟嶄新的房子，李少安有些驚訝，離開鐵山灣的時候可沒見到這棟房子，看來是近兩年新修的。

當時鐵山灣的村民住的要麼木房子要麼土房子，能住上磚房的不多，能住上兩層樓的那更是少之又少。

李少安心想，這趙雪梅家裡條件果然不錯，從她的穿著打扮，戴的手錶，以及這棟房子來看，算得上是鐵山灣里數一數二的。

但李少安又覺得很是奇怪，自己在鐵山灣從小長大，印象里怎麼就從來沒有看到過趙雪梅這個人呢？

「今天真的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別這麼說，都是鄉親，你有困難哪能不幫呢。」

把趙雪梅放到屋門前，李少安也終於可以回自己家裡。

看著李少安離開的背影，趙雪梅心頭忽然一陣不舍，叫住了李少安，「要不到屋裡喝杯熱水再走吧，冷風吹了一天，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