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劫後餘生
永昭四十年。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女孩吹著面前爐子上的葯盅，即便如此卻還時時不忘看向躺在一邊臉色蒼白的姑娘。
床上的設置很簡陋，只有一床舊棉被，就連掛在床上的紋幔都已破舊不堪。
躺在床上的少女雙眸緊閉，臉色蒼白。
「素問姐姐，你說姑娘會不會熬不過去，去了？」粗布麻衣的小女孩看著素問臉色擔憂的開口。
素問連續呸了好幾聲，才抬頭看向小女孩，「素書，莫要說這樣的渾話來，仔細你的皮。」
素書聽著她的話緊閉雙口，卻還是忍不住轉頭看向一邊的少女，「姑娘底子弱，之前淋了雨就一直在生病，如今又被那姑子這般欺負，定然是要……」話到嘴邊素書卻又說不出來。
「素書！」素問急得跺腳，「莫要說渾話，姑娘雖底子弱，可那些事情姑娘都扛了下來，我相信姑娘定然會醒的。」
素書對著素問撇撇嘴，然後她抬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這落英寺是江洲最大的寺廟，而她們來落英寺已經差不多五年。
落英寺的庵主換了一任又一任，那些姑子們卻一日又一日的變著法子欺負她們。
而三天前因為姑娘沒有完成任務，被妙蓮師太直接扔進了水裡，最後還是素問拚命的把她救上來。
如今三天之期已過，可姑娘卻還未有好轉的跡象，那些姑子恨不得能把她們折磨而死，所以對她們不管不顧。
鳳雲茜睜開雙眸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破舊的紋幔。
她記得這個紋幔似乎是很多年前，她和素問、素書生活在落英寺時的那個紋幔。
那一段時光雖然很苦，可終究卻成為她這一生之中最開心的時光。
沒有想到她臨死，竟然還能看見這個場景。
她咳嗽的聲音，驚動的守在門外的丫鬟。
「姑娘，你總算醒了，奴婢還在擔心姑娘呢。」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鳳雲茜抬頭望去就看見那張熟悉的容顏，倏而一下放大瞳孔。
她曾經有兩個貼身丫鬟，她們的母親伺候過她的母親路氏，等到她出生之後，母親血崩而亡，她們的母親，隨路氏而亡，而她們得鳳離央垂憐就一直在照顧她。
她們一個名叫素書、一個名叫素問，素書在她們離開落英寺沒有多久之後就被鳳雲瑤杖責而死，
而素問則是在戰場上為了保護她，承萬箭之痛而亡。
她真的沒有想到竟然能在這個時候看見她的兩個貼身侍婢。
「若這是死前的幻覺，也未免太過於真實。」鳳雲茜看著她們兩個人的身影呢喃自語，「一定是我怨氣太重，以至於閻王爺都不收留我。」
素問聽著鳳雲茜的話，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姑娘，雖說病一場，可也萬萬不可說出這些渾話來。」
素書聽著素問的話抽噎著開口，「姑娘，你若是死了，叫我們該如何是好？」
鳳雲茜聽著她們的話，抓住其中的重要信息，
病一場？
為何會是這般情況？
她不是已經被楚珺煜一條白綾賜死了嗎？又何來病一場？
難不成她被卓哥哥所託之人所救？
可素問和素書皆已故去，且是她親自埋葬，何以她們現在會這般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姑娘，你何故變成這般模樣，莫不是病一場，連我們都忘了？」素問握著鳳雲茜的手，把手放到她的頭上，「姑娘不曾有熱啊！」
「姑娘，三天前你得罪妙蓮師太，被她扔進水裡，是素問姐姐拚命把你救起來的。」素書不知想到什麼，抽噎一下，「為何如今姑娘蘇醒，卻連我們也不記得？」
鳳雲茜聽著素書的話，腦海中也一直都在回想這些事情。
她得罪妙蓮師太是因為她沒有完成妙蓮師太囑託的任務，從而被妙蓮師太扔進水裡。
她清楚的記得，自那落水之後，她的身體就一直不好；
以至於嫁到譽王府之後，御醫例行檢查的時候直接告訴她；
——體質虛寒，恐難有孕。
而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發生在永昭四十年！
思及此，鳳雲茜握住素書的手，語氣頗為激動的開口，「如今是永昭四十年，在位皇帝是睿煬帝？」
素書看著鳳雲茜臉上的表情認真的點點頭。
「這裡有鏡子嗎？快把鏡子拿來給我看看。」
素書雖然不明白鳳雲茜為何想要鏡子，可卻還是把破碎的鏡子送到她的手裡。
鳳雲茜接過鏡子的時候，看向鏡子中的那張臉，瞬間放大瞳孔。
鏡子中的少女，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正是那一張被評價為「旺夫」的稚嫩容顏。
永昭四十年，落英寺的妙蓮師太得到柳氏的命令，弄死她，以絕後患。
她後來帶著素問和素書出逃落英寺，卻遇見廉王楚珺煜。
楚珺煜得知她的身份以後，主動要求把她帶回洛京，而她也因為楚珺煜的原因在左相府的身份水漲船高。
譽王想要娶她的時候，她心繫楚珺煜以至於想要拒絕，可最後卻還是在他的甜言蜜語之中成為譽王妃。
睿煬帝死後，譽王登基，稱文昭帝。
文昭帝登基之初，柴桑邊境之亂，她主動請纓北伐柴桑。
可等來的結果，
是數十萬的金甲軍被活活餓死、凍死在凌關，而她靠著吃人肉、飲人血才活了下來；
是楚珺煜登基，文昭帝已故。
而她則成為楚珺煜的階下囚，被他關在慎刑司里日日夜夜承受著非人極刑。
到來頭，所有的一切不過一場鏡花水月。
楚珺煜或許從一開始就把她當作一枚棋子，所以才能在最後毫不留情的將她捨棄。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永昭四十年，鳳雲茜落水而亡，而得重生。
「姑娘，你在想什麼呢？」
聽著素問的話，鳳雲茜勾著唇角，巧笑嫣然，「你們知道嗎？活著真好。」
楚珺煜、鳳雲瑤、鳳府、安國公府……
前世那些屠盡她家族血脈的仇人；
這一世她定然要遇鬼殺鬼、遇佛斬佛、遇神弒神，將整個浣月國攪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