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黑店
回頭一看,是個穿白色中山裝的年輕男子在說話。
這一路走來,村裡的人不能說一個個肥頭大耳,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都比較健康,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枯瘦如柴,臉色呈現出病態的蠟黃,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的樣子。
李淮山沖那人點點頭:「我們是進山採風的,迷路了。這是個什麼地方啊,地圖上好像沒有你們這個村啊?」
「嗨,就是個荒山僻嶺的小破村,地圖上沒標出來很正常,」年輕人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說道,「你們是來採風的啊,那你們可真來巧了,這個村子的四面,四個方向,都有不錯的景,往東走有一片大瀑布,西邊是花海,北邊是陡崖,南邊是大湖灘,我建議你們可以先去南邊看看,那裡離村子最近,來回也就四五個小時,其他地方嘛,你們就得一早去了,要不然天黑也回不來。」
他似乎有意要將我們留在村子里。
李淮山先是點點頭,而後問:「我們該怎麼出去呢?」
年輕人笑道:「過不了幾天,就有收果子的中間商進來,到時候你們可以跟著車出去。」
放屁呢,這地方連條路都沒有,哪來的車。
這個年輕人絕對有問題,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有問題,我們才方便從他身上發現一些線索。
我嘆口氣,道:「我們趕了太長時間路,都很疲憊,今天就先不去找景了,哎,你們這兒有沒有旅店之類的地方,好讓我們歇歇腳。」
「有,有啊,我就是開旅店的,價格給你們算便宜點。」
一邊說著,年輕人就朝我們招手,那意思是讓我們跟著他走。
我和李淮山對視一眼,李淮山沖我點點頭,我沒遲疑,立即朝著年輕人追了過去。
年輕人回頭張望一眼,見我們都跟上了,臉上便不受控制地露出了笑容:「哎呀,我跟你們說,平日里經常有誤入這裡的驢友,全都住在我那,放心,我那個店,價格可公道來,你們三個住上三天,都花不到一百塊錢。」
我裝模作樣地跟他打鑔:「這麼便宜,你那的設施怎麼樣?」
年輕人朝周圍指指:「村裡就這麼個條件,你要是想在這裡找到外面那樣的賓館,還真沒戲。我那裡怎麼說呢,乾淨,沒有什麼蚊蟲,但熱水器肯定是沒有,衛生間也是老式的……哦,不是那種磚頭房隨便一搭的舊公廁,是古時候的那種衛生間。雖說沒有熱水器,但是你們要想洗熱水澡其實也挺方便,店裡有大木盆子,燒上熱水就能洗。」
這人好像平日里很少和人交流,見到我們幾個,像是逮住了一樣,只要你給他一個話題,他就用很快的語速一口氣說一大堆。
我點點頭:「不奢望條件多好,只要能休息好就成。」
「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年輕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觸目驚心的大黃牙,「我那個店裡的被褥都是用剛彈好的棉花做的,哎呀,那叫一個舒服,哦,對了,飯菜!我那個店裡的飯菜也相當不錯的,你別看我這個樣子,論燒菜,我在村子里要是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我客道地笑笑:「喲,那我們可得好好嘗嘗店老闆的手藝。」
他笑得更開了,我發現他的舌頭上泛著一層墨綠色的光澤,就像中毒了一樣。
他自己好像也發現了問題,馬上又將嘴巴閉上,只抿著嘴沖我微笑。
從他的笑容中,能明顯感覺到一絲怪異的猙獰,他看我們時的眼神,不像是商人見了客人,更像是,一個無比飢餓的人,見到了食物。
不過他倒也不算一個信口開河的人,沒多久,我們就進了他的店面。
整個店面都是純木製結構的,造型古樸,裡面被打理得非常乾淨,他領著我們上了二樓,挑了一個有大通鋪的房間給我們住。
床上的被褥也的的確確是用新彈好的棉花做成的。
我問店老闆:「晚上什麼時候開飯?」
他先前一直盯著李淮山發笑,半天才回過神來:「你們要是想吃,我現在就給你們做去,不過我們這兒不點菜,我做什麼,你們吃什麼。有什麼忌口嗎?」
李淮山和劉尚昂同時搖搖頭。
我也搖頭:「沒有,你看著做吧。」
正巧劉尚昂正將宋遠山的屍體放在通鋪上,店老闆似乎看出了一絲異常,指了指宋遠山,問道:「你們這位朋友,從剛才起怎麼就一動不動的?」
我正琢磨怎麼解釋,劉尚昂就用一塊帆布蓋上了宋遠山的臉,嘆口氣,道:「這是我們的朋友,途中溺了水,死了,我們想把他的屍體運到外面去,您要是覺得店裡放個死人不吉利,我們就先把他放到村外面去。」
店老闆擺擺手:「我倒是沒什麼,就是你們三個,跟個死人睡在一塊兒,也不嫌瘮得慌?」
劉尚昂依舊嘆氣:「這是我最好的朋友。」
「明白,明白,行,那你們就那什麼吧,如果他臭了,你們再把它運出去,我知道村外面有個挺安全的山洞,你們要是打算送他出去,就先告訴我一聲,我帶著你們過去。」店老闆說話的時候,視線一直鎖定在宋遠山的屍體上。
只不過宋遠山的臉已經被劉尚昂蓋住了,這一路過來,劉尚昂也一直刻意壓低宋遠山的帽沿,店老闆不可能看清宋遠山長什麼樣。
怕就怕,宋遠山上一次來村裡的時候,說不定也住在這家館子里,如果讓店老闆認出他的身份,極可能造成一些麻煩。
好在店老闆也沒多停留,說了那麼兩句,便轉身出了房間。
我將他送到外面,順便問一聲:「老闆怎麼稱呼。」
他又是花了片刻的時間回神,而後才回應:「哦,我姓陸,這個村子里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全都姓陸,我叫陸平,平安的平。」
我說:「你們這還是個家族式的村子啊?村裡的媳婦兒也姓陸么?」
「對,都是一個大家族的,嫁過來之前可能不姓這個姓,嫁進來以後,也都改成陸姓了,沒辦法,祖上定下的規矩,我們這些做後輩的,也不好隨便改。」
我笑著點點頭,便旋身朝屋裡走。
關門的一瞬間,我發現,陸平還在朝屋子裡看,他的視線落在了宋遠山那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還看到,他的嘴角上泛著一抹晶瑩的光澤。
他竟然盯著送宋遠山的屍體流口水!
門縫漸漸閉合,我甩手在牆上扔了一張隔音符,催動符韻,而後才對劉尚昂和李淮山說道:「這個店老闆絕對有問題。」
「食人魔。」劉尚昂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一愣:「什麼?」
劉尚昂解釋道:「食人魔,你沒發現他的眼睛里泛著綠光,舌頭上也有墨綠色的舌苔么,這是常年吃人肉,已經出現了魔化的狀態。」
怪不得那人剛才會對著宋遠山的屍體流口水,原來,食人魔是這麼個意思。
聽完劉尚昂的話,我起了整整一層的雞皮疙瘩,這瘮的。
就聽李淮那邊說道:「這個店主,恐怕是整個村子里唯一一個還算正常的人了。」
我還是入行的時間太短,實在想不通李淮山為什麼會這麼說,只根據眼下獲得的線索,我怎麼推,也推斷不出這樣的結論來。
「為什麼這麼說?」我問李淮山說。
李淮山朝周圍指了一圈:「咱們剛才在村子里走了那麼一圈,你沒發現么,所有的村民都是表面健康,卻常常會陷入一種類似於死人的狀態,惟獨這個店主,一路上都精神飽滿。
村民之所以出現那種狀態,很可能和他們吃了山包上的食物有關,而這個店家,很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那些食物有問題的人,他拒不吃村外富產的食物,才把自己餓得面黃肌瘦。
同樣,因為他知道村民都不正常,所以很少與村裡人交流,常年處於半與世隔絕的狀態,讓他一見到正常人,就會產生強烈的傾訴欲。
他見到我們的時候,那分明就是一副餓狼見到食物的表情,這就說明,他為了能在不吃周邊問題食物的情況下存活下來,肯定沒少將誤入此地的旅人當成食物。
不信的話,咱們可以在這家店裡仔細找找,如果我估計不錯,在這個店裡,應該有一個比較大的儲肉間。」
沒想到,李淮山只是看了店老闆兩眼,就能聯想到這麼多事情。
至於我自己,也只是憑著一雙能察查人心的眼睛,看出店老闆是個性情極其暴躁扭曲的人,他在面對我們幾個的時候,是帶有殺心的。
看來我還有許多東西要學。
「你們還記得老宋說得那件事吧?」劉尚昂突然開口,把我和李淮山都問懵了。
李淮山不解道:「那件事?」
劉尚昂「嘖」了一聲,說:「就是他曾說,紅衣女出來借傘的時候,如果將傘借給她,這個人當天必死,如果不借,就永遠無法走出這個村子,剛才我在想,這個店家既然知道村子有問題,為什麼不離開呢?又或者,他不是不想離開,而是根本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