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酒保
我問老周:「路線咱們已經選好了,簡報什麼時候給?」
老周轉過身,指了指三米外的一個鴨舌帽,那人看到老周指他,於是晃了晃手裡的一大摞紙。
77個病原體,確實需要點筆墨才能將簡報寫完。
遊園會的任務簡報,比之正常狩獵任務的簡報要簡陋許多,基本上就是幾行字帶過,好在簡報內容有一定的故事性,所以非常好記憶,我、老周、李奧,一人記二十來個,最後再將不太好記的幾個簡報抄在本子上,這麼一來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們選的……不對,應該是其他人剩給我們的這條路線,位於大卓里村和東華城之間,老周說,在這條路上,除了東華城周邊的治安狀況尚可,其他地區全是悍匪橫行的凶蠻之地,越是像這樣的地方,就越容易滋生出病原體。
本來我以為,這77個病原體是集群出現在某個村子,或者某個鎮子里,沒想到,整條路線貫穿了上千公里的距離,我們必須時常在下沉世界和黑山之間穿梭,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往返於病原體出現的地點。
老周為我們選定的第一個人目的地就是大卓立村,確切地說那不是一個村莊,而是一個由悍匪、山賊、海盜建立起來臨時據點,不過裡面的人都是各掃門前雪,互相都不關心別人的死活。
前往19號天坑的路上,我將大卓立村的任務簡報重新回想了一遍。
簡報上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一個四處收集亡魂的人屠就藏在大卓立村中,他的行蹤十分隱蔽,但我們懷疑,此人長期窩藏於當地的酒吧里。」
就這些。
既沒有說病原體是什麼,也沒解釋人屠是什麼意思。
我和老周商量著推斷了一下,斷定這個所謂的人屠,應該是個連環殺手,所謂四處收集亡魂,其實就是指死在他手裡的人不少,不過我們猜想,人屠本人應該是一號病人,病原體就藏在他身上。
老周說,想要在大卓里村那種地方消滅病原體,最好的辦法是假扮成賞金獵人,直接衝進去將一號病人抓出來,因為大卓立村的惡人們對當地的賞金獵人公會十分忌憚,大概率不會阻撓我們。
但問題是,你扮做賞金獵人去抓人,手上就必須有目標明確的通緝令。
短暫商議過後,我決定先去酒館里探探底,老周在村子里埋伏,李奧在村口外的樹林里設哨,設置這麼兩道防線,主要是擔心人屠發現異常,提前逃走。
我們在19號天坑附近的月台上買了三套賞金獵人的行頭,下了天坑以後,徒步走了幾十里山路,才找到那座隱藏於密林之中的小村落。
大卓里村從外表上看,和普通的村子差別不大,村路上有人在勞作,也有即將遠行的人在馬車和家人告別,所有人的著裝都很樸素。
唯一特殊的地方,不過是路邊的陰暗角落裡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影,也不知道是醉漢還是屍體。
我穿著一身賞金獵人的行頭進了酒館,酒館大廳里,原本吵鬧的人群立即靜了下來。
「一杯啤酒。」我踏著緩慢的步子來到吧台前,朝酒保招了招手。
酒保是個帶著圓框眼鏡的消瘦青年,他笑著沖我點點頭,很快就端了一杯啤酒過來。
在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時候,掛在他胸前的銀色錶鏈猛烈晃動了兩下。
這時一個醉漢撲到了吧台上,沖酒保大吼:「一杯麥芽酒,快點!」
酒保依然禮貌地笑笑,將一杯麥芽酒遞了過去,我留意到,酒保的眼鏡上雕著許多娟秀的浮雕。
「抓到您想抓的人了么,先生?」
我剛想呡一口酒,酒保突然開口詢問。
我無奈搖搖頭:「差點就能抓到,那人是個高手,跑得賊拉快。」
酒保一邊用抹布擦著酒杯,一邊沖我笑笑:「這裡的人都是高手。」
「你們這兒有賣火槍的嗎?」我隨口問了句。
酒保指指門口:「出門左拐就是。」
「給我做份午飯,我去買點東西就回來。」
「悉聽尊便,先生。」
我點點頭,在桌子上放下一枚硬幣,便起身離開了酒館。
出了門,回過頭來將門關上的時候,酒保剛剛將桌子上的硬幣收起來。
我在村裡逛了逛,很快就在一個衚衕口找到了老周。
老周斜著身子靠在牆上,遠遠地沖我揚了揚下巴:「有收穫嗎?」
「酒保就是人屠,通緝令拿來。」
說著,我就朝老周伸了伸手。
老周直衝我樂:「要麼說你腦子快么,這要是換我,在裡面待一個小時都不一定把人屠找出來。」
我之所以說酒保是人屠,也不是憑空猜測。
進村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村中每一個人的穿著都極為樸素,別忘了,這地方可是賊窩,誰要是穿金戴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搶了,可酒保卻戴了一塊做工非常精細的銀表,酒館里那麼多喝得五迷三道的悍匪,卻不搶他,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這麼干可能被反殺,二是酒保在村裡的地位很高,沒人敢動他。
從醉漢沖他大呼小叫的情形來看,酒保在村子里並不受尊重,於是第二個可能就被排除了。
當時我就認定,他的身手了得,有錢,且不太遵守村子里的生存法則。
後來我仔細觀察他的眼鏡,發現上面浮雕過於娟秀,換句話說,那不是男人戴的眼鏡。一個有錢人,卻連眼鏡都要戴別人的,那他的財富,應該有很大一部分並不屬於他自己。
一個不遵守村裡生存法則的外鄉人,家中富有,但大部分財富都是從別人手裡奪來的。
他不是人屠,誰是人屠?
我接過老周遞來的通緝令,用最快的速度將酒保的肖像畫了上去。
經常繪製巫陣有個好處,就是繪畫能力進步飛速,隨手這麼一畫,相似度就有七八成。
「行了,走,抓人屠去。」
我朝老周招一下手,便快速朝酒館奔去。
酒保見我回來,依舊露出了十分禮貌的笑容:「您回來的可真快,先生,您的飯我還沒做好呢。」
我也沖他笑:「沒事兒,早點吃晚點吃差別不……」
那個「大」字我還沒說出口,老周已經從我身後閃出來,甩手就將斧子擲向了酒保。
嗖——嗖——嗖——
斧子盤旋而出,在空中激蕩起一連串破風聲。
我和老周同時加速,朝吧台猛衝,奔跑中,我將通緝令扔向了半空。
就在老周動手的瞬間,酒館里的人就已經開始朝我們這邊圍攏了,之前老周就說過,如果其他人想要阻攔我們,只要將通緝令扔出去,他們就會停下。
「當」的一聲脆響,酒保以極快的速度從吧台下抽出一把匕首,將迎面而去的飛斧格飛。
我仔細看了一眼,他拿在手裡的那枚匕首非常特殊,乍看像是從什麼動物身上拔下來的骨刺。
「他手裡的東西就是!」老周吆喝一聲,將第二把斧子擲了出去。
老周的意思我明白,他是說,酒保手裡的那把匕首,就是病原體。
酒保再次擺動匕首將飛斧擋飛的時候,我就發現他的動作是十分怪異,那感覺,不像是他揮動著匕首格擋,而是匕首帶著他做出了格擋的動作。
他只不過是匕首的傀儡!
我一把抓起旁邊桌子上的玻璃杯,甩手就朝酒保扔了過去,酒杯脫手的瞬間,我動用了加速術。
酒杯在半空中猛地提速,如子彈一樣飛向酒保。
匕首的反應速度非常快,只在一瞬間就改變位置,打在了酒杯上。
咔嚓一聲,酒杯被擊碎,大量酒水混合著碎片四處飛濺,擋住了酒保的視線。
之前酒保擋開老周的飛斧時,兩隻眼一直瞪得很大,眼皮都不眨一下,所以我推斷,病原體本身是沒有視力的,它必須藉助酒保的眼睛來看東西。
這個推斷是對的,當我將第二個酒杯扔過去的時候,匕首沒能在第一時間將其擋下,杯座結結實實砸在了酒保的手腕上。
不管匕首是以什麼樣的機制來控制酒保的,只要酒保的手腕受傷,手掌上必然脫力,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科學事實。
果然,酒保的手當場脫力,匕首隨之掉落在吧台上。
老周一個箭步衝過去,揮拳將酒保打翻在地,而後蹲在地上,摸出手電筒來反覆在酒保身上照。
我則拿起了桌子上的匕首。
這東西半尺多長,形狀和象牙類似,整體渾圓,頂端尖銳,尾部嵌一個金屬打造的手柄。
不過我可以肯定,它絕對不是象牙,因為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在它的表面上,有很多類似於鱗片的角質。
觀察了沒多久,病原體就被血玲瓏完全吞噬,碎成了一堆粉末。
老周從吧台後面直起身來,將酒保的眼鏡拿在手裡沖我晃了晃動,那就是原質。
我朝酒保揚揚下巴,意在問老周,人怎麼樣了。
老周嘆了口氣,將酒保翻了過來,我這才看到,在酒保的後頸上,有一個很深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