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殺不了
參容的哥哥不是要衝動地尋修遠拚命,而是先在自己的院子里四下查看了一番。他沒有尋到特別的東西,整個小院,平靜得像一汪沒有清風光顧的水塘。
哥哥眉毛皺得老高,回來對妹妹說:「寧遠將軍沉默寡言,誰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是誰的人。明明是個武將,偏要進啟仁書院旁聽。我們眼下的事非常重要,牽扯進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寧遠將軍,我們需要儘快解決掉。」
「你有主意了?」參容問。
哥哥將門窗重新關好,將妹妹拉到裡屋,說:「巧的是,為了迎接新入學的學生,明天學苑裡有一場射獵比賽,或許我可以趁此機會除掉這個隱患。」
「你要在射獵場上殺了他?你往年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比賽,這次突然參加,定會引起人們的注意的。」
「顧不了那麼多了。」
兄妹倆戰戰兢兢地度過了一個晚上,唯恐住在同一個院子里的修遠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會見特別的人。好在一個晚上都平平靜靜,並無異常,好像白天的那個白色身影,根本就是兄妹倆的錯覺。
第二天的射獵比賽,參容的哥哥參加了,這在同窗甚至啟仁書院博士們的眼中,也是很奇特的一件事,要知道,參容的哥哥之所以遠居京郊、不理朝職,乃是因為他自小體弱,外人根本不知道他那樣的細如竹筷的手臂,可以挽弓搭箭。
趁著形勢混亂的時候,參容的哥哥射出了那一箭。與他人的無鏃之箭不同,他的箭有鋒利的箭鏃,且目標不是狡兔野雞,而是一身白衣的修遠。
哥哥沒有射中修遠。那支致命的箭在半空中被一支勢頭更猛的箭射中,偏離了方向,帶著清脆的響聲,隨意地丟在了地上。
救修遠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衡。
白衡的出現,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讓所有人把目光逐漸投射到參容的哥哥身上去。
白衡此時是憤怒的,她不明白,一向和善的丞相之子,今日為何故意置人於死地。
可白衡的哥哥沒有半點想要解釋的樣子,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連一句道歉都沒有說,便調轉馬頭,離開了射獵場。
嬉皮笑臉、假模假樣地告訴別人,他是無心之失嗎?這樣的事,他是不屑做的。
周圍的人們便隨意猜測起來。
他們說:「丞相之子整天裝得溫文爾雅,原來最是惡毒,和他爹一樣!你們知道嗎,老將軍剛被刺殺身亡,丞相就立刻逼迫陛下找了謀反的罪名,滅了老將軍滿門——那可是他夫人的娘家,他怎麼下得去手!」
「可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唄!」有人附和。
「咱們瞧不起那個私生子,可沒想著殺了他呀,你瞧瞧,丞相的兒子就是不一樣,表面上跟人家禮儀周全,實則想要取人家的命!」
「看他沒有得手,反而很不甘心呢,嘖嘖……」
人群里都是嗡嗡的談論聲。
白衡有些衝動,催動戰馬準備追上參容的哥哥問個究竟,誰知「被害人」修遠出聲阻止了她。修遠示意白衡,去追那個一直藏在人群中、此時已經轉身離開的、拖著一條殘腿的姑娘,在那個姑娘身上,定會問出許多秘密。
白衡聽從了修遠的建議,退出了射獵場,直追參容而去。
但她沒能抓住參容。在校舍狹窄的衚衕里,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參容帶走,消失在白衡的視線里。
手的主人,正是自從參容出現在啟仁書院就一直關注她的商炎。
商炎這一世的家世,遠不如修遠和參容,所以只能和大多數啟仁書院學生一樣,住在一個相對擁擠的平常的學舍里。不過這也為他從容地把參容藏起來,提供了便利。
看到商炎平淡的神色,參容帶了恐慌的情緒,她明白,聰明如商炎,已經猜出了她在刺殺修遠的事情上是脫不了干係的,甚至,他可能已經猜出來,她到底是誰。
果如參容所料,商炎沒有拐彎抹角。在確定已經甩開了白衡的追趕之後,他將參容帶進了一個僻靜的衚衕,說:「丞相大人的兒子和女兒想要殺人,還要親自動手嗎?」
參容很快鎮定下來,她想,眼前這個書生毫無背景,但凡他有一點聰明,就應該明白,對於自己知道的東西不能隨便說給別人聽,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參容帶了警告的口氣說:「看在你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我或許不會因為你的隨意猜測而殺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自尋死路。」
商炎輕笑了一聲,瞥了一眼參容行動不便的殘腿,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條腿是不想要了嗎?」
「你我最好做不相關的路人,過多關注我的事,對你沒有好處。」參容梗著脖子說。
商炎好像更加愉悅,竟有了聊天的心情,開始為參容分析起來:「沒有搞清狀況就想殺這個殺那個,你們兄妹倆是不是成了驚弓之鳥啊?且不說我出於好心,就是被你們當成目標的寧遠將軍,也被你們恩將仇報了。」
參容皺眉:「你什麼意思?」
商炎抱著雙臂站在參容近旁,說:「最初想置你於死地的,是你父親吧?他或許是發現了你沒死的事實,或許想確認你哥哥在他篡位的事情上有什麼看法,所以派了人來書院。也是你們倆幸運,丞相派來的人被寧遠將軍逮了個正著,殺掉了。」
「你親眼所見?」
「我親眼看見他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個人去。因為正趕上學生們去聽胡老先生開壇講學,還有幾乎所有的博士和蒞臨的官員旁聽,所以整個過程,只被我一個人撞著了。」明明是一件禍事,偏被商炎說得那麼輕鬆,好像這個柔弱書生,見慣了殺人越貨的事。
參容又問:「胡老先生開壇講學,對於學子們而言是難得的大事,你為什麼不去?」
「因為你哥哥和寧遠將軍都沒有去啊。」
參容更加不解。
商炎很是欣賞參容此時的表情,得意地說:「我可不想只做個書獃子,我是要治國平天下的人。四書五經、三墳五典,我早就讀透了,我現在想了解的,是一個完整的朝堂,我要知道朝局的走勢。只有了解它,才能實現我的理想。」
小小年紀,竟如此與眾不同,眼光長遠。
參容對眼前這個人多了幾分興趣:「那麼,你了解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