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前世·壹
白鷺江,幽棲小築。
自滅國后,柳憶每天都被亡國的噩夢折磨,被火光吞噬的人們的慘叫聲。
她要報仇。
這是柳憶苟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但是她一個人勢單力薄,根本無法撼動符梟,可行之徑唯有向露國借勢。
柳憶記得,自己父皇說過,曾與當今的露皇顧沛情同兄弟,柳憶並不信兩大國君之間能有什麼真情實意,但眼下也不得不抱著這點微渺的希望了。
她拿出自己身上關於燕國皇室的信物去售賣,營造出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皇室的信物,與普通的寶物材質、花紋都有所區別,是極其特別的,露皇喜歡淘各種寶物送給皇后,討皇后歡心,這些信物早晚能通過銷售的渠道落到露皇手裡。
而在等待魚上鉤的時間裡,她則只需扮演好一個狼狽可憐的孤女,博得露皇同情,讓露皇心軟帶她進皇城!
這個過程,比她想象的來得還要更早一些。
露皇在見到她時的真情表露,更讓她相信了父皇和露皇之間的情誼——原來兩大國君之間,真的存在真摯的友誼啊。
不用等柳憶反應,露皇便表示要帶柳憶回皇城,甚至動念要收她做乾女兒,保護她的安全。
大抵是柳憶眼中的拒絕太明顯,露皇愣了愣,暗嘲自己自作多情,長安公主敏銳多思,哪裡需要他來給她安排後路,恐怕她已經將以後的計劃想好了。
「你想報仇?」話雖是疑問,但露皇已經做好了得到確定答案的準備。
果不其然,柳憶言之鑿鑿,字字鏗鏘:「我知道露皇伯伯是為我好,但我不願意欺君罔上,我對夏國,對符梟,恨得徹骨。」
「我每夜都能夢見故國水深火熱的慘狀,冤魂遊盪,伏屍悲壯,哀轉不絕,我恨不得現在就能手刃害死父皇母后、屠戮百姓的兇手,啃其血啖其肉!」
「可惜我勢單力薄,復仇無望,滿腔怒火無處釋放……」
露皇輕輕一嘆,勢單力薄該如何扭轉局面?聯想到自己的到來,不就是想要借勢借力嗎?
「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能不能把握住,就靠你自己了。」
露皇慈愛道:「朕露國的江山,遲早是朕兒子顧演的,你如果能說服他幫你,朕便允你。」
柳憶眸露欣喜:「謝露皇陛下!」
「別這麼見外,叫朕伯伯就行。」
柳憶順利的踏進露國皇城,改換了男兒裝扮,接受了露皇賜予的帝師之名。
只是在讓顧演接受她的事情上,遇到了麻煩。
顧演聰穎早慧,才名不亞於她,方及弱冠,正是志比天高的時候,怎麼會甘心屈於一個比他年齡還小的『少年』之下?
何況他自詡才智驚人,早已不需要教導了,露皇突發奇想,又給他找了個師尊,這事兒怎麼想怎麼怪異。
礙於露皇的威嚴和緊逼,顧演心不甘情不願的將柳憶這位帝師帶回了自己的太子府,但是想讓他承認這位帝師,還早得很呢!
柳憶也感受到了顧演的抗拒,雖然將她帶進了太子府,卻只是隨意安置在客房,上朝奏摺或是一些政事都不叫她。
甚至有時候還會惡作劇,在飯食里做手腳。
原本太子府的人還當帝師是個多了不起的角色,在察覺顧演的態度后,也紛紛調轉了風向,偶爾敷衍的用一個饅頭將柳憶打發。
柳憶也是心高氣傲的人,何況心裡裝著報仇的事,對生活日常里的冷眼苛待並不在意,專心思索著如何才能獲得顧演的認可,讓顧演正視自己的能力。
山不來就我,我就山!
顧演排斥她,她就主動貼上去。
無論是顧演在書房批閱奏摺,還是吃飯,甚至如廁,柳憶都會如影隨形,與顧演就某個問題進行探討。
顧演厭惡她,每次她拋出的論斷,都會被顧演批判得體無完膚,然而柳憶轉頭就會提出其他的論據做佐證,來證明自己是對的。
兩人一來二去,竟然因為打嘴炮產生了些許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情。
聰明人間的友誼,總是奇奇怪怪。
顧演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的這位帝師轉變了態度,從單純的排斥厭惡,變成了讚賞,到後面開始引為知己。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間,他跟人談論時,總會想起或是說起柳憶。
旁人不懂的事,注意不到的細節,唯有她能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是他的帝師。
說心裡沒有驕傲是假的,但顧演臉色沉沉,很不高興。
頂著『師』的名頭,豈不是說他一輩子都要被她壓一頭,做她的徒弟?
帶著這種奇怪的勝負心,顧演堅決拒絕承認柳憶。
「哥,你是不是很喜歡你的那個帝師?」顧慎敏銳的察覺到自家兄長的情緒,以前兄長的關注重心,在父皇母后和自己身上,現在不僅多了個帝師柳憶,在帝師柳憶身上的關注還比其他人的多!
顧慎怎麼能不生氣!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別胡說。」顧演想起柳憶嬌小正經的樣子,莫名有些心虛的游弋開視線。
喜歡?
他對柳憶的感覺確實不太一樣,但談不上喜歡吧?
何況他們兩個都是男人,怎麼可能喜歡,一定不是這樣的!
絕對是因為他們兩個的想法太相似,處事太合拍產生的錯覺!
顧演在心裡這樣否決掉這種想法。
恰好此時夏國有意舉辦騎射比賽,顧演強迫自己專心籌備這件事,將自己的心思拋之腦後。
舉行騎射比賽的地方是燕國舊地,柳憶臉色蒼白,內心抗拒,尤其是符梟也會到場,她的身份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顧演本來也沒打算強迫她,可是商定的時候,顧慎也在場,見哥哥如此縱容一個人,很是嫉妒,陰陽怪氣道:「堂堂帝師居然不陪著我哥共進退,也不知道跟在我哥身邊安得什麼心,不會就是想背靠太子府享福吧。」
柳憶噎住,她確實起的是利用的意思,但並不是要享福啊!
眼見顧演看向她時,浮現了懷疑,柳憶只得表決心說自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