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養著閑人

顧有權幾人是踩著飯點進的院門，接連幾個火辣辣的太陽，四月末的天已經是熱的要命。尤其是到了日頭正中的時候，外面走一圈，渾身火辣辣的疼，就像褪皮一般。

林氏一眼便瞅到了顧存遠前面的問心和身後拄著一根棍子一瘸一拐的天心。到底是過來人，心中不喜也沒表露在臉上，只客套的跟女婿寒暄了幾句后便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顧存遠身上。

「喲，外祖母的乖孫孫，快，快進來，這日頭大的把孩子給曬的。」說話間不忘將浸了水的帕子拿過來，拉過顧存遠將他出汗微紅的臉細細擦了個遍。

「外祖母。」顧存遠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不是五六歲的孩子了。接過林氏手上的帕子舀了水清洗一番，卻是拉過問心的手放在盆子里給她泥乎乎的小爪子洗了個乾乾淨淨。

林氏一看回頭望了盛飯的秦氏一眼笑道:「嘖嘖嘖，這孩子不得了，才多大點人，就知道照顧別人了，以後定是個知冷知熱的。」

一旁的天心見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眉頭一皺，無聲的洗了手，一個人進了屋。

林氏斜眼見她進了屋這才湊到自家閨女邊上悄聲道:「給存遠定的是那個小的吧？」

秦氏輕輕的點了點頭，手上片刻也沒得閑，將燒好的腌魚，炒的雞蛋一股腦的抬上桌子。

「佛主保佑，還好是那個小的，要是那個大的可就麻煩了。你看那臉，陰陽怪氣的一點教養沒有，這還是郡城出來的。」其實她心裡還是不順暢，儘管問心出落的非常好，那也是買來的，無父無母的，怎麼就感覺不舒服。

「嗯，是郡城裡的，聽說還是夫子的女兒，姓素，素大姑娘還識字，寫字寫的很好看。」知道自己娘親心中不痛快，就著這件事情秦氏也不想多說，多說多錯，只將那些好聽的說與林氏聽。

果然，秦氏這樣一說，林氏再沒出聲，舀好了飯上了桌子。

顧有權和秦向海都是話不多的人，山裡也沒有那許多規矩，大人小孩圍著一張桌子吃飯，甚是熱鬧。

下午，顧有權沒有再去地里，家裡亂七八糟的處處需要收拾，光靠秦氏一個女人是不行的。

秦向海與他一道去了大院里借了推車，將那些燒的黑灰和那些不成樣的東西盡數刨在一起推了出去。

天漸漸涼了下來，顧存遠在家裡呆不住，拎著框子出了門。問心已經是他的跟屁蟲，當然是屁顛屁顛的跟他一道走了。

「香雲，你這房子要怎麼修，要拉院子起來嗎？」趁著歇氣的時間，秦向海扭頭看了一眼自家妹子，問了一句。幺妹想蓋瓦房很久了，這一次應該要一併收拾了，畢竟存遠也不小了，蓋房子又是大事，可的一次性弄好。

秦氏聞言一愣，她有這想法很久了，也存了好久的銀錢了，可眼下又買了問心-，到現在那個銀子還差著，哪來的錢修院子。心裡一發狠搖搖頭道:「我哪有錢起院子，就起幾間草房好了，簡單省事。」

「不行！」她話一落音林氏就炸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道:「你怎麼就這麼沒出息，修房子這麼大的事情能簡單省事的了嗎？沒有錢，哪家是有錢的，東拼西湊緊緊就過去了。你沒有，差多少我出！」打小就生在瓦房裡，沒得嫁了人一輩子蹲在草房裡，她不嫌，自己還覺著丟人呢。

「娘！」秦氏聞言陡然拔高聲音喊了她一聲，有些尷尬局促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秦向海。爹爹去的早，娘雖然有些縫補的手藝，但是一個人領著他們兄妹三人也辛苦的很，家裡能有多少銀錢。何況，家中有哥哥嫂嫂在，若是自己開口，那娘的日子肯定會非常難過，畢竟兩個嫂嫂有多小氣她是知道的。

「你不用看你大哥，我們已經分家，我一個人單過著。自己平日里做些活也能換點銀錢，都攢著沒有地方花。我是借給你的，等你有了錢還得還我，那是老娘我存的棺材本。」她自己的銀錢，只要她還活著，怎麼花都由著她自己說了算。不補貼女兒就是補貼兒子，怎麼來都不是外人。

「分家？」秦氏驚呼出聲，就連顧有權也是詫異不已。他這岳母一向要強，兩個兒媳進家這些年，家中大小事情也還都是她說了算，怎麼會突然就分家了，而且他們還不知道。

秦四海正干著活，聽著這些話不由得怵眉，手中頓了頓正欲開口卻被林氏搶了先。

「你那什麼表情，分家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現在說的是你修房子的事情，甭在這裡岔開話題。」

她這樣一說，秦氏只得悻悻的閉了嘴，連原本打算開口的秦四海也沒了話。

秦氏心中一陣滾燙，眼睛卻是酸酸的。自家娘親自家知道，要強了一輩子，怎麼會輕易將她好不容易撐起來的家分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受了多大的委屈，此刻隻字不提，還一心不住的為自己打算。

秦氏和顧有權不再開口說話便是等於默認了林氏說的，院中突然靜了下來，只偶爾傳來鏟子與車身碰撞的聲音。

林氏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有人沒話，實在是憋人的很。不過靜了一會兒便湊到秦氏跟前低聲跟她聊起了家常，話題便是自午飯後便一直未出屋的素天心。

「香雲，你別閑我多話，你難道就打算一直這樣養著她？」什麼也不幹，真拿她自己當千金小姐了。

秦氏回頭往屋子裡瞅了瞅，半響才開口說道:「自然不是，她不會在這一直呆著，等她再大一點我便想辦法把買問心的錢湊齊給她，隨她想上哪。」

林氏撇撇嘴，嗤笑兩聲道:「你還真打算這樣由著她了，我跟你講，你要不好好教她，以後定是個禍害。有那個小的跟著存遠，她禍害可禍害不了別人，有什麼事情你都得跟著沾上。真是，大家小姐我見多了，就沒有她這樣的，不打招呼不見人，吊著臉，真當自己是個寶了。鳳凰落地還不如雞呢！」說著說著就來勁了，聲音不自覺的就拔高許多。

秦氏連忙扯了她一把怵眉道:「娘，你小聲點，我心裡有數，您別跟著瞎操心了。」

看到自家女兒怵眉，林氏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訕訕的笑了笑，低頭嘟囔道:「有數，我看你就是個糊塗的。你們大了，一個個翅膀都硬了。錯的不聽，對的更不聽。我老太婆怎麼說都是錯的。」最後一句話她聲音壓的很低，彷彿自言自語，可秦氏還是聽見了。

心中微微嘆息，覺得自己方才的語氣有些過，聲音不由得放柔和幾分道:「娘，你說的這些我都曉得，等忙過這陣子我便教她做做針線做做飯。不指望她能掙錢，忙的時候能給我幫襯一下就好。她是個心大的，看不上我們這山裡讓，遲早要離開的，不離開也得嫁人不是。」

屋裡的素天心並沒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立在門后一動不動的看著院子里的兩個女人在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尤其是那不時朝這邊瞟來的眼神，她可以篤定，她們是在說自己。

兩隻手死死的捏了捏，調頭一瘸一拐的朝床邊走去，腳彷彿比中午時候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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