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宅風波(二)
秦氏的針線是出了名的好，因此做衣服和鞋子鞋墊這些活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在問心和天心兩個手藝都不差，足足將活計分擔去了一大半。
天心正聚精會神的綉著鞋墊，問心則拿著炭忙碌的在大紅的枕套上專心致志的描著花樣子。
雖說山裡人沒有那麼多講究，但娶嫁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也都盡己所能往好里置辦。
幾人不僅要給顧存遠做一身成親的紅衣喜服，還有給新娘子的幾套新衣，鞋子，被褥。做好準備之後找時間提前送去女方的家裡，帶到成親那日隨著陪嫁再一起給抬回來。算是給新娘子體面，也是給自己家體面。
趙氏則是與顧秋梅一起，拿著預備好的棉花和被裡被面在另一張竹席上縫製被褥。
顧秋梅與秦氏歷來不對付，趙氏也因著上天顧笑笑的事情一直對秦氏冷著臉。整個堂屋靜悄悄的一片，天心拿針在鞋墊上飛針走線的聲音都依稀可辯。
眾人正忙著，李氏抬著簸箕從外面進來了，將簸箕放在席子上后自發的跟幾個忙碌的人湊在一起。
「喲，問心，你這畫的什麼花，真好看。」
問心的手片刻也不離開枕套，低頭抿嘴笑道:「大伯娘，這是牡丹，象徵著大富大貴，那一副是石榴，寓意著多子多福，還有一副是鴛鴦，意思這大堂哥和以後得大堂嫂幸福美滿。」
誰不喜歡聽好聽的，李氏聽得她這樣一說，頓時笑的合不攏嘴，額頭上平日里深深淺淺的溝壑瞬間就平了不少。
「他二嬸，這邊還有預備給新媳婦的鞋墊，鞋面，是不是也要綉上一些東西？」當然是要的，可這麼多活她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只能這樣說。
「當然要綉些東西，又不費多大事，天心和問心都有那手藝在，幾個人要不了多長時間。」秦氏也不理會她那些無謂的小心思。
說話間，問心手中的活暫時完成，她抬起頭輕輕噓了一口氣，動了動酸酸的脖子。四周看了一下，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件一件奪目的紅。大紅的被面，大紅的喜服，大紅的繡鞋，連鞋墊都是紅的。回神的功夫去不經意瞅見李氏方才抬進來的簸箕，裡面有一方白色的帕子，在大片大片的紅色中顯得分為醒目。
她雖然只是一眼，李氏還是感覺到了，回頭隨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立時就有些尷尬起來。
「瞧我這腦子。」局促不安的自嘲了一句，迅速伸手把那方白色帕子收起。
秦氏瞥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忙碌，半響不見她說話本以為她不會再開口，卻又聽見她說道:「大嫂，新房不是已經收拾出來了嗎？那東西直接放新房去，到處亂塞，到用的時候找不著就麻煩了。」李氏是個勤快人，可惜有些邋遢，元帕這東西能和鞋墊放一起嗎？別人到還好說，天心和問心還是姑娘家呢！
果然，天心看見那東西迅速低下頭，沒人看見她煞白的臉，只當她羞著了。
顧秋梅眼尖的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看著秦氏道:「大嫂近日事多，忙忘了很正常，再說了，不就是元帕嘛，哪個女人這輩子不得用。」
「元帕？」問心疑惑的嘀咕了一聲，這是個什麼東西，沒聽說過。
顧秋梅素來跟她們姊妹倆不對付，此刻竟破天荒地的接了話:「問心丫頭，你還小，當然不清楚。元帕呀，那就是女人的命，這新婚之夜元帕不見血，那麼新娘子就不新了。」不新了，那就是破爛貨，男人再窮，也不會穿人家穿過的破鞋。
「新娘子的元帕若是沒有落紅會怎麼樣？」素天心突然抬頭問了一句。
秦氏抬頭怵眉看著她輕聲道:「天心，不許亂問，哪家姑娘出嫁會沒有落紅。」言罷，轉頭一臉厲色的看著顧秋梅道:「你好歹也是姑姑輩的人了，怎麼能跟她們說這些露骨的話。」
顧秋梅卻是嗤笑一聲道:「二嫂，這怎麼就露骨了，都是女人，早晚不都得知道么？有區別嗎？」接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度爬她臉上，目光在素天心的身上打了幾個迴旋道:「那些沒臉沒皮的，洞房花燭夜當然不會有落紅。那種破鞋要不被夫家休棄回娘家，要不就綁著石頭沉塘。哎呦，想想真是作孽喲！」
一席話聲情並茂，說完再度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素天心兩眼，看著她在那微微顫抖，她心裡沒有來的一絲暢快。
秦氏素來傲氣的很，要是知道她家裡養了個小賤蹄子，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定然會很有趣。
早在素天心進院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這個美名傳遍顧家村的姑娘被破了身子。看她那走路的姿勢，定然是破身不久，也不知道被哪個男人給采了。姐姐是這樣的貨色，妹妹又能好到哪去，可憐存遠那麼好的小夥子，偏偏買什麼童養媳。
素天心心裡本就有陰影，生怕被別人知道自己那難以啟齒的事情，此番顧秋梅不住的明裡暗裡打量她，她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一般，想守住的秘密怎麼也守不住。
「小姑姑，你那什麼眼神，看著我做什麼？」她本來就和顧秋梅不對付，此刻這一聲小姑姑叫的屋子裡幾個人都抬起了頭。
聽著她對自己異於平時的稱呼，顧秋梅更加篤定她有事，絕對的有事。
「長的好看自然多看兩眼咯。說來也真是的，這才半年沒見，素姑娘越發的出挑了。這眼神，這臉色，處處春意，看得我這個婦道人家都醉了。」
「顧秋梅，你是來幫忙的還是找茬的？」秦氏厲聲冷喝，手上正繡的枕套往席子上一扔，滿臉的怒氣。
什麼叫春意，素家丫頭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話要傳出去還不得毀了她一輩子。自己這個小姑，說話從來都是陰一句陽一句，從來都不經過大腦考慮的。
素天心這會也明白過來，一臉無血，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你，你什麼意思，你再說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
那模樣看在秦氏與李氏的眼裡都當是被氣的，卻不知道她是被嚇的，她沒想到真的就被人這麼看出來她破了身子。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承認，否則她這一輩子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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