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九回：不合規矩

轉過天來，發工資的日子，大家都倍兒高興。畢竟是剛過完年啊，人人手頭都有點緊，就等著發工資呢。

提起這個發工資來，過去在戲班子里，小劇場里，也都有講究。

在戲班子里的講究最明顯，過去啊，凡是吃張口飯的，都是按天結賬，干一天拿一天的錢，回去才能夠養家糊口。

在戲班子里呢，基本上都是每天收斂的票錢，等到最後分賬的時候就直接往後台的桌子上一攤，人們就都過來拿，像什麼打傢伙的，配戲的，各自拿各自的，也沒人管，但是，也沒有人敢多拿，都是幹什麼活兒就拿什麼錢。

最後，等著大家都拿完了，剩下的錢就是大角兒的，最後這些錢呢，都裝進麻袋裡，派人就給角兒送回家。

相聲園子里呢，都是分賬，捧哏逗哏也得分，但是，自己最後拿多少錢，只能自己知道，不能對外人說，這也是規矩。

現在的澤恩社還是這樣，只不過是按月開工資了，到時候算演出場次的錢，每個人的出場費也不一樣，到最後拿錢，一人領一個信封，或多或少都不能跟別人說。

今兒正是發工資的日子啊，大傢伙兒都倍兒高興，本來啊，應該是落春茶園那邊由郭大綱派發，長天茶館呢，是呂青負責。

就在這一天晚上演出結束的時候，才給大家發錢。

可今天不一樣，郭大綱尋思著找孫京聊聊，畢竟這孩子現在越來越飄，辦出的事也更讓人生氣。

所以，落春茶園的演出剛結束，他就趕到了長天茶館，還別說，最近孫京不在這演出，可這裡的觀眾一點都不少，觀眾們的反響也是依舊熱烈。

看到這場面郭大綱就顯得放心了不少，因為他覺得孫京的去留，好像也不是特別重要，只要一個相聲演員肯努力，拿出好的節目來，觀眾們還是會很喜歡的。

他就坐在後台等著，現在孫京不在，只能是潘小刀和劉超攢底，這倆孩子的節目也很不錯，無論是包袱還是節奏，都讓人很舒服。

而且，潘小刀長相也很帥氣，絲毫不遜色於孫京，要是好好弄一下，沒準兒就像孫京一樣，成為一個「偶像派」相聲演員啊。

想到這，郭大綱不禁呵呵笑了兩聲，因為他覺得自己手下也算是「人才濟濟」，一個個的拿出去都很有樣兒。

一直到演出結束，觀眾們散場，他呢，也開始給大家發工資，一人一個信封，上邊都貼了名字，直接往桌子上一擺，大家都過來挑自己的。

這邊大家找著工資，那邊呢，郭大綱眼巴眼望著門口，就看孫京來沒來。

還別說，他還真盼著了，這個孫京啊，別的時候不積極，但是一到領錢，他算的還挺精，演出結束還沒多長時間，他就趕到了，大搖大擺往裡走，擺出了一副「爺」的做派。

可是一進門就看到了郭大綱，他心頭一震，趕緊收斂起來。

「喲，師父，您怎麼來啦！」

他樂么滋地湊到郭大綱身邊，訕笑著問到。

郭大綱翹著腿坐在太師椅上，凝眉瞪眼直喘粗氣。看著他這樣兒，恨不得扇他兩個大耳光。

「我來，我當然得來了，多長時間沒看到你了，咱爺倆不得見見面嘛？你現在可是大角兒，是吧！」郭大綱沒好氣地說。

「嘿嘿……」

孫京又是一笑，繼而吸溜了一下鼻子，伸手搭在郭大綱肩膀上，又說：「哎呀……師父啊，您不知道啊，我得的可能是流感，這麼長時間都沒好，我也是真沒轍，不然的話啊，我早來啦！」

說完，他又笑了笑，轉過身直奔那邊的桌子，在裡邊找出自己和韓天的信封，如他所料，十分的薄，畢竟上個月就演了兩場嘛，要不是郭大綱給他開了基本工資，恐怕連這點錢都沒有。

「喲，就這點啊？」

他拿著信封在手裡抖擻了兩下，太薄了，一抖擻的，都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繼而他撇起嘴，微微嘆氣，翻眼皮環視四周，又對著郭大綱打量了一番。

「師父啊，這點錢在國都夠幹什麼的啊，恐怕吃早點都費勁！」

說著，他竟然動手撕開了信封，就聽「咔嚓」一聲，信封被撕成兩半，裡邊的薄薄幾張鈔票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要知道，他這可是不守規矩，相聲界的規矩，領完錢，一定不能當著同行的面兒拆，更不能在後台拆。

可他倒好，不僅拆開了，竟然還散落在了地上，著實的過分啊！

「哎呦，實在不好意思，我這，感冒了渾身沒勁兒，手滑啊！」孫京故意陰陽怪氣地說到，也不知說給誰聽的，畢竟在這整個後台里沒一個人欠他的啊!

話音落下，他蹲在地上撿錢，一張張把錢攥在手裡，竟然還數起來了。

.「呸……一，二，三……」他一邊數著，還在手指上吐了唾沫。

郭大綱在一邊看著他，只覺得氣的牙根兒痒痒，手上也不由自主攥緊了拳頭，其餘的人也是一個個瞪眼瞅著孫京，卻沒人敢說點什麼。

「十三，十四……」

他把錢數好，用手捏住一個角兒，猛地抖落，鈔票在他手中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師父，一千五！」

他抬起頭，嘬著牙花子說：「一千五，別說在國都了，就算是在雲城都不夠吃飯的，您就忍心給我這麼點兒？」

其餘演員全都靠邊站著，眼睛齊刷刷看向郭大綱，就見郭大綱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瞪起眼睛，氣的手直打哆嗦。

「告訴你，小子，你這還是我給加上的呢，按合同，有個一千一百塊錢的基本工資，你上月演了兩場，一場二百，這麼算才是一千五，不然的話你連這都拿不到，懂嗎？」郭大綱大口喘著粗氣，顫抖著說。

「好，好！」

孫京臉上皮笑肉不笑，一個勁兒點頭，撇這小嘴兒，像個大爺似的。

郭大綱深呼吸一下，平復了心情又問：「對了，你的合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