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樓梯沒有盡頭
馬舅又作勢要用腳給老張做思想教育工作,老張迫於無奈,只得按馬舅的吩咐照辦。
馬舅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對我們說:「等下是這樣子的,如果你們送上去之後,還是先敲門,門如果還是不開的話,小許你必須馬上以最快的速度解開綁在紙人身上那一頭,把枕頭直接掛在門上。然後你們就可以撤下來了。我們拍拍屁股就走,什麼事都結了。」
「那要是如果門開了呢?」老張顫巍巍的問出了我心底同樣存在的疑惑。
「唉……」馬舅深深嘆了口氣,「門開了你們就不用管了,隨著事態自然發展就行了,你們不用擔心,有它在,你們死不了的。」說著他指了指老張身前綁著的紙人。
「我再多說一句吧,」馬舅多打量了那座筒子樓兩眼,說:「這個襪廠的宿舍,是不是裡頭橫著幾個寬扁的小跨院,最中間一個還有一個小小的天井?」
我點點頭,馬舅說:「明顯和一般的筒子樓不一樣,知道為什麼嗎?老夫說與你們聽,此處公館年頭不短,真數起來,當時興建的時候,還是民國時期,給某路軍閥的林副帥建的公館。後來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雨,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才整修成了襪廠的宿舍。」
我實在弄不明白馬舅忽然這時候說這個幹什麼,問:「馬舅你忽然說這個幹啥?」
馬舅滿不在乎的說:「還能有啥,老宅嘛,陰氣重,有鬼是正常的。」
有鬼還正常?
別看老張平時大大咧咧的,今天真遇到這種不幹凈的事情,才看出特別膽小,他說:「要不……我還是不去了?」
說完就想解下草繩,馬舅一把按住他的手,說:「有老夫親自出馬,在這裡幫你們坐鎮,你們還害怕出事?」
老張狐疑的說:「馬舅,你不一起上去?」
「殺雞焉用牛刀?我告訴你們吧:現在的事態,我打個不成熟的比方:充其量就是有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作勢要朝咱們丟石頭,咱沒必要直接就把核武器給端出來瞄準它腦袋,是不是,還不至於的嘛,你們去就行了,我幫你們坐鎮。最後提醒一句,你們雖然是兩個人上去的,但進門之後,外甥你千萬不能再說話。此事千萬切記!!」說罷示意我們上樓,他靠著花壇邊上一坐,翹起二郎腿來。
我和老張對望一眼,心想來都來了,現在還有馬舅在這守著,於是我自己給自己壯膽,說:「不過就是送個外賣,哪有那麼多神神道道的。」
老張若有所思的說:「萬一進去把我的魂給嚇飛了……」
我一把拉住還想說的老張,斷然打斷他說:「行了,你今天烏鴉嘴特別靈,別往下說了。」
他可憐巴巴的望著馬舅:「我要是一喊,舅你要趕快救我啊……」
這地方陰冷得很,我不想和他們繼續磨嘰,只想快點了事回去睡覺。拉著老張就往裡走。
白天的時候,那樓道就格外昏暗,此刻夜深,望過去全然黑洞洞的,如同噬人的魔窟。
我們倆進門之前,就首先拿出了手機,打開閃光燈。老張走頭裡,我緊跟著殿後。老張的手機閃光燈尤其給力,照得3米外清晰可見。我的手機背面雖然4個攝像頭,但閃光燈顯然不如他的透亮。
這會兒他的自信來了,得意的說:「牛逼吧,我這是雙閃,夜空中照亮你的美。」
我催促道:「行了走吧,別照出個女鬼……」原本心態逐漸平緩的老張,聽了我的話明顯身子僵住,我意識到自己烏鴉嘴失言,連忙說:「咱們速去速回,出來再誇你的手機。」
老張頭耷拉下來,顯然被我澆滅了興緻,嘆了口氣,走入門洞。
走入漆黑的樓道,四周那的黑暗,彷彿是能吃掉我們周圍光亮的怪獸。
原本在外面有光亮的地方,我們的手機都能照出很遠,但在這漆黑的樓道里,卻只能照出去一兩米。
樓道里,四周圍漆黑如墨。
彷彿這裡的黑暗,並不僅僅因為缺乏光線,而是有另一種東西把光隔絕在外,譬如一種類似於黑色霧氣的存在。
我緊緊跟著老張,和他一前一後的走著,他原本大踏步的腳步,走入這黑暗之中后,逐漸的緩了下來。
很多人都認可,人類是怕黑的。
但黑其實又不可怕。我們現在所害怕的,是來自於黑暗中的未知。
我手心發汗,四周的黑暗讓我心生膽怯,這詭譎的黑暗中,會不會藏有什麼我們認知之外的事物,如同打量獵物一般,已經在暗處緊盯著我們?
可如果我手電筒亂照,直接照到了那些東西,是不是更可怕?
我糾結於亂照與不亂照,此刻還是當個埋著頭的鴕鳥,不去正視未知較為妥當。
於是我清了清嗓子,低聲喊:「老張,別亂晃手電筒……」
老張明顯嗓子鼓動了一下,沒有回頭的問:「許老闆,你是不是聽過什麼照亮光的忌諱?」
我安慰道:「別把這輩子聽過的嚇人恐怖故事都想起來。我們只是來送外賣,不是來探險的,周圍有什麼我們不用管,送完就走。照好腳下的路。」
「你說的對……」老張被我的觀點表示贊同,他原地停住,手機的光晃到一邊說:「是這個樓梯口上去嗎?」
我回頭張望,這似乎沒走多遠,回頭已經一片漆黑,按理說樓道外面比這裡頭亮,應該有光才對。
我感覺我們來時的路彷彿被黑暗吞噬了。
我不敢說出我的擔心,回憶白天來的經歷,似乎樓梯確實就在樓道口不遠,壯著膽子說:「應該就是這,上吧。」
於是還是老張在前,我在後,兩人在腳底踩著樓板發出的嘎吱嘎吱的樓板異響中,上了這個古舊的磚木結構的樓梯。
上了樓梯后,我們無言無語,只想快點送到,快點離開。
但是就這麼走著,來來回回好幾個樓道拐彎……不對啊?
這棟老房子總共只有二樓啊,怎麼還沒到?
老張似乎也同時意識到了這點,停下腳步,問道:「許老闆,我們上了幾層了……你確定我們是去二樓嗎?」
我不敢相信一進來就碰上最壞的情況,鼓動老張說:「可能是我們太緊張了,造成了錯覺。我們再走走試試。」
我們就繼續走著,這一走只怕又走了五分鐘,樓梯依然沒有到達盡頭的跡象。
我和老張都沒有說話,踏著吱呀作響的樓板,只能悶頭繼續走,但我已經能聽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