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求他
天色漸晚,月色落下來掩入烏雲之中。
下了一整日的雨總算是停了下來。屋檐下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打聲,三七站在炭盆前,一邊烤火一邊啪啦啪啦的掉眼淚。
她姑娘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這剛回來,沒多久人就暈倒了。再有,賀少爺平日里瞧著對她家姑娘好的不得了,恨不得當眼珠子看待,如今說要另娶她人就另娶她人。
渣的可謂是明明白白。
三七又氣又心疼,眼淚啪啦啪啦的往下掉。難受的團團轉的時候,床榻上才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
她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呢,聽見聲響后立飛跑著往床榻上看去。
「姑……姑娘,你總算是醒了。」三七瞧見床榻上的人睜開眼睛后,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姑娘,你快起來,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三七彎下腰,急忙將人扶了起來,玉笙背靠在床榻上,一張臉白的像團雪。
「你放心,秦嬤嬤派人去找大夫了。」三七低頭看著玉笙那張臉,還是忍不住的哭:「姑娘,你別難受,奴婢才覺得賀少爺配不上你呢,你別為了一個賀少爺反倒是傷了自己的身子。」
玉笙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我不難受。」只她唇色慘白的,面上沒有一絲血色,這話說出來完全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三七眼圈紅了紅,到底還是徹底的沒忍住,眼淚啪啪的往下掉:「姑娘你都暈倒了,日後奴婢再也不說賀少爺的好話了,他根本就不值得。」
「我不是因為他才暈的。」玉笙搖搖頭,賀文軒縱然是有錯,但她卻能理解其中的情有可原。
何況,她與賀文軒相處,目的本就不純粹,如今他另娶嬌妻,只能算她賭的滿盤皆輸,怨不了他。
「姑……姑娘……」三七一雙眼睛哭的通紅,活脫脫的像是只兔子,裡面的神情明顯是不信。
「我暈倒,是因為我不得不暈。」玉笙說到這兒,又捂著唇咳嗽了兩聲。今日下午那場雨,她不該淋的。
「賀文軒娶妻,秦嬤嬤自然沒了顧慮,眨眼就想將我賣了。」之前是因為有賀文軒給她撐腰,秦嬤嬤看在他的面上,這才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賀文軒註定不能要她,秦嬤嬤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何況……之前有人出了八千兩的高價,秦嬤嬤又如何捨得放手?
「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病的越發嚴重。」
如今,只能借著生病為由,拖上一拖。若是不然,依照秦嬤嬤的個性,自然是轉手就收了銀票,將她賣了個高價。
三七點頭,舉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那……姑娘,總是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她們的命運是都掌握在秦嬤嬤的手中。
賣身契在手,她們一日都逃不出去。
裝病這個原由拖的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到最後還是得要任人宰割。
「我知道。」玉笙低頭,咬了咬沒有半點血色的唇瓣,三七說的這些,她如何不懂?她只是不想就此認命罷了。
與其任人隨隨便便賣了,倒是不如爭上一爭。
或許有轉機呢?或許就此成功了呢?哪怕只有一絲機會,不到最後一刻,拼勁全力,她不想就這樣認命。
玉笙慘白著臉,閉上眼睛,腦子裡飛速的想著,過往認識的人在她眼前飛速的閃過,到最後,竟只剩下一張宛若謫仙的臉來。
還有那雙毫無表情的眼睛。
玉笙慘白的臉上,遠山般的眉輕輕一顰,隨即而來的全是羞恥。白日里,她拒絕的這番明顯,倉皇而逃毫無給自己留條退路。
如今,卻是又要求到他頭上來。
既然這左右都失要賣的話,那為就不能賣給他?註定了日後的生活都是要爭,倒不如爭個權利最大的。
玉笙那雙削蔥根似的手指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最後,一下子失了力道。
手掌被掐的通紅,隱約瞧的見血色,玉笙咬著牙,抬起巴掌大的臉沖著三七道:「上次在梅林帶回來的那羊脂白玉的玉帶呢?」
三七愣了愣,隨即點頭立馬去拿,姑娘家藏著男子的腰帶這可是大事,她不敢聲張,悄悄兒的給藏了起來。
此時聽見姑娘要,三七二話不說,著急的連著那紫檀木的描金小匣子都捧了過來。
「給。」錦盒打開,玉笙卻是不敢去看,那人霸道,留下來的東西也一樣的霸道。
觸手生溫的羊脂白玉,這樣的好東西,向來榮華富貴的揚州城是不少,可玉足足巴掌大,拿來做玉帶的卻是沒幾個。
玉笙在賭,賭這個東西珍貴,也賭在那人對她這張臉還有一丁點興緻。
「你明日一早,去揚州城最大的當鋪,將這東西給當了。」咬了咬唇,玉笙想到那人平淡的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還有,落在她身上流連婉轉的目光。
她忍住渾身的頭暈,下了塌,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的塗了一遍養顏膏,渾身上下連頭髮絲都放過,這才安心的睡了。
*****
翌日一早,三七得了吩咐便立馬去了。
玉笙足足等了五日,她閉門不出,也不見外人,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秦嬤嬤等的沒了耐心,快要破門而入的時候,月樓門口忽然來了一輛馬車。
「我們是賀府的人。」王全那張臉不大,卻是生的白白胖胖的,稍微一笑,就慈祥的跟個彌勒佛似的。
「上次在梅林見過玉笙姑娘一面,我們爺有幾個問題想問玉笙姑娘,這才特意派我們接姑娘過去一趟。」
檀香木的馬車旁有一隊護衛跟著,王全眯著眼睛,話里話外全是笑意,可那氣勢卻是讓人不容拒絕。
秦嬤嬤咬了咬牙,到底還是不敢拒絕。
馬車還是上次瞧見的那輛,玉笙坐上去仿若還聞的到裡面殘留的迦南香,她撩下眼帘,聽著窗外的馬蹄聲,知曉自己這下回不了頭。
她許久沒出門,今日是難得的晴朗,馬車繞著揚州城轉了半圈,不知到了哪裡,隨著一陣爆竹聲,街道上傳來敲鑼打鼓的響。
車廂中,玉笙的眼睫顫了顫。
珠圓玉潤的手指哆嗦著撩起車簾的一角,在看到那一大片的迎親隊伍,還有貼滿了無數的喜字后,她腦中白了白。
過了許久才想起,今日是第五日了。也是秦嬤嬤口中,賀文軒另娶她人的日子。
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玉笙愣愣的轉過頭,領頭之人穿紅衣,帶紅綢,向來清雋的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一身緋紅色的喜服,錦繡繁華。
好一個意氣風華的新郎官。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馬上之人側過臉,眼睛一瞬間看過來。撩起車簾的手指仿若被燙到一般,玉笙立馬縮了回去。
馬背上,賀文軒瞧見那棗樹下停著的馬車,眼中閃一絲失落。執著韁繩的手立馬狠狠收緊,粗劣的韁繩割的掌心疼,他這才放開。
也是他妄想了,玉笙若是知道只怕是要恨死他了,怎麼可能還會來看他?
深吸了一口氣,賀文軒抬起眼帘往前方瞧了瞧,快了……只要他做到了答應他父親的,他很快就能與玉笙在一起了。
迎親隊伍從身側走過,直到過了許久才恢復平靜。
「這遇到紅白喜事都得退讓。」外面,趕車的王全像是毫不知情,好似這是一場偶遇。笑著甩了一把馬鞭:「姑娘您坐好了,馬上就到了。」
馬車拐彎,反向跑了一炷香的功夫,停在了一處院中。
王全帶著她進去,門關上后,人就退了出去。屋內燃著炭盆,玉笙站在外屋,眼睛微微轉了一圈,便是不敢再看了。
這裡,應當是那貴人的屋子。
布置的雖是簡單,但卻是處處用心,最關鍵的是,屋內燃著熟悉的香。
屏風后,陳琢靠在軟塌上,手裡捧著茶盞眼神卻是透過屏風往她身上打量著。無人說話,玉笙也不敢坐,打量了一圈后就靜靜的站在那兒,乖巧的不得了。
呵……陳琢將手中的茶盞擱下,微微一聲輕響,他才對外面的人道:「進來。」
玉笙咬了咬下唇,聽見聲響卻毫不意外,手指攪了攪,她蓮步輕移走了進去。
外屋看似簡單,內殿卻極為的精緻,漢白玉蓮花椅,花梨木鳥紋地罩,珊瑚迎門櫃,再往前走兩步,那紫檀八仙軟塌上,掐著金絲的迎枕上躺著個人。
玉笙瞧見那人,呼吸就是一瞬。
她立馬底下了頭。
「是我能吃了你?」陳琢面上是毫無耐性的,他手指摸著著玉板子,語氣里毫無溫度。
玉笙貝齒咬了咬下唇,那嬌艷的唇瓣不知被咬了多久,上面殷紅如血。她不敢吭聲,只敢上前。直到靠的都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了,玉笙才敢停下腳步。
也聞見了他衣袖上染著的一絲酒香。
「公子喝了酒?」她不知該如何開口,過了許久才憋出一句:「玉笙讓人給公子熬醒酒湯。」
「你千方百計想見我一面,不會就是為了替我熬醒酒湯吧?」陳琢嗤笑了一聲,一雙眼睛看向玉笙,目光裡面都是直白。
修長如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那紅漆托盤上放著的東西,刺痛了玉笙的眼睛。
上面擺著的是那根羊脂白玉的玉帶。
他毫不留情,不留餘地,開口戳穿她:「還是說,玉笙姑娘是真的缺了銀子?救命恩人的東西都敢典當?」
玉笙頭一次知曉,還有人有這番的壞心眼。
他故意讓人領她去看賀文軒與人成婚,如今又逼她親口說出這些明晃晃心口不宣的心思。
太過直白,過於凌厲,逼的人退無可退。
「不是。」玉笙咬著唇,她不知該如何說,只略微猶豫了那麼一刻。門外,敲門聲響起。
王全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從外面傳來:「爺,該出發了。」軟塌上,陳琢一瞬間站起,衣擺微晃,象牙白的銀絲暗紋長袍沾了一絲酒氣。
他擰眉,沉聲道:「更衣。」
身後,燭火微微晃蕩,玉笙的心中七上八下,如同那寒風中不斷搖擺的燭火。『啪』的一聲,寒風砸在窗欞前,玉笙的心靜了。
她走上前,拿起那桌面上擺著的羊脂白玉的玉帶,她靠近他面前,珠圓玉潤的手指撥弄了一下他領口的紐扣:「爺,我來吧。」
身後,王全捧著新衣,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陳琢垂眉,往面前的人看了一眼,片刻之後,面朝著她雙臂微張。
玉笙無聲鬆了一口氣,她低頭伺候著他換下衣裳,隨即半跪在他腳下,金絲腰帶解開,換上了那根她拿去典當,隨即又兜兜轉轉回到他手中的羊脂白玉的玉帶。
削若蔥段的手指在他身上來回的動作著。
陳琢低著頭,忽而問了一句:「伺候過人?」玉笙仰起頭,一張小臉瞬間紅的滴血。
「我……」她與賀文軒之間向來是止乎有禮,半分也不敢逾越。
意識到他問什麼,一張臉,紅了紅,又白了白,最後不堪受辱般支支吾吾回道:「嬤……嬤嬤教過的。」
「哦。」陳琢漆黑的眼帘撂下,點了點頭,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他抬腳便出了門,快到門口的時候朝後扔了一句:「送她回去。」
※※※※※※※※※※※※※※※※※※※※
評論抽一半發紅包,話說……沒人誇我封面好看嗎??哈哈哈。我女鵝超級貌美啊感謝在2020-09-2101:44:28~2020-09-2123:59: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繁花3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