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偶遇

第八章:偶遇

日子過的飛快,眨眼就到了初十那日。

一大早起來,玉笙便就就精心打扮好,帶著三七出了門。

尋常往日里,賀文軒都是在門口等著,今日玉笙出去,門口卻是沒有賀府的馬車。玉笙等了半個時辰,都沒等到人。

她沒說話,心卻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小姐,你別著急。」三七仰起頭撇了她一眼,勸道:「許是賀少爺有什麼事耽擱了,我們再等等。」

此時兩人正坐在仙客來的廂房裡,這兒是揚州最好的酒樓。這半年來,玉笙與賀文軒相見,兩人去的地方除了書齋,便是這仙客來。

「等不到了。」

玉笙垂下眼帘,捧著茶盞的手卻是不自然的縮緊。

其實那日在梅林的時候,她就應當知曉的。派人將她打暈送到轎子里的人若是賀文軒的父親,那他對於自己,應當是極為的不滿的。

賀文軒是很好,但他若是護不住自己的話,之前所有的好都成了泡影。

玉笙在酒樓等了整整一日,一直等到天色都快要黑了,賀文軒還是沒來。

「走吧。」她放下早就涼了的茶盞,對於註定不來的人來說,你哪怕是等上一天一夜,他不來照樣還是不會過來。

窗外下起了雨,三七噘著嘴一臉憤憤然的去叫馬車去了。

玉笙站在廊檐下,看著窗外的雨。所有的天氣中,她最是喜歡雨天。可她喜歡的是夏日裡烈陽過後的小雨,而不是現在冬日凌厲的冷風。

冰渣子夾帶著雨水,砸在身上能凍得人心口都疼。

玉笙一雙手冷的如同冰窖,她攏了攏披風,剛低下頭,頭頂忽然撐起一把油紙傘。

堪堪擋住了吹過來的風雪。

眼帘顫了顫,她錯愕的抬起頭,正對上一張圓乎乎的臉:「玉笙姑娘,天冷,您怎麼站在外面候著?」

王全彎腰舉著傘,一張臉上滿是笑意。

他今日與太子殿出來,剛出了仙客來的門就瞧見這玉笙姑娘一個人站在門口。他轉頭示意了太子殿下,卻不料殿下盯著玉笙姑娘看了許久,最後倒是讓他過來送傘。

「姑娘的馬車呢?」

這姑娘可是殿下頭一個抱著的,就憑這一點,王全舉手投足之間渾然都是恭敬:「這麼冷的天,還下著雨,姑娘若是不嫌棄讓我們爺送姑娘一程。」

玉笙順著她的眼神看去,斜前方一輛紫檀馬車正低調的半掩在榕樹下。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那天青色的車簾晃了晃,隨即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出來,指尖挑起帘子的一角。

從玉笙這個角度看過去,只瞧的見一雙眼睛。

那眼睛黑沉的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讓人琢磨不透裡面任何神情。

「我們爺還是關心姑娘的。」殿下不願讓人貼身伺候,王全瞧著著急,這玉笙姑娘算是唯一特別的了,雖這話說的逾越,但他斗膽還是想說。

王全說完,手中的傘往前伸了伸,無聲示意。

三七早就帶著馬車來了,瞧見這幕站在原地大氣兒都不敢喘。玉笙看了眼面前的馬車,還有頭頂遮住了風雪的油紙傘。

她咬了咬下唇,終究還是往馬車那走去。

王全跟在身後,圓嘟嘟的臉上笑成的全是褶,像個沒餡的肉包子。

才剛靠近馬車旁,便聞到裡面熟悉的迦南香,淡淡的,卻是自帶一股氣勢。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暗藏波濤。

逼的你退無可退。

玉笙低下頭,腳步不自然的往後挪了半步:「多謝貴人。」

馬車內,陳琢單手執著茶盞,面色冷淡。聲音低沉的,卻是讓人難以拒絕:「上來。」

隨著那道聲兒,玉笙的心跟著緊了緊,頭頂,雨水砸油紙傘上,噼里啪啦的一聲聲響砸的人心煩意亂。

她自然知曉這是什麼意思,與面前之人雖只見過兩次面,但次次他都表現出了對她有興趣。

對,是興趣,不是喜歡。

不像是賀文軒,看著她的一雙眼睛里,滿滿都是喜愛。面前之人,雖次次對她施與援手,但眼神中的目的太過直白。

他對於自己,是男人對女人身體的那種興緻,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以色待人遲早衰之,企圖只用容貌來拴住一個男人,只能一時,並不能一世。

何況,面前這個男人,又哪裡是這麼好征服的?她這樣的身份,憑著一張臉又能到幾時?

「天色已經不早了。」

玉笙咬了咬下唇,貝齒微微一用力,櫻桃似的唇立馬就顯出一片殷紅:「府中的嬤嬤管教森嚴,玉笙這就退下了。」

她說完,屈膝行禮立馬扭頭就走,身上藕粉色綉著海棠花的披風隨著動作微微晃蕩。

「這……」王全舉著手中的傘,一臉的無措,瞧了眼馬車,又往前方淋著小跑的玉笙那兒看去。

最後,咬了咬牙,舉著傘想追上前去給玉笙擋雨,可才剛上前兩步,馬車中的人就發話了。

陳琢放下撩起帘子的手,聲音低的像是剛從冰窖里出來的一樣:「回去。」三番兩次她都拒絕,他是看中她那張臉,卻也沒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而且……陳琢眼帘下垂,嘴角提了提像是冷笑了一聲。她視自己如同蛇蠍,倒是顯的他強人所難,逼她就範。

王全一臉懵的往回頭,卻也只好放下傘去架馬車。鞭子一抽,馬蹄飛快的跑起,檀香木的馬車從她身側跑過,又瞬間沒了蹤影。

玉笙站在原地,垂下眼帘,鬆了一口氣。

「姑娘您怎麼淋的這麼濕?」上了馬車,三七趕緊拿了帕子來給她擦拭。玉笙淋了雨,一張小臉凍得發白。

「沒事。」她開口,隨即立馬就打了個噴嚏。

「姑娘之前本就被風吹了半夜,如今又淋了雨。」三七趕緊端了杯熱茶來,「再這樣下去,身子如何受的住?」

玉笙低頭喝了一口茶,沒說話。

三七低頭想了想,忽而問:「姑娘,剛剛那個公子,是不是對您有意思?」

姑娘生的美,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卻偏偏只對賀少爺一人好臉色,要她來看,賀少爺再好,家中有個難纏的父親,這一切也是白搭。

「賀少爺靠不住,倒是不如選了剛剛那位公子。」何況,她剛剛偷偷摸摸的瞧了一眼,馬車中那位少爺雖只露出半張臉。

卻是生的丰神俊朗,通身的貴氣,立馬就將賀家少爺給比了下去。

「你說的我如何不懂。」玉笙轉了轉手中的茶盞,深吸了一口氣。她如何不知道他要比賀文軒有權勢?賀文軒如今還沒功名在身,而他卻是知府都要畢恭畢敬之人。

「就是因為太過於權勢,我這才不能跟他。」

「為……為何?」三七不懂,姑娘既說賀少爺護不住她,又為何不找個權利大的,日後也能高枕無憂了。

「那人弱冠之年,家中自然早就有了妻妾。再說高門宅院的日子,又豈非是那樣簡單?」玉笙搖搖頭,她當初選賀文軒就是看他身側乾淨。

縱使日後有什麼變故,依照賀文軒的個性哪怕是有了三妻四妾,也不會虧待她。

「可……可是,他若是喜歡你。」三七不太懂,要是男人註定要三妻四妾的話,多與少又有何區別:「何況,姑娘您這張臉,後院人再多隻怕也沒有比你更漂亮的,您這又是怕什麼?」

「漂亮?」玉笙輕笑一聲,揚了揚下巴,她這張臉生的是漂亮,杏唇,貝齒,遠山眉,芙蓉面。美的淡雅脫,風姿綽約。

玉笙承認:「漂亮是女人的底牌。」

「可這張底牌,需要搭配權利,家世或者錢財,哪怕是任意一種都能讓女人站穩腳跟。」可你光用一張漂亮的臉去賭,註定的便是滿盤皆輸。

看著三七那張懵懂的臉,玉笙笑了笑,沒說的太明白。冰冷的手緊緊抱著手中的手爐,慢慢閉上了眼睛。

馬車趕回月樓,天色已經快黑了下來。

小廝在門口掛著燈,玉笙剛走進去,就有小丫鬟上前稟報:「玉笙姐姐,秦嬤嬤讓您過去。」她身上的斗篷濕了一半,想了想:「讓嬤嬤等等,我換件衣裳馬上就來。」

「嬤嬤說了,讓姑娘現在就過去。」平日里對她百依百順的小丫鬟,此時卻語氣強硬。

玉笙眼帘一瞬間下垂,袖子里冰冷的手指攪了攪:「我現在就過去。」

秦嬤嬤住在這月樓的最東側,五進五齣的院子她住的是正屋,門一打開,就聞見裡面傳來的檀香味。

「嬤嬤這麼晚找玉笙,可是有什麼事?」

屋子裡,秦嬤嬤坐在最前方,瞧見她手中的動作歇了下來,沖著玉笙看了好一會兒。

「怎麼了?」空中氣氛膠著,玉笙嘴角勾了勾,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今日出門,與賀家少爺見面了么?」秦嬤嬤年紀大了,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那張臉上帶著笑意,難以瞧的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風韻猶存的美人。

「嬤嬤怎麼問起了這個?」手指相互攪和在一起,燭火下她面色有些白。

「傻姑娘。」秦嬤嬤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隨後才站起來:「你也別傷心,男人本來就是靠不住的。」

她親昵的伸出手,對著玉笙的手拍了拍:「賀家少爺另娶她人,當了這個負心漢,你也沒有必要再等他了。」

「什……什麼?」

「你還不知道?」看著玉笙凍得慘白的臉,秦嬤嬤深深嘆了口氣:「日子都定了,就在五日後,賀府上下如今張燈結綵的,正準備迎新娘子入門呢。」

等了整整一日都沒人來,玉笙心中早有狐疑,卻是不知真相這番令人措手不及。

「誰家的姑娘?」她一時沒有防備,失了鎮定,露了馬腳。

咬了咬后牙槽,才重新掩飾加了一句:「他這樣的身份,娶妻也不足為奇,玉笙這樣的出身難道還想著做他的正妻不成?」

「傻姑娘,被騙了還不死心。」秦嬤嬤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同情:「賀少爺娶的是兩江總督江大人家的小姐。」

「江家的家風最是嚴苛,江家小姐所嫁之人除非五年之內沒嫡出,這才容許納妾。」秦嬤嬤拍了拍她的手,語氣悠悠道:「五年之後你都多大了?莫非你要等他五年不成?」

玉笙那巴掌大的臉,面色變了變隨後徹底白了。

面前,秦嬤嬤繼續道:「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們玉笙長得好,多的是男人喜歡。」接下來的話,猶如魔咒在玉笙的耳邊環繞。

秦嬤嬤的語氣裡帶著笑意:「那陶老爺還惦記著你,只要你點頭,八千兩明日就送來。」

玉笙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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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瘦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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