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月娥端了一盤水果放在茶几上，對夏良笑道：「先吃點水果，再上樓去學。」

「謝謝蘇老師。」夏良拿起一片西瓜，慢慢吃起來。

李城端坐在沙發上，餘光打量著夏良。她低頭吃西瓜的樣子好像小兔子。

蘇月娥盯著李城，沒好氣道：「想吃西瓜自己拿，還要我送來不成？」

於是李城趕緊拿起一片西瓜，十分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這一聲謝謝，驚地蘇月娥握著保溫杯的手都抖了抖。

這時，李城衣服上的刺繡吸引了夏良的注意，龍紋針針分明，色澤錦麗，一瞧就是功底深厚的人繡的。她不禁朝李城坐了過去，又抬手點了點李城胳膊上的衣服，小聲問道：「是蘇老師繡的嗎？」

李城立即直起腰背，將胳膊伸長了給夏良看，他壓抑得意的聲線說道：「就是蘇老師繡的，我特別喜歡這件衣服。」說完，李城眼睛亮了亮，又低頭沉聲道：「簡直視若珍寶。」

這番話笑到了蘇月娥，她立即反問：「既然你那麼喜歡，以前為什麼沒見你穿過一次呢？」小子再裝，別怪她打人了。

聽到蘇月娥說的話，夏良目光疑惑。

而李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好東西哪能讓它拋頭露面，我放那兒好好裝起的。」

夏良摸了一下衣服上的刺繡，愛憐道：「蘇老師心靈手巧，繡的很好。」她多麼希望有一天能和蘇老師繡的一樣好。

聽到夏良的誇讚，蘇月娥眉開眼笑。其實平常誇她的人很多，但都是沖著她的名氣或者蜀繡的名氣，很少有人從刺繡技法的角度誇她。夏良這個孩子乖巧聰明，又好學，要是是她女兒，她就不愁蜀綉繼承的問題了。想到這裡，蘇月娥問夏良：「刺繡有很多種，你為什麼選擇蜀綉？」

聞言，夏良一張小臉滿是真誠：「我是四川人，要是最喜歡的刺繡不是蜀綉，有些說不過去。」

這一番話不知為何，觸動了蘇月娥，也觸動了李城。

李城是覺得夏良聲音好聽，像松柏枝尖上低落的露珠聲。

而蘇月娥則是心裡一份感動，她喜歡夏良身上的氣質，沉穩乾淨。現在的社會環境太浮躁了，誤導著年輕人不是追求感官刺激就是追求快速成功，很少有人像夏良這孩子一樣安靜下來，專註地做一件事。如果讓夏良成為她的媳婦…

蘇月娥被突然的念頭驚到了，但她覺得如果夏良進她家，她一定巴心巴肝地對她好，不讓李城這臭小子欺負她。

這麼一想，李城和夏良越看越登對。郎才女貌，不，郎貌女才，也不對，夏良既有才又有貌，反正是個不錯的小姑娘，怎麼著都是他們家賺。

因著夏良，蘇月娥把李城這小子愣是看順眼了。

蘇月娥喝下一口茶，壓下心中千百轉情緒，又開口道：「夏良，你要練習的話，就去樓上吧，架子我給你綳好了。」

「謝謝蘇老師。」

夏良起身，李城也跟著起身。

瞧著李城亦步亦趨的跟在夏良身後，蘇月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當年臭小子他爹也是這麼追的她。

上了樓，李城面前擺著架子和綢緞，但他不會綉，小時候因為綉這個還把手扎了，所以大了更不會綉了。他撐著下巴，視線描繪著夏良的側臉，夏良一旦拿起針線，她整個人的身心都陷在蜀繡的世界里。

李城也跟著陶醉起來，如果他倆在古代，肯定能成就一段佳話。

夏良一定是位才色兼備的綉娘，而他一定是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他保家衛國回來，而她就為他披上親手織繡的錦衣。他要天天抱她，親她，他會好好疼她，讓她給自己生個十個八個孩子，不，太誇張了，而且她一定很辛苦。就生一個吧，生個女兒，女兒乖巧些，他喜歡女兒。

簡直美滋滋，李城摩挲下巴，眼裡萬般眷戀。

而安靜綉著荷花的夏良，殊不知李城已經腦補了一出大戲。

一上午時間過去了，夏良不知疲倦。

李城看了眼手錶，嘖嘖了兩聲，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他單是看一個姑娘刺繡就看了一上午。夏良一定餓了，他得趕緊讓老媽煮飯，然後留夏良吃午飯。

打定主意，李城歡快跑下樓。一進客廳，一股飯香味兒傳來，李城拍拍手，他真是愛慘老媽了，飯菜這麼香，夏良一定能留下來。

夏良走下樓，鼻尖飄過一陣菜香，其實她在二樓就聞到了，她的位置靠窗，香味直接從一樓傳到二樓，她聞得出，是青椒肉絲的香氣。

走到一樓，夏良小心翼翼地開口：「蘇老師，我先走了，下午再來。」

蘇月娥一聽，連忙拿著鍋鏟從廚房走出來。

「小夏，懶得跑哦，就在這裡吃了嘛，中午你困了還可以躺一下。」蘇月娥眼神示意李倩趕緊拉人。

李倩也不負眾望地緊緊挽著夏良的胳膊，笑著說：「夏良，你就留下來吃飯吧，今天我們煮的飯還挺多。」

「不不不，蘇老師，我還是回去吧。」夏良有些不好意思，她沒想到蘇老師家吃午飯吃的這麼早。

兩人推攘間，夏良注意到客廳一角，那兒有扇屏風，屏風上有幅異形異色雙面綉。綉面是海棠春色，那背面呢，鬼使神差，夏良走過去探頭一瞧，不禁眼前一亮，另一面是十里丹桂。

「你吃了飯，慢慢看哈。」說著李倩就將夏良往飯廳推，飯差幾分鐘煮好，現在就差涼拌個小菜了。她繞過夏良，拿起刀，繼續切胡蘿蔔絲。

三個人在廚房倒也不擠，只是蘇月娥嫌李城光看不做，便讓他端菜出去。

一出廚房，迎上夏良。

夏良眼裡有驚奇，語氣里有讚歎：「你還會做飯？」

頓時，李城直起腰板，放下菜盤，推開正在切胡蘿蔔絲的李倩，貌似風輕雲淡地說：「我來切。」

「喲~」李倩側開身子，她求之不得。

李城握著刀，剛切了兩片胡蘿蔔，就掂量著刀柄，隨後哇哦了一聲，十分滿足道：「感覺我天生就是為切胡蘿蔔而生。」

餘光瞥了眼案板上亂七八糟的蘿蔔絲，蘇月娥按捺住內心怒火，胳膊肘推開李城，順帶將鍋鏟遞給李城並沉聲道：「你給我炒菜去。」她翻了一下蘿蔔片，切成這樣，她還怎麼涼拌？

另一頭，李城剛握上鍋鏟，又忍不住嘖嘖了兩聲：「怎麼說呢，感覺我天生就會炒菜。」

終是忍不住，李倩小聲嘀咕了句：「可拉倒吧你。」

飯菜端上桌，夏良去洗筷子，大家配合的自然流暢。

小時候，夏良有種感覺，覺得別人家的飯菜要比自家好吃一點，今天吃了蘇老師家的飯菜，這種感覺竟然變濃厚了，她不禁心裡對父母生出些許愧疚來。

三個人都在注意夏良手裡的小碗，碗里的飯一見底，蘇月娥和李城就相繼開口道：「我再給你添一碗。」

「我自己來。」夏良不好意思，自己抱了個碗就一溜煙兒跑進廚房。

蘇月娥笑道：「客氣啥。」

李城也笑看著夏良的背影開口道：「不用客氣。」

吃完飯，李城掃了一圈桌上的人，然後坐直了身子，鄭重道：「你們去客廳玩，我來洗碗。」

「喲~」李倩挑挑眉，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李城瞥了李倩一眼，淡淡道：「我又不是沒洗過碗。」

聞言，李倩瞪大了眼睛，用極其誇張的語氣道：「你說的是三年前那一回你洗的碗嗎？而且那一回還是和我划拳輸了才去洗的。」

李城趕緊用腳碰了碰李倩，正色道：「你開什麼玩笑。」

心裡冷呵一聲，李倩當真放下碗去了客廳。

路過夏良時，李倩忽然低頭，意味深長地瞥過李城對夏良說：「夏良，真希望你能每天來我家吃飯。」

洗著碗，李城聽見夏良說她要去外面散步。於是他趕緊加快手上洗碗的節奏，然後手也沒擦地從廚房跑出來，對屋內三人道：「我也有飯後散步消食的習慣。」

聽到李城這番話，李倩一臉鄙視，他確定不是飯後打遊戲睡覺的習慣？

李城對夏良輕聲說：「好巧是吧。」

五月份的天氣，不溫不燥，恰適合萬物生長。

「李城，除了蜀綉，你媽媽還喜歡什麼東西？」

李城扭頭，落入夏良視線。她的眼裡糅合了春日所有的色彩，輕輕蕩漾著波光。意識到夏良可能要送給他媽媽禮物，李城大笑一聲，爽朗回道：「你不用給她禮物。」

夏良沒有說話，但一直搖頭。

「你要實在想送，就給她買幾包瓜子吧，看她沒事就跑去和那些阿姨們嗑瓜子擺龍門陣。」李城說的是誠心話，卻把夏良逗笑個不停。

她才不會聽李城的話，給蘇老師買幾包瓜子，她記得家裡有茶，西湖龍井，是父親一個朋友送的，父親茶很多，剛好也就沒有開封那一罐。

兩人轉到小區門口，李城忽然問道：「你要去浣花溪公園轉轉嗎？就在附近。」

夏良餘光打量著李城，他笑起來，臉頰上有個酒窩，明明是清秀臉相，性格卻很爽朗。她不禁目光閃爍，輕聲回道：「不了，我們回去吧。」

她似乎能感受到李城的過分熱情，但她又擔心是她多想了。從昨天到今天，應該還談不上喜歡兩個字吧。

聽到夏良的話，李城目光閃過失落，但也沒說什麼。

回到家后，李城顯得悶悶不樂，李倩疑惑道：「你們不是一起去散步了嗎？照理說你不該是這個狀態啊！」

「看來是我魅力下降了。」李城有些委屈，「她都不答應和我逛浣花溪公園。」

呵，男人，李倩白了眼李城，又開始幫他分析道：「可能她察覺到你居心不良了。」

「那我怎麼辦？」裝高冷，他可辦不到。

李倩想了想，回道：「如果明天夏良不來我們家，就說明她已經察覺到你的企圖，而且拒絕了你。但如果明天她來了，至少說明她不討厭你，你還有機會。只要有接近她的機會，你就衝上去，讓她的生活充滿你，直到擁有你是一種習慣為止。」

「高手啊，李倩。」李城拍手讚歎。

李倩抱胸，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模樣，其實她也是看言情小說學的。

這一晚，李城睡的不踏實，他翻來翻去，想著明天夏良會不會來。夏良難道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了？如果夏良拒絕自己怎麼辦？他為什麼會喜歡夏良呢，李城開始自我審視起來，然後又自問自答：夏良溫柔好看，笑起來更是令自己心都跟著顫。

哎，李城嘆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這麼過，他的青春期來的真晚。

第二日，夏良照常出現在家門口。

她編了個辮子，辮子用酒紅色絲帶挽著，更顯溫婉動人。

李城轉身，暗自握拳，說了聲「YES！」他又開始振奮不已，進門時甚至還起跳，摸了下頭頂的門框。他覺得他可以成為夏良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