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噩夢
雲疏走進庭院,此時夜色濃郁得如墨潑灑的一副畫卷。
而她一身玄衣,融入到畫卷里,彷彿一副鬼面漂浮在半空中。
沒有停留多久,她徑直走向庭院中的枯井,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都道上京繁華似錦,萬家燈火燦如白晝,卻不知上京地底下竟藏著同樣壯觀的地下城,猶如光和影,相伴相隨,致死不休。
地下城瀰漫著腐爛的味道,四處鬼氣森森。普通老百姓甚少踏足此地,達官貴人更是不屑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這裡大多住著流鶯宵小,逃奴難民,都是見不得光不的下九流。
雲疏疾步如飛,不願沾染上周圍的半分腐敗氣息,立即回到了江清黎在上京的府邸。
當她從腐朽黑暗的地下城出來時,映入眼帘的熟悉的紗幔,她小心翼翼地從神龕後面走了出來,並將神龕推回原來的位置。
裊裊香煙熏得人有些發暈,還帶著几絲熟悉的氣味。
這是江清黎的寢居。
因為主子經常要她陪他「雙修」的關係,若是沒有任務的時候,總是睡在這裡的,待到清晨再回到自己的側屋裡。
不過,等到妹妹正式嫁入江府,這裡的一切怕是就不屬於自己了。
一想到這裡,雲疏的心就酸痛不已。
拂過主子的床榻,男人的氣息似乎若有若無地飄散在空中。
她都不敢躺在床上,只敢伏在床邊,靜靜的呆著。
她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敢去想,才敢去念。
江清黎,就像天上的神仙,而她就不過是泥土裡掙扎的螞蟻,雲泥之別。
當心肝痛得無法呼吸時,她掏出藏在懷裡的一塊錦帕,一塊屬於雲影的錦帕。
若是她還可以祈禱,還能祈禱,她就祈禱上天,讓她那有著仙人之姿的妹妹,替自己和主子白頭偕老、子孫滿堂的的過完這一生吧.........
雲疏做了個夢,夢到妹妹穿著鳳冠霞帔坐在她面前,而主子紅光滿面,眼睛里盈滿了春意。
他們執起酒杯,共飲合巹酒,妹妹鮮紅飽滿的唇被燭光印得更加鮮艷,臉頰因為酒意帶著些許動情的紅暈。
接著,主子溫柔地將妹妹的鳳冠朱釵摘下放置在一旁,一頭秀麗的黑髮如潑墨般散落在背上,美麗不可方物。
大約是情不自禁,主子竟連床幔都忘記放下,急切的摟過妹妹的纖腰,作勢要吻上……
夢裡的畫面被淚水模糊,一道道水痕滑過自己的臉頰,絕望似水裡的藤蔓將她緊緊纏住,連一絲生機都沒有。
「不要!」夢裡的她心神具裂的地沖了上去,不顧一切的打斷他們的情意綿綿。
妹妹一個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自己撲倒,滿頭的青絲盡數滑落在耳後,露出額角一小小的烙印—江。
醜陋的奴印印在眼裡,是徹骨的冰涼。
這分明變成了她自己。
眼前的自己不停嗤笑著:「身為官奴的你有什麼資格!你到底在幻想什麼?」
男人薄涼地聲音同樣在耳畔響起:「你想取代你寶貝妹妹嫁入江家嗎?你這種卑賤之人,有何臉面成為江家的少夫人?痴人做夢!痴心妄想!」
她癱軟的身子不敢行動,任由穿著喜服的男人拖著自己的頭髮來到熱鬧的宴會席上,大聲呵斥她的不知廉恥。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冰冷堅硬的地板將她的額頭磕的血肉模糊,但她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
面前是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的主子,他冷冰冰的盯著自己,輕蔑的抬起腳,用鞋尖挑起她的下巴,笑的詭異。
面容清雋溫柔的男人此時像羅剎惡鬼一般:「你一身骯髒,滿身奴味,只配做我的賤婢!快說!你把我的影兒藏到哪裡了?」
夢裡的自己淚水不斷湧出,惶恐的對著周圍的賓客大聲解釋:「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想……」
畫面又轉,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綁在暗閣的地牢中,男人不斷的欺辱自己,身上不斷流出鮮紅的血水。
男人痛苦而瘋狂地在她耳邊低喃:「你把影兒藏到哪了?你把影兒藏到哪了?還我,快點還我……」
而自己,長發散亂,嘴巴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喉間也吐不出完整的話語。
一夜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