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衝撞貴人
當雲疏從噩夢中掙扎著醒來時,夜色還沒有完全消退,整個人趴在錦塌上,淚水打濕了蓋在塌上的錦褥。
由於睡姿不對,她感覺背脊、肩膀酸痛難忍。
但是福禍相依,身體的痛苦將她從夢魘解脫出來,否則這夢還不知道要做多久。
雲疏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又蹬了蹬腿腳,等手腳的血液都流通了以後才麻利的收拾好床榻,接著,輕輕掩好房門,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確認沒人才回到側房準備梳洗更衣。
一日一夜未換衣物,再加上接連幾日在外風塵僕僕,身上早就髒的不成樣了。
只是,低賤的奴婢哪有什麼資格每日沐浴........
雲疏只簡單擦拭自己,便換上了一身青衣男裝,重新將頭髮梳成男士髮髻,換了個銀質的半幅面具嚴嚴實實的遮蓋好面容,這才放心的出了屋子。
天剛蒙蒙亮,若是在村子里,那些農戶早就起來下地幹活了,但在上京各個府邸的大院里,下人丫頭比他們好得多,起碼還能睡個好覺,不必摸黑起大早。
平日里,她也不會起得這麼早,大約再過個一刻吩咐婢女喚醒主子,待服侍主子更衣后,和主子一起晨練。
初夏的清晨,天氣倒還有几絲涼意,雲疏在庭院里打坐練功,活動筋骨,待到身體的酸軟徹底消散后,院落里的小廝婢女才陸陸續續出來幹活。
因著江清黎前一年分了家,在城西單獨開府,所以這棟三進三出的府邸就只有江清黎一個主子,此時的他還在城外的山莊遊樂,所以院落里的下人們都比以往散漫一些。
不過即使再散漫,每日該乾的活還是得干,所以幾個掃地丫頭看到院落里練功的雲疏,一一向前打聲招呼:「小疏姐姐早。」
「小疏姐姐早。」
「小疏姐姐早。」
.........
而雲疏依舊閉著眼睛練功,只微微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等到了中午,雲疏跑到小廚房和一通下人們擠在一起吃飯。
雖然府里像雲疏這樣的死契官奴並不多,大部分還是白丁,但是她受到主子的重視,身手又好,所以那些稍微有些腦子的下人們,都不敢欺壓她。
「小疏姐,聽說再過幾個月爺就要成親了?」打掃后廚的黃毛丫頭陳青一臉好奇地問道。
雲疏壓抑住內心升起的異樣情緒,輕輕到回了句「是。」
誰知她的話甫一說出口,廚房裡就像炸了鍋一樣議論紛紛。
有說主子和少夫人有情人終成眷屬,比那畫本里的故事還要美滿。
也有婢女作勢哀嚎幾聲,說主子爺這一成親,上京多少閨中小姐要心碎而死.......
還有一些則是湊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少夫人多美貌、純善,等嫁過來定是個好主子!
雲疏低著頭靜靜的聽著,嘴裡不停的扒拉著飯菜。
其實私下裡討論主子的事並不是本分,但是成親是樁大喜事,所以管家、嬤嬤們都不怎麼管,那她更沒有必要去斥責什麼,何況,她也沒有資格。
雲疏快速吃完熱饃,不聲不響的避開所有人,迅速消失在門外。
她沒有忘記昨天千閣彙報的事情,現在正值晌午,正是西市開市之時。
白日里就無需走見不得人的通道,所以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雲疏就趕到了容香鋪。
容香鋪的香料物美價廉,款式新穎,更主要的是千閣千音費心研製的香料獨一無二且極難仿製,加上價格有高有低、貨物齊全,一般人家都買得起,所以前來買貨的主顧都是年輕的女子或是剛為人婦的小娘子,平日里生意極好。
此時正是開市的高峰期,鋪子里人頭攢動,那些個貴婦、千金雖然難得來,但架不住容香鋪聲名遠播,所以經常會遣自己信任的婢女前來挑選採購合適的香料,上京又流行焚香宴客,一時間榮香鋪擠滿了人,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雲疏旁若無人的朝鋪子走過去,那些客人一看到她臉上的奴人面具,彷彿看到了什麼髒東西,紛紛躲到一邊,掩著鼻子對她指指點點。
面對這樣的場景,雲疏一臉的風淡雲輕,直接走到鋪子前問道:「我家主子預定的香料制好了嗎?」
也不怪她要演戲,若是讓客人們知道鋪子里有官奴做事,生意可是會大打折扣的。
上京身為奴籍的人不少,但是帶有奴印的下人還是非常少的,只有犯了大罪或者受了
刑罰的奴僕才會受這黥面的罪業,戴著面具也不過是以免衝撞了貴人。
畢竟有些人出現在別人面前,就是衝撞。
雲疏早就習慣了周圍厭惡地眼光,空氣中無形的護盾隔絕了她和周圍人的距離。
櫃檯後面站著的是千音,沖著雲疏笑了笑道:「這位姑娘請隨我來。」
說完不顧店裡客人異樣的眼神,直接掀起身後的門帘示意雲疏進去,臉上依舊掛著疏離的笑。
「容二姐姐,那人已經來了。」迴廊里的侍女清影看到雲疏,連忙迎上前,「現在就在耳室。」
雲疏點了點頭,悄悄從暗門鑽進耳室,之後抬手按了按牆上的開門,暗門立即無聲無息的從裡面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