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淮
而白和袖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造詣,可謂是真人不露相。
思及此,他不免對面前這位姑娘生出欽佩之心,言語之中也多了一些尊敬,道:「不知白姑娘師承何人?」
白和袖將最後一枚銀針捻進去之後,才起身,面色平靜道:「之前有幸遇到一位世外高人,教了我一些醫術,未留下名和姓。」
「原來如此。」
郎中點點頭,並未起疑心。
有些世外高人就是有這種癖好,喜歡隨機找些弟子來收著玩,教完之後便去雲遊四海,瀟洒恣意,暢遊人間。
否則她這樣的年齡,不可能有這般高超醫術。
這邊剛施完針,便見從外面跑進來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子,看起來年齡與菱兒不相上下,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對郎中道:「師父,有病人上門,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
「怎麼回事?」
郎中問著就起身往外走。
「是一個小孩子,好像是被山上的猛獸襲擊了,還挺嚴重的,那條腿都鮮血淋漓的。不過那孩子硬氣的很,都那樣了,卻是一聲沒哭。」
「走,看看去。」
郎中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趕緊回頭看向床上的菱兒,遲疑道:「那……」
「菱兒他這裡有我照料著,無妨,您且去忙。」
郎中這才放下心跟著葯童過去。
「姐姐,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你就告訴我吧。」等房門關上,菱兒才看著她問道。
「不是病,是毒,這麼多年,你身邊有人給你下毒。」
白和袖並沒有打算瞞她。
她是當事人,有權力知道真相,而且只有她知道真相了,才會小心防範。
「你是說,我身邊有人想要我的命?」
白和袖點點頭。
「那他為何不立刻殺了我,反而讓我拖拖拉拉,又拖著這久病之身苟延殘喘這麼多年?」
「我不知道。或許是他的目的還未達成,或者有別的想法。」白和袖話鋒一轉,問道:「你知道是誰?」
菱兒搖搖頭,臉上帶了一抹苦澀:「我身邊親近的人只有我爹娘,雖然我娘是我繼母,但這麼多年,也待我視如己出,當初她嫁進來的時候,答應我爹過門之後,不再生養,所以這麼多年,她膝下無子無女,也將我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你……很確定兇手不會是她?」
菱兒咬了咬下唇,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不會,我相信她。」
如此,白和袖也便沒有再說什麼,又問及她平日里可有什麼別的嗜好,聽起來都一切正常,兇手的線索一下子就斷了。
正在白和袖思索的時候,又見方才那小童慌慌忙忙地跑了進來,他推開門,目光就率先落在了白和袖身上,不動聲色地將人從下往上先打量了一番,然後才問道:「姑娘可是姓白?」
「正是。」
「醫館來了一個小病人,是被野獸襲擊的,傷勢嚴重,我師父他……他止不住血……讓我來請您過去瞧瞧。」
白和袖轉頭看了菱兒一眼,道:「你先在此待著,我一會兒再來與你取針。」
「好。」
白和袖這才跟著葯童過去,剛一進去就聞到一陣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當看到屋裡的一雙父子時,她整個人都微微一愣。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她被燕南污衊的時候,挺身而出,救她的那一對父子。
那男人薄唇緊抿,緊緊盯著床上的小人,陰沉著一張臉,完全沒有察覺到白和袖的到來。
而床上的小人,整個人都幾乎被汗水和鮮血浸染,整張小臉都緊緊皺在一起,在極力隱忍著。
看到他這個樣子,白和袖莫名地心口一痛,快步走上前去。
才這麼小的孩子,經歷了這種事,竟然連哭都不哭。
「姐姐,是你啊……」
江淮疼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落,但看到白和袖,還是硬從那張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白和袖掃了一眼,轉身看向那張冷漠又嚴肅的臉,竟有些生氣。
「怎麼會傷成這樣?」
「我讓他自己上山練功,遇到了狼。」江衢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穩,沒有任何波動,好像床上的小人兒不是他兒子,更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還這麼小,你讓他自己上山?!你是不是瘋了!既然不準備好好養,當初就不要生下來,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冷漠無情,不負責任的父親!」
江衢這才抬眼,對上她憤怒的目光。
深邃的目光這才有了一絲波動,卻並沒有辯解,只道:「若是治不了,我去別處。」
說著,便要繞過白和袖去床上把人抱走。
白和袖抬手就攔住了他,沒好氣地說:「出去!」
江衢抬眼看她,白和袖把目光別出去,實在不願意看到他這張臉,長得帥了不起?看著人模人樣的,怎麼就能幹出來這種混賬事!
「我幫他止血。」
如此,江衢才未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郎中因為方才的事也知道了白和袖診治的規矩,給葯童使了個眼色,二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還不忘將門帶上。
白和袖把他的衣裳解開,只見他的脖頸處和胸前腿上都有深淺不一的傷口,最重的傷是腿部,有的肉都已經被撕裂下來,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
白和袖氣得渾身直發冷,這什麼父親啊,竟然把一個這麼小的孩子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她都不敢想象,當這孩子自己遭遇這些的時候,心裡是多麼恐懼。
來不及多想,她便用意念進去空間,將裡面的止血藥和麻醉藥消毒器具全都拿了出來,先替江淮小心翼翼地清理了傷口,清理消毒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小人兒身子一縮。
「疼?」
白和袖的手立刻頓住了,擔心地看著他。
床上的小人兒立刻搖頭,表示否認,可他齜牙咧嘴的模樣卻沒逃過白和袖的眼睛。
她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說:「疼的話就不要忍著,想哭就哭出來吧。」
許是她憐愛的眼神感染了床上的小人兒,江淮下意識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然後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姐姐,我疼……」
他清澈的眸子泛起了水霧,在這個姐姐面前,才敢卸下所有偽裝,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暴露出來。
「為什麼要忍著?疼了就哭,這才是人之常情啊。」
白和袖繼續為他清理傷口,只是手上的動作明顯減慢了許多,生怕再弄疼他。
「不行,爹爹說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一定要頂天立地,只能流血不能流淚。」
江淮壓低聲音說著,又心虛地朝門口望了一眼,才道:「姐姐,你幫我保守秘密好不好?不要告訴我爹爹?作為交換,我也可以幫你保守秘密。」
此刻白和袖已經把他的傷口清理好了,然後便打了麻藥,一點一點地開始縫針。
聽了他這話,抬頭笑著問:「我有什麼秘密啊?」
「姐姐,你的秘密就是……」
江淮小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會兒,這才神秘兮兮地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挪了挪身子,往她耳邊湊。
看他這樣子,白和袖趕緊配合地把耳朵遞了上去。
就聽這小傢伙說道:「你會法術,是天上下來的仙女,對不對?」
說完,小傢伙看著白和袖雙眼都眯了起來,頗有一種『被我看透了』的得意感。
「噗……」
白和袖看他這小表情,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姐姐,你笑什麼?」
小傢伙撅起嘴巴,他感覺自己被嘲諷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仙女,會法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