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小克和呂瑩瑩在廚房吃午飯,呂瑩瑩的大舅媽、大舅舅和外婆一起吃,外婆雖然年事已高,但是身體和精神都很好,她以前在縣政府食堂當過廚師,煮得一手好菜,特別擅長煮農家菜,村裡不管哪家有紅白喜事,都會請外婆掌廚,所以,人緣非常好,也深知各家各戶的家事。

「外婆,您覺得包業菊是自殺還是謀殺?」小克一開口就被呂瑩瑩用眼神嗔怪一下,小克覺得這個案子破得很窩囊,雖然他不是主辦人,但是他也是參與者,想想省城許多高智商罪案在很短時間內就被偵破,而農村這樁看似沒多少技術含量的案子,卻遲遲不能偵破,確實讓他心心念念。

「不會自殺吧?業菊姐是解放初的初中生,還在村小學當過民辦老師,年輕時生了7個兒女,餓著肚子把他們養大,從來沒聽她說過一聲苦,她像萬年藤(半常綠纏繞灌木)一樣堅韌,有著頑強的生命力,怎麼可能自殺?進入晚年之後,她的兒女們都很有出息,也不愁吃穿用度,還有存款,好日子剛剛開始,怎麼自殺?依我猜想可能是哪個小偷去她家偷東西,被她發現,小偷情急之下把她給殺了吧。」

她外婆語調緩慢地說,一臉痛惜的表情。

小克知道包業菊的屍檢沒有抵抗傷,被小偷殺死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沒有反駁外婆。

「我覺得有可能是被黃小強殺死的。」關子真說。

「為什麼?」小克微微吃驚。

「黃小強把錢看得比命重,他胃痛了幾年,捨不得花錢看病,病一發作,他吃一毛錢一片的止痛片,黃小強的兩個哥哥和四個姐姐每個月都會給他們母親錢,聽說她社保卡上已經存了兩萬多元,社保卡只設123456這麼簡單的密碼,取款太容易了,他恨不得立即把蓋房子的債還掉,所以,有可能打她的主意。」

「子真,不要亂說話,我反對子真的說法,因為業菊姐最疼黃小強,業菊姐生他時,已經40歲了,沒有奶水,黃小強就使勁咬她的奶頭,都被他咬出血來,業菊就忍著痛,讓黃小強吸她的血,直到他吸飽為止,就算是畜生也懂得感恩吧?」呂瑩瑩的外婆說。

「媽,世上忘恩負義的人太多了,要不,他媽媽死了一星期他怎麼都不知道,要不是關大梁路過發現,她可能會爛到剩下一副白骨才被發現。」

小克正想向關子真了解更多有關包業菊的情況時,廳堂里突然傳來了叫聲:「克警官,在家嗎?」小克一聽是朱鋼的聲音,從廚房走到廳堂,只見他站在廳堂看著正壁上的一副對聯:金爐不斷千年火玉盞長明萬歲燈橫批:敬神如在。

「朱隊,要來怎麼不打個電話?一起吃飯吧,我們正在吃呢。」小克拉著朱鋼的手說。

「我在鄉政府食堂吃過了……案子走進死胡同,我和各位同事壓力都很大,所以開會討論,決定邀請你們1號重案組下來指導,你和呂警官的蜜月假期也到了吧?」

「對,明天我們打算回省城了。」

「我懇請你倆留下,我已經發邀請給江隊了,並且得到了江隊的許可,批准吳警官和羅法醫下來指導,車曉林已經開車去省城接他倆了,所以,我特地跑來請你倆出山。」

「我們又不是孔明,談什麼出山。既然江隊同意,我們當然要服從命令。」

「吳警官和羅法醫已經在路上了,他們下午3點左右會到古坪村,他們已經看過案卷,了解了詳細情況。我叫關主任在村委會辦公樓安排好吃住,希望能馬到成功,一舉拿下這件案子。我向局長立下軍令狀,案子不破,永遠不離開古坪村。當然,這種膽量是你們給我的,我堅信你們的能力!」

「謝謝朱隊的信任,我們也是這麼自信的。」小克說完把朱鋼請到二樓客廳坐下看電視,他下樓接著吃飯。

下午3點,車曉林開著警車,載著羅進、吳江和陳理駛進古坪村,在村委會門口停下,他們下車后,朱鋼熱情與他們擁抱,小克和呂瑩瑩也和小別半月的吳江、羅進一一握手。

吳江對小克說:「你倆真會選地方,比世外桃源還美啊。我和你嫂子結婚時只有三天假,只能在省內逛一逛,真羨慕你們啊。」

「我也羨慕你和嫂子同甘共苦度過了20年的瓷婚!」眾人邊說邊向村委會辦公室走去。

朱鋼把偵查過程詳細地向吳江和羅進說了一遍,吳江說:「案子陷入僵局的原因很多,我推測可能是你們勘查現場時遺漏了什麼,這不能怪你們,因為基層的設備肯定比我們省城差。現在唯一的辦法是重新回到現場,看能不能有新發現。」

「好,我聽吳警官的,走,我們現在就去現場。」朱鋼帶著眾人來到村西包業菊的房子外。

包業菊的大門被一把大掛鎖鎖著,上面貼著公安局的封條,朱鋼掏出鑰匙把鎖打開,推門而入。

吳江並不急於進入現場,繞著房子走一圈,然後站房子後面的石坎上,看著整棟房子,看了一會兒后,又轉身向後看,然後回到山體與房子交接處的石坎上,石坎離廚房的屋檐1.5米左右,離地兩米,石坎後面是山體,山上長著一片茂密的毛竹,竹林里幾乎沒有雜草,有幾隻雞在覓食。

吳江看完外圍之後,才進入現場,因為現場被封鎖,不通風,廚房裡還瀰漫著臭味。那條承載死者的躺椅還靜靜地沉默著,它靠近廚房的土牆,離左邊的飯桌兩米左右,飯桌和躺椅之間的牆上有一個20*20厘米的方形洞,是用來通風和散煙的,熱天時打開,冬天時堵上,很多農村舊房的廚房都有這種洞,除了貓和老鼠,人無法從洞中鑽進來。

洞的深度約40厘米,洞用石灰刷面,吳江對這件案子已經瞭若指掌,但是來到了現場的感受完全不一樣,因為房子位於山腳下,昏暗又潮濕,廚房的屋頂非常矮,給人一種陰森感和壓抑感。

一個孤單的老人居住在這裡,心情可想而知。古坪村絕大部分的老人都住進了新房,而生育7個子女的包業菊還是住在這裡,她會不會絕望呢?

這是一棟土木結構大房子,包括廚房,佔地大約300平方米,左右兩邊是卧室,一共有10間,中間是大廳堂和后廳,這在以前的農村算是豪宅了,可見當時子孫滿堂,人氣旺盛,如今去人去房空,滿目凄涼。

吳江知道朱鋼他們對每間房都勘查過,連樓上的每個角落都沒放過,所以,不可能遺漏新鮮的腳印。因為水泥地積滿灰塵,只要走過,就會留下鞋印。

吳江看完所有房間之後,又回到廚房,來到那個通風洞前,仔細觀察,忽然發現上洞壁有新鮮的刮痕,而且洞下壁灑有微量的石灰,那條刮痕大約10厘米,是什麼東西刮到洞上壁呢?

吳江把朱鋼叫過來看,朱鋼看了之後,不解地問:「吳哥,我看不出什麼呀?」

「你們當時應該沒有觀察過這個洞口吧?」

「沒有,上面沒有血跡,人又沒辦法從這裡進來,我們不會重視。」

「你看,洞上壁有一條刮痕,掉下來的石灰還沒有全部被風吹走,所以,我認為是新鮮的。」吳江指著洞上壁說。

「這有什麼意義?」朱鋼不解地問。

「現場的任何痕迹都會說話的,許多案子陷入僵局時,我們都會重回現場,因為刑警不是神,難免有遺漏,但是,一旦遺漏了個微小的痕迹,就可能造成死案,所以,要多次重回現場勘查,就像淘金人一樣,要經過無數的沖洗,才能淘出金子。」

「對,我們也經常重回現場,可是,這條刮痕到底有什麼價值呢?」朱鋼是個急性子,喜歡開門見山。

「我看到這條痕迹時,有個想法有我心裡慢慢形成,但是還不成熟,不能肯定是不是正確。」吳江處于思考的狀態。

「不正確沒關係,破案就像人生一樣,總是要走過千山萬水,才知道何去何從,不可能一下就進入核心。」

「那我就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讓大家分析分析。我認為這是殺死包業菊的兇器留下的刮痕,我懷疑她是自殺的。

「情況是這樣的:包業菊老伴早逝,她的兒女都不贍養她,她對生活徹底絕望,所以想自殺,在自殺前想了多種方法,要把現場偽裝成他殺的樣子。

「於是,她用買來一條長皮筋,或者用幾條皮筋連接在一起,把皮筋綁在毛竹的尾部,然後把皮筋從這個洞口伸進來,在皮筋的前端綁上兇器,再坐到這張躺椅前,使儘力氣把皮筋拉緊,這樣毛竹就變彎曲了。

「最後,她把兇器刺進自己的腹部,然後放手,毛竹就彈回去,這樣兇器就從這個洞口飛出去了,但是兇器在飛行的過程中,必然會刮到洞口的上壁,所以留下了這條刮痕。」吳江不急不緩,娓娓道來。

「吳哥,我覺得不太可能,第一,兇器是帶著死者的血,如果飛行過程中刮到洞口上壁,肯定會留下血痕,可是刮痕周圍沒有血跡;第二,包業菊是老年人,怎麼可能懂得用這種詭計?第三,她想自殺為什麼要把兩扇門都栓上?第四,為什麼我們沒有發現飛到房子後面的兇器?總之,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朱鋼說。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假如死者知道帶血的銳器會在洞上壁留下血跡,她會把銳器的套子套上,這樣就不會在洞上壁留下血跡。

「回答第二個問題:死者是解放初期的初中生,不僅會看刑偵劇,不會看偵探小說,剛才我看見她的枕頭邊放著幾部《福爾摩斯探案集》,這說明她懂得不知刑偵知識。

「第三個問題:也許她是不想死後馬上被人發現,最好是腐爛在家裡,這樣群眾就會指責她三個兒子不孝,讓他們的良心受到煎熬,當然還有我們想不到原因。

「第四個問題:應該是兇器太精緻和皮筋太實用,被人拿走了。當然,我說的不一定對,但是目前沒有偵察方向,我們可以往這方面去想,從找兇器開始,一旦找到兇器,就事半功倍了……

「羅進去縣殯儀館對包業菊屍體重新屍檢,主要是要想辦法把查出是什麼樣的兇器,方便我們查找,我相信兇器應該是匕首和水果刀之類的。朱隊,你覺得如何?」

「好,我聽吳哥的!車曉林,你開車送羅法醫回刑警隊,叫我們的鄭法醫配合羅法醫工作,順便學習學習省城主檢法醫師高超技術。」朱鋼對車曉林說,車曉林點點頭,轉身向警車走去。

眾人來到竹林,希望能找出兇器和皮筋,因為在彈力的作用下皮筋或者兇器有可能脫落,遺落在竹林,但是,他們找了很久,一直到了傍晚下山,還有發現這兩種東西。假如吳江的推測是事實,那麼,皮筋和兇器肯定讓路過的人揀走了。

誰揀走了皮筋和兇器呢?兩者是被同一人揀走,還是兩個人揀走呢?

朱鋼建議用村裡的廣播進行懸賞查找兇器,吳江說等羅進把什麼形狀的兇器定下來再說。朱鋼覺得吳江說得更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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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空巢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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