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吳江、車曉林和陳理去找方敏東的老婆白宛,白宛叫他們去她公司見面,是吳江給白宛打的電話,在電話里,白宛並不像是個剛剛死了老公的女人,雖然聲音有點沙啞,但是,沒有深度的悲傷,只有淺淺的憂慮,這不符合常理,而且還能在公司里上班,更不可思議。

白宛的公司位於縣城南部的水南村,原來是國營汽車維修場,後來解體了,白宛與幾個朋友合股買下了這塊地,然後重新建造了兩棟辦公樓,並買下了原來的舊貨車,成立長隆汽車貨運公司,開始經營貨物運輸。

15年過去了,長隆貨運公司把所有舊貨車淘汰,更換新車,隨著物流的鼓脹,特別是這幾年網購的流行,長隆公司的業務也蒸蒸日上,目前已經擁有上千萬的資產。

白宛是公司最大的股東,佔有40%的股份,其他三位股東各自佔20%的股份,白宛是董事長兼總經理,由於她與省石油公司的老總關係非常密切,她的貨車燒的都是平價油,是她親自去石油總公司批發的,從來沒有在加油加過油,光石油差價這項,長隆貨運公司每個月就能省下20萬元,所以,其他運輸公司無法與長隆公司競爭。

他們走進長隆貨運公司,寬敞的水泥坪上停了20多輛各種牌子的大貨車,經過這些貨車走到底,才到了行政樓,行政樓一共五層,是新建的大樓,潔凈的玻璃幕牆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白宛的辦公室在五樓走廊的盡頭,他們乘電梯而上,來到辦公室門口敲門,一個年青漂亮的女孩來開門,她看見三個穿警服的警察到來,說:「你們是刑警隊的吧?請進!」她轉身帶他們來到套間裡面的辦公室。

白宛看見他們,示意那個女孩出去把門關上。然後走上前來與他們一一握手,之後,請他們坐下喝茶。

白宛中等個子,身材修長柔韌,凹凸有致,穿著一條白底碎花的真絲連衣裙,顯得淡雅高貴。

她的五官小巧精緻,皮膚白皙而富有彈性,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顧盼生輝,脈脈含情,雖然已經40歲,但是歲月非常不公平,沒能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迹,彷彿才30歲一樣青春迷人。

吳江坐在她的對面,一股淡淡的蘭花芳香沁入鼻孔,她臉上帶著戚色,沒有悲傷和絕望,也許方敏東在她心裡並不重要,因為從表面上看去,她與方敏東最少相差15歲,很不配。

「白總,你老公是被人謀殺的,我想問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仇家?」吳江問。

「沒有,就他那軟弱的樣子,有膽得罪人嗎?」她有些不屑,但是意識到不能這樣說剛剛死去的老公,馬上收住不屑的表情,誠懇地補了一句,「我老公是個大好人,曾經被市評為最美鄉村教師,他不會得罪人的。」

「請你幫我們好好想想,任何一個小矛盾小衝突對我們破案都很重要。」

「請喝茶……」白宛把三杯送到他們面前,「我真的想不出,誰殺害這麼一個大好人,他把心都放在教學上,幾乎與外界隔絕,從不巴結討好上級,而且把一半的工資花在學生的身上,被他資助過的學生達521人之多,他寧願不吃肉,也要資助窮困的學生。」

「為什麼他中秋放假三天不回家?」

「他本來想回家的,都怪我,我說我要上班,因為越是節假日,運輸量越大,我沒時間煮飯給他吃,我兒子也去上大學了,他這才說算了,還是在學校過中秋吧,因為汪水旺能陪他喝酒聊天。唉,早知他會出意外,我不應該讓他心寒,沒辦法,要在競爭激烈的商場上贏得勝利,是要付出很多時間和精力的,沒有哪個人可以隨隨便便成功。」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似乎感到愧疚。

「聽說你和方敏東的感情不好,這是真的嗎?」

「誰說的?」白宛眉毛一挑,有點生氣,可見這個女人是多麼強勢,幾乎每個女強人都有這種通病,而方敏東在家中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不能告訴你,反正不是空穴來風,是我們調查的結果。」

「我們都老夫老妻了,難道要天天膩在一起才算感情好嗎?感情不好能培養一個上浙江大學的兒子嗎?」心理學說經常使用反問句的女人不是焦慮就是太強大。

「你似乎對方敏東的死並不感到傷心。」

「我傷心呀,只是我的心理素質比別人好很多而已,不是每個人的本質都能從外表中看出來的,這你們比我更清楚。」白宛可能意識到自己表面確實不夠悲痛,她便做出黯然神傷的樣子,吳江一眼就看出她在偽裝。

「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裡,如果你有什麼發現,請給我們打電話。」吳江把名片遞給白宛,她雙手接過,把名片放進錢包里,送他們到門口。

來到樓下,車曉林問:「吳哥,這個女人有問題,對於方敏東的死她好像按捺不住地開心,只是被表面偽裝出來的悲傷掩蓋罷了。」

「我看出來了,我們必須對她深入調查。」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去找田麗麗,她和方敏東是同事,一起做飯一起吃,還睡在方敏東的隔壁,可以說情同姐弟,她應該非常了解方敏東和白宛的情況。」

「好,我打電話給片警,查一下田麗麗的住址。」車曉林掏出電話,開始向縣局的戶籍警查詢田麗麗的住址。

戶籍警告訴車曉林:田麗麗住在城北路桂花園小區第5棟第三層。桂花園小區是教育系統內部開發的住宅區,住在這裡的大多數是教育工作者,雖然不算華麗,但也寬敞明亮,而且是田園風格,池塘、假山、花草、樹木等景觀讓人心曠神怡。

車曉林去敲302的門,來開門的正是田麗麗,車曉林自我介紹之後,田麗麗請他們進去說話。

田麗麗今年50歲,比方敏東大5歲,她和方敏東同在高崗村小學教了25年,沒調到高崗村小學之前,她是在高崗村裡面5公里處的本鐵村小學教書。

因為她不會生育,老公在她35歲那年棄她而去,她從此沒有再嫁,一心一意澆灌祖國的花朵。雖然教學成績不錯,但因不會巴結領導,所以一直沒有調進城裡。

她個子較矮,但因身材苗條,顯得敏捷靈活,五官也不難看,只是雀斑不少,可是遮掩不住她的書香氣,看上去文雅而超然,也許歷經太多挫折吧。

「田教師,您與方敏東同事那麼久,應該很了解他吧。」吳江坐在摺疊椅上,田麗麗坐他的斜對面。

「對,但是男女有別,他不可能對我傾心倒肺無話不說,總是有所保留。」她邊倒茶邊回答。

「方敏東的家庭情況你應該了解一點吧?比如說他和白宛的感情好不好,和兒子的關係好不好,這他應該有說過吧?這對我們很重要,希望田老師能知無不言。」

「他把兒子當作心肝寶貝,和白宛就完全不同了,五年前,白宛就想和他離婚,但是他說等兒子上大學以後再說,因為離婚會傷害孩子,白宛同意了。

「但是,去年他兒子考上了大學,白宛再次提出離婚,方敏東說離婚可以,但是所有財產都要平分,包括長隆公司的一半股份。

「白宛說公司從投資經營到現在的成功,都是她一個人努力的結果,他沒出一點力氣,連在明星城買的房子都是白宛出錢,所以,最多只能分割一套房子給他,倆人談不攏,不歡而散,方敏東因此非常苦悶。」

「方敏東不是淡泊名利嗎?怎麼那麼在乎那一半的財產?」

「不是他在乎,而是白宛過河拆橋,咽不下這一口氣,因為當時投資買下汽車修理廠時,他們一貧如洗,是方敏東拿父母的房子和工資卡去銀行擔保貸款的,而且是因為方敏東父親和銀行行長關係很好,才貸到超出抵押金額的錢。

「所以,方敏東認為他必須分一半財產才對,我也認為方敏東應該分一半財產,律師也保證方敏東離婚時能分到一半財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律師對方敏東說,法官可能不會把一半財產判給方敏東,可能是白宛在法官那裡做了手腳,因此,他們離婚的事就一直拖著。」

「白宛為什麼一定要逼方敏東離婚呢?方敏東雖然顯老一點,但還比較英俊,名聲好又有學識,而白宛的雖然年輕漂亮,但卻非常俗氣,脾氣也不太好,她不吃虧呀。」

車曉林插了一句,車曉林沒有結婚,無法理解兩個性格相反、志趣不同、價值觀相異的兩個在一起是多麼難過。

「我聽方敏東說白宛外面有個小情人,這個人名叫蔣成明,才34歲,是個在社會混的小白臉,他以放高利貸為生,他表面上看去是斯文有禮,其實骨子裡兇狠無比,欠債人見到他像見到魔鬼。

「因為他手養了一幫小混混,如果債務人到期沒還錢,非得脫一層皮不可,江湖人稱他為白面虎。他放高利貸的錢都是白宛給他的,他掙到的錢和白宛平分,離婚之後,白宛就是想和他結婚,哼,白宛那麼聰明,在小白臉面前智商幾乎為零,這種男人靠得住嗎?」田麗麗憤憤不平地說。

「這世道有很多愛作死的女人。」車曉林和田麗麗有同感。

「蔣成明有沒有威脅過方敏東?」吳江問。

「這倒沒聽方敏東說過,但是,方敏東心裡有點怕他,只是沒有說出來,可我能看出來,因為他說到蔣志明時,表情是憂慮的。」

「高崗村有沒人對方敏東有仇恨?方敏東會不會得罪村民?」

「不可能吧,方敏東對學生像親生子女,村民對他都很尊重,很多村民會送菜給方敏東吃,過節還請方敏東去他們家吃飯喝酒。」

「你一星期上多少節課?」

「我們上課不是按節算,是按半天算,我是教一年級和二年級的數學,兼任音樂和美術,我一般是星期一下午才去學校上課,上到星期四下午就回家。

「方敏東教兩個年級的語文,同時兼任體育,汪水旺有時教語文,有時教數學,只有三個老師,要教兩個班級的課,任務比較重,於是學區就返聘汪水旺來代替,好讓我和方敏東有休息的時間。

「當然,任務最重的是方敏東,因為我的身體比較虛弱,他為了讓我星期四回城,要堅持到星期五才回城,有時乾脆不回城。」田麗麗的敘述充滿了感情,尤其是對方敏東充滿了感激之情。

可見方敏東的口碑是非常好的。這對重案組來說卻是件壞事,因為越多人說他好,就越難把兇手找出來。

結束對田麗麗的詢問之後,大家走出來,車曉林說白宛有殺人動機和嫌疑。吳江同意他的說法,他們又回到白宛的辦公室,問白宛9月18日晚上到19日早晨在哪裡?白宛說她當時在家裡睡覺,直到第二天去公司上班。

他們來到明星城,這是松蔭縣最高檔的住宅小區,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一平方米將近萬元,可達二線城市的房價。

明星城因為原來是中國當紅明星郭婉月的出生地,開發商抓住這個商機,高價買下這塊近百畝的地,開發商品房,用明星城名字,竟然賺得盆滿缽滿,數錢數得手發軟。

明星城的各種設施齊全,到處花團錦簇,綠樹成蔭,瀰漫著沁人心脾的芳香,令人精神振奮。

他們無心欣賞美景,從東門進入,來到白宛所住的15棟查看,吳江看到有一個監控器對準15棟的出入口,15棟是一幢18層高的電梯樓,只有一個出入口,白宛住在1604房。

車曉林對這個小區很熟悉,他有個同學在縣政府當辦公室主任,經常來他家聚會,和同學們喝茶聊天。

車曉林帶吳江和陳理來到監控室,找到物業經理,要求查看9月18日晚上到19早晨的監控錄像,經理認識車曉林和陳理,他叫保安調出當時的監控錄像讓他們查看。

經理叫他們先坐下喝茶,然後去泡茶給他們喝,因為看錄像需要時間,吳江把錄像拷貝回刑警隊,讓大家分開來看,這樣可能更快地把錄像看完。

第二天下午,他們就把錄像看完了。

錄像顯示:白宛於9月18日23:15:23進入15棟,她好像喝多了,身子有點搖晃,腳步也踉蹌,手在空中揮舞著,好像要趕走討厭的蒼蠅似的,嘴裡不知是在唱歌還是自言自語,完全一副墮落天使的模樣。

因為監控器的像素很高,加上燈泡明亮,她的一舉一動都清晰地出現在畫面中。

第二天早上8:11:12,白宛才出現在錄像中,這時她已經換上了藍色套裙,挎著LV挎包走出來,但臉上仍然殘留昨夜的疲倦和醉意,畢竟她已經不再年輕了,但是經過化裝后,臉上充滿自信,神采飛揚地向地下車庫走去。

因此,她有不在場證明。可以排除她親自殺人的可能,除非她雇兇殺人。假如她真的雇兇殺人,那麼她會雇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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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空巢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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