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臉見人
景陽二十一年五月初八
京城艷陽高照,一派繁花似錦、欣欣向榮的樣貌,無處不繁華、處處不精緻,世家大族高門大院,門口的石獅子俱爭奇鬥豔似的造型精巧,一看就所耗不菲;秦樓楚館夜夜笙歌,日進斗金;世家老爺公子們白天忙著爭名奪利,到了晚上倚紅偎翠、微醺放鬆一下已經成了京城為官的時尚;夫人小姐們也常去廟裡寺里以燒香禮佛為名琢磨些精巧玩意兒。
這種賺錢機會余家梅家世代經商怎會放過,在京內悄悄的多有產業,外人不完全知道罷了。
如果不是凌安之久在江湖行走,沒看到那麼多餓殍滿地、戰事禍端的話,他差點就以為大楚國已經潛慶靈長、大殺四方了。
他最近心情不錯,和翼西郡王走了這一趟總體上還順風順水,由於準備工作充足,一路順利的過了北疆軍、突厥的地盤,悄悄的自天山谷口入了安西軍的境界,西部就是凌安之和凌霄家的後院,之後化整為零,將貨物斷斷續續自河西走廊、甘肅、寧夏一路運到了太原,到了太原就是山西余家的領地,軍備到了太原之後被清分出去的速度讓他們兩個嘆為觀止,不用一炷香的時間就蒸發了差不多。
翼西郡王自年前就開始陰溝裡翻船,奔波勞累尚且不論,輕傷重傷不斷,本應修養,不過他事情太多,只在太原余家靜養了幾日,一行人除了小黃魚兒留在太原開始籌集軍備籠絡錢財之外,剩下的又微服秘密來到了京城,住進了余家在京城悄悄置下的一套別院里。這套別院變成了許康軼辦公的場所,京城中有要事需要處理,且梅絳雪在京城準備了醫師一名,過幾日送了來以後就可以隨身調理。
許康軼一言九鼎,進了天山谷口剛到安西軍的地界就先將一半現銀放下了,剩下的軍備在太原生產,日後先運回給安西軍,由安西軍負責洗白后投入軍中。
在太原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弄得凌安之和凌霄哭笑不得,小黃魚兒家裡在太原新開了一個置辦西域美食的飯莊,主要以燒烤為主,凌安之和凌霄馬上要隨許康軼進京,許康軼諸事煩雜,沒時間出門胡鬧。小黃魚兒則拉著凌安之和凌霄出來飯莊嘗鮮,兩個人常年在西北,什麼美味的烤串沒吃過?不過盛情難卻,任由小黃魚兒拿著菜單亂點。
小黃魚兒一身男裝,身量較兩人也差了一截,像是隨行的小廝,她想看看飯莊的生意如何,就坐在了大堂中央,發現高朋滿座,生意還不多。
小黃魚兒知道凌霄素來一口青菜也不吃,所以專往肉上點,她拿著菜單發現很多烤串的名字不認識,皺著眉頭隨口問凌安之道:「羊鞭是什麼東西?趕羊的鞭子也能烤了吃嗎?」
「…」凌安之和凌霄對著看了一眼,都犯了難,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
「牛鞭和羊鞭不是一樣的鞭子嗎?為什麼要分兩個菜名分別烤呢?」小黃魚兒感覺家裡派出來的掌柜的可能做了重複工作。
「…」
小黃魚兒繼續拿著菜單琢磨,問二人道:「你們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也不知道?」
凌安之堪堪繃住一張臉,看著這個一身男裝的小黃魚兒,心想這個冒牌貨也不好好做做功課。
小黃魚兒又發現了不認識的菜名,她不再問也三杠子壓不住個屁來的兩位凌將軍,直接隔著大堂沖店小二喊道:「小二,羊蛋是烤什麼東西?」
大堂突然間鴉雀無聲,凌霄臉都紅了,急切小聲的制止她:「別問了!」
小黃魚兒莫名其妙的看了一副難言之隱的凌安之和滿面通紅的凌霄一眼,還沒有領會,「羊也會下蛋嗎?問問怎麼了?」
旋即又轉向店小二,用更大的嗓門喊道:「小二,牛蛋又是烤什麼東西?」
寂靜了片刻的飯店大堂里「嗡」的一聲哄堂大笑,所有人的眼光都戲謔的注視著這一桌,幾個食客一口湯含在口裡,直接噴了出去,「哈哈哈哈哈」。
凌安之和凌霄羞臊的直接把臉圈在了胳膊里,受了內傷似的緩緩趴在了桌子上,尷尬的欲哭無淚,怎麼會和這種人為伍?實在是沒臉見人了。
後來都不知道是怎麼出了飯莊大門的。
凌雲給凌安之傳來密信,將他年後進京的情況和招兵的情況和凌安之大致說了一遍:
安西提督凌雲在年後入京獻俘虜,面聖后請求增加軍備,重整安西軍,聖上未當場給與答覆,將奏摺也留中不發,扣了三天才意思了一下給加了一成的軍費——和打發要飯的差不多。可能也感覺過意不去,特意下旨稱大楚國繁榮昌盛,八國來朝,尤其是西域各國都特請往來通商,以互通有無,安西軍多年來駐守西域,特添加西域絲路看護一職,所收取的稅費先收歸地方財政,之後再由地方下撥給安西軍作為軍費專款專用。
意思就是說國庫沒錢給你,你有本事就自己賺,賺不到也別再來討債。
凌安之守城有功,聖上也給與了褒獎,安西軍已經有了少帥凌雲,聖上就將凌安之的官位提了半級,由安夷將軍提為平西將軍,繼續鎮守西域,位同副帥。
招兵一切順利,但是都是一些窮困人家的子弟,缺少那麼些悍不畏死的血性,恐怕得多加以訓練和實戰。
凌安之一雙眼睛泛著綠光全都盯在密信中可以和西域通商的部分上了,內容果然不出所料,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翼西郡王的「酬金」一言九鼎,短時間內還會源源不斷,他缺的就是一個洗白的方式,可以將絲路稅收「專款專用」,那他還不克忠職守,牢守「財路」?
凌霄在旁邊一看他那副的賊笑,就知道他大概在盤算什麼東西,將手搭在凌安之肩膀上,壓低了聲音提點道:「毓王和澤親王素來不和,且毓王把持朝政,走私軍火黃金本是重罪,何況和親王扯上關係,一旦他日毓王登基繼位,徹查此事,咱們弄不好就是謀反的大罪。」
凌安之臉上的賤笑不收,不過也咬了咬嘴唇,看似渾不在意的道:「這不是長遠之計,飲鴆止渴吧,翼西郡王心思縝密,只要籌劃好了自然會開闢其他路徑,走安西駐軍境內只不過是解今年的燃眉之急罷了。」
說罷凌安之把密信一收,就著點燃的蠟燭燒成灰燼。
他一轉身,換了一副饞嘴貓的嘴臉,對著凌霄嬉笑道:「天色還早,咱們好不容易進京一趟,我看永壽巷那邊熱鬧非常,去見識見識?」
永壽巷是京城最大的花柳巷之一,什麼京城八姝、絕代雙驕、戲劇名伶都在其中,以高雅端莊為主要賣點,吸引了不少既想當□□又想立牌坊的文人騷客。
凌霄愛理不理,不反對就是默認的意思。他不愛此道,不過軍中極苦少有放鬆,凌安之尋了開心凌霄便不管他,他縱容的摸了摸脖子,提醒道:「梅姐姐說今晚會來找你,有事情商量。」
「梅姐姐每天三更天能忙完算快的了,且那麼勞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快去換衣服。」凌安之一向來去如風,說走就走,說話間他已經轉到了屏風後邊,轉眼間換了一身暗紅色滾金邊的廣袖長衫,緊腰墨色腰帶,腰上掛著吟雪劍,一副紈絝子弟的打扮,倒顯得面如冠玉、長身玉立,不知道還以為晚上出去約會的。
愛仁堂是京城最大的藥房之一,是梅家在京城的產業,坐落在緊挨在永壽街的太平直街上,已經佔了大半條街形成了規模。臨街的門臉上開的是藥店,天價的藥材在愛仁堂稀鬆平常,黎民百姓常用的藥物也很常見,十幾個醫者小廝負責抓藥仍然供不應求。後院不臨街,建了幾排房子,分別是大夫坐診的房屋、重病的病人留觀和夫人小姐們問診的單間,由於醫術高超價格公道,每日里來往求醫問葯的人不絕如縷。
梅絳雪今天一上午都在聯絡新藥商,午飯後過了申時才回到了愛仁堂,翼西郡王許康軼已經坐在包間里喝茶看書,等了她近一個時辰了。
這是回京后,梅絳雪第一次看到許康軼,見許康軼面色蒼白,唇色鐵青,一臉倦容,雖然先前也知道他在突厥境內重傷的消息,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她和許康軼認識多年,就直接直言不諱的說道:「殿下雖然年輕,不過這次連番受傷,恐怕是傷了根本,要好好休養個半年一年才行,手裡這些事情能交給別人的,就讓別人去做一做吧。」
許康軼低頭靜靜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推了推鼻樑上的水晶鏡,要是能養誰都想養,巴不得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骨酥床爛才好,不過最近這些事情他親自處理尚且危如累卵,實在無法加以人手,他將書合上道:「這次出京之後事情就告一段落,能夠休養一陣子。一會我晚間還有事,姑娘儘快吧,這是最後一次了?」
說完了這句話,許康軼就輕輕的閃掉了青色外衫掛在牆上,擼起袖子,將整個左胳膊露了出來。
梅絳雪看他這副病骨支離的樣子,實在於心不忍,蹙著秀美緊抿了抿雙唇,輕輕勸道:「我來的時候,沒想到郡王殿下身體較平時更差,年輕人講一個血氣方剛,可是郡王殿下…自身尚且這麼缺血,怎麼能輸給別人,往年身體好時每年一次也不算什麼,這次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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