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幾日前,陸家牌坊附近。
「聽說了嗎?」
「什麼?」
「昨個這條大街上死人了!就在牌坊底下,六七個呢!那血流了一地,我家寶兒帶著他手底下的兄弟伙提水沖了一早上才沖乾淨的。」
王婆子拉住自己的好姐妹小聲嘀咕,說著這城裡發生的大事。她兒子是縣衙的捕頭,總比一般人知道得多些。
張婆子驚訝地張大嘴,四處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問:「死的誰呀?」
王婆子嘴巴一撇,嫌惡地道:「就是那些個刀頭舔血的江湖人,聽說死的時候一個個全是黑衣,一看就不像好人。」
「請問,你們說的黑衣人是?」一個聲音突然在兩人背後響起,嚇得兩個老婆子差點沒跳起來。轉過身想好好罵罵這個冒失鬼,還沒開口就被眼前的東西震住了。
一個金燦燦的金元寶。
王婆子立馬換上笑臉,伸手拿過金元寶捏在手裡,和氣問:「您是想知道什麼?」
來人淡淡一笑,道:「我想打聽死人的事。」
王婆子哼著曲,喜滋滋往家走。剛進了院子,就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已經回來,在堂屋裡啃饅頭。頓時心疼得把金子的事都忘了,上前端水取鹹菜,埋怨道:「你回來了咋不去街口叫我,我去給你炒幾個菜吃,光啃饅頭能頂啥用。」
王大寶忙拉住她,道:「娘,你別忙活了,這衙門裡還有事,我吃兩口就走。」
雖然心疼兒子,但王婆子到底不敢說出不用管公家事這種話,只不停地給他碗里夾點鹹菜讓他慢點吃。
「娘,你剛才怎的那麼高興?」王大寶受不了他娘這勞碌樣,忙拉她在凳子上坐下,轉移話題道。
提起這事,王婆子就樂得不行,從懷裡取出個金元寶放在桌上,道:「今個有人打聽那幾個死人的事,我說了幾句,就得了這個。本來還有三兩銀子的,我給你張嬸了,她也知道這事,不不給點好處不行啊。」
提起這事,王婆子就有些心疼,本來她完全可以都收了,就因為心癢拉著老姐妹聊天,還把收穫給分出去了。
王大寶卻沒有喜色,皺眉道:「娘,這事和那些江湖人有牽扯,你別在外頭亂說話,容易出事!」
王婆子不滿地一叉腰,怒道:「我老婆子哪裡亂說了,他們是不是都被劍捅了好幾個窟窿?是不是都是一身黑衣蒙面?是不是夜裡死在陸家那牌坊下?」
這聲音一句高過一句,驚得王大寶差點沒被饅頭噎死,好半晌才軟軟辯解道:「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把這事往外到處傳呀,到時候大人怪罪下來,我這捕頭只怕就當不成了。」
這可是比千萬句道理都有用,王婆子一聽會影響兒子前途,立馬嘴閉得緊緊的,再也不敢對外說半個字。
不過,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從王婆子那得了消息的兩人站在牌坊前,正討論著這事。其中一人問:「你覺得此事和我們在尋的人有關係嗎?」
另一人笑:「無論有沒有關係,你不都已經準備去查了嗎。你若是能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估計會省許多麻煩。」
那人摸摸鼻子,無奈笑道:「唉~若真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我也就不是楚留香了。」
這兩人正是在查阮如蘇失蹤之事的楚留香與無花,他們始終沒找到其他有用的線索,也只能把看上去像是有關聯的事查一查。
而你要在偌大的城裡找一個人,最好是有個幫手。
「這位公子可是要尋個住處,我們手裡可有好幾處宅院適合您這樣的貴公子。」那姓王的牙人一見楚留香的打扮,就是眼前一亮,心想大主顧來了。
可惜楚留香不是來找房子的,他找人。
「請問最近可有人帶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來租過或買過屋子?」楚留香掏出一枚銀子,放在牙人手心,和氣地問道。
那牙人收了銀子,面露難色,「這位公子,我們牙行有規矩,不能透露買家和賣家的消息,您看這……」
嘴上如此說,拿著銀子的手卻向上抖了抖,就像買菜的阿婆在掂量攤主給的肉夠不夠斤兩。楚留香會意一笑,又多拿出一枚銀子,似真似假地道:「我今日只帶了這麼些出門,若是不夠也就算了,我自可以去問旁人。」
這意思,牙人聽懂了,半晌才不情不願地收下另一枚銀子,示意楚留香附耳過來,「大概一個月前,有個美貌的小娘子來我這尋過屋子,那長相氣度,怕是連宰相千金都比不過。」
說著他還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一眼,再次壓低聲音道:「同那位小娘子來的,還有個男人!」
楚留香立即道:「你可還記得那人長相?」
牙人搖搖頭:「那男人沒同小娘子進來,而是在外面等著的,我出來時就只見到他的背影。穿了身黑不溜秋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個正經人。」
又是黑衣,難道真與昨夜的那群死人有關?
楚留香沉聲問:「那他們最後租到屋子了嗎?」
「租到了,在葫蘆巷子的第三家,那小娘子是個不差錢的,說要住清凈些,就選了那。」牙人討好地笑著,期盼這位有錢的公子哥能再給點打賞,可惜,楚留香的心思已經全部到了葫蘆巷,半點沒有注意他。
出了牙行,楚留香就見無花正一臉淡然地站在門口,接受來往小媳婦大閨女們的打量。不禁心裡一樂,笑著道:「早知道你同我一起進去還好些,如今在這害來往的姑娘家都丟了芳心,真是罪過。」
無花斜睨他一眼,沒接這話,而是反問他:「有消息了?」
提起這事,楚留香笑容一收,正色道:「打聽到了住處,可我只怕已經晚了……」
葫蘆巷之所以叫這名字,正是因為這巷子形似一個巨大的葫蘆,一頭一尾比較寬敞,中間較狹窄。而阮如蘇租的院子在最裡面,寬敞且少有人家。
楚留香看著空空如也的院子,心裡嘆息,他們果然來晚了。
「這有血跡!」無花指著錦被上的一片暗紅色,目光沉沉地道。
楚留香翻了翻被褥,沉吟道:「看來這人應是傷在胸腹,而且是外傷。」只不知受傷的是阮如蘇還是帶走她的人。
「這鎖被人用刀劍之類的兵器撬開過。」楚留香看著另一間屋子的門栓,沉聲道。
無花看著桌上那些有了乾枯預兆的花,嘆氣道:「這屋住的應該是個女子。」
顯然,那兩人應該是遇到了麻煩,只不知他二人如今是逃出生天,還是已經死於非命。
葫蘆巷的中間住的是沈家,沈家娘子的做飯手藝不錯,之前甚至還能用這換些銀子。今日剛做擺好飯菜,門就被敲響了。沈家娘子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該是那位來取吃食了。
可惜一開門,是個陌生男子。沈娘子警惕的盯著他,問:「你找誰?」
「在下姓阮,路過這時聞到夫人家中飯菜香氣撲鼻,想買些回去給小妹嘗嘗,不知夫人可方便?」來人氣宇軒昂,說話彬彬有禮,再聽說他姓阮,沈娘子這心著實安定了不少。
「你……是如蘇妹子的兄長?」
楚留香故意驚訝地反問:「夫人認識家妹?」
沈娘子笑了,門打開大了些道:「認識認識,如蘇妹子不擅家務,之前的飯菜還都是從我這買的呢,只今日不知怎的,一直沒來取。」
「估計是因著我們家裡人尋來,她忙忘了,夫人你也知道,她……」楚留香欲言又止,話里的意思全憑你自行想象。
顯然,沈娘子還真能想象出來,同情地看了這位『阮家兄長』一眼,嘆息道:「我就說那人不像個好的,要麼不在家,要麼就病歪歪的還要人伺候。」
「夫人見過那人?」楚留香忍不住追問。
一聽他這話,沈娘子忍不住詫異,合著那男的還拋下如蘇妹子跑了?真是殺千刀的負心漢,沒良心的。心裡雖這樣罵,但到底不想在人家傷口上撒鹽,便認真回憶道。
「正臉沒見過,就有次幫如蘇妹子提東西回去的時候見了個背影,挺高挺瘦的,穿著黑衣。」
又是黑衣,楚留香忍不住想,那個人和昨晚被殺的幾個黑衣人應該是有些關係。而且從小院中劫走阮如蘇的,很可能就是那批人。
提著阮如蘇原本訂好的食盒,楚留香同沈娘子告辭。無花站在巷子口,見他一臉沉思,不由得笑道:「看來你運氣不錯,第一家就有收穫了。」
楚留香搖搖頭,道:「不是運氣,那院里的爐灶很乾凈,裡面也沒有柴灰,可見這些日子並沒有生火做飯。她若想避開人,最多只會在附近人家買吃的,不會走遠。」
無花讚歎地道:「人都說楚香帥輕功高絕,身手不凡,我卻覺得,你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頭腦。」
「唉,我也常為自己太過聰明而苦惱,人有時笨一些也沒什麼不好。」楚留香一展摺扇,風流倜儻地笑道。
無花沉吟片刻,繼續道:「那你可有了什麼線索?」
楚留香突然問:「江湖上使劍,又喜歡著黑衣的人,你能想到誰?」
無花搖搖頭,道:「我誰也想不到,也不用想,因為這城裡幾日前才出過一次命案。盧步清被殺了,連頭都被人砍去帶走了。出手的人一身黑衣,劍法了得。」
「中原一點紅!」不用無花說完,楚留香就將心中想的那個名字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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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無花,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無花:良心?那是什麼?
作者:我要關你小黑屋!
無花(語氣上揚):哦~你試試!
作者: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