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沒人知道中原一點紅到底師承何人,待他在江湖上聲名鵲起時,已是一個只要給錢就能幫你殺人的殺手了。他的劍極快極准,殺人從未失手過。只不知那群黑衣人與他是否有關係。
或者他們的背後,是一個被人操控的巨大組織。
「想來你已有決斷,只怕也不需要我的幫助了。」無花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輕笑道。
楚留香一愣,抬眼看他。
無花接著道:「我知你請我幫忙,不過是懷疑我與阮施主失蹤有關,想從我這裡探出消息。如今既已知道是誰所為,那我也該去做自己的事了。」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楚留香起了疑心。也是,妙僧無花若是連這點頭腦都沒有,只怕也不能在江湖上留下如此名號。
楚留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拱手歉然道:「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師日後若是有吩咐,楚某人定萬死不辭。」
無花粲然一笑,豁達道:「萬死不辭大可不必,備上幾罈子好酒,改日貧僧自會前去討要。」
說完,衣袖一拂,翩然離去。
楚留香不知道,那離去之人寬大的袖袍下,正緊緊握著張紙條。是當初在院里搜查線索時,在燭台下找到的,上面只有半句詩。
『煙花三月下揚州。』
揚州城永遠停留在三月的春光里,溫暖明媚。就像少女揚起的笑容,驚艷了不知多少外鄉來客。
仁心醫館內,小學徒正一邊背著師父教的藥材特性,一邊碾葯。
「小大夫,我來抓藥!」少女溫柔地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學徒被打斷了思路,有些不高興地抬頭,一見是阮如蘇那不高興立馬煙消雲散。
「阮小姐,您來了!快請坐。」溫柔漂亮又闊氣的女人,無論到哪都會有優待。
「我上次抓的傷藥用完了,想再抓一些,不知於大夫可在?」阮如蘇並沒有去坐著,而是言簡意賅地說了來意。
小學徒詫異:「上次您抓了不少葯走,怎的那麼快就用完了?」
阮如蘇抿嘴,似乎有些不太高興地道:「沒辦法,家裡那傷患太調皮,傷口又裂開了。」
太調皮?那估計受傷的是個孩子,小孩子最不聽話了。隨即小學徒就為難撓撓頭,對阮如蘇道:「我師父今日被宋員外請去家裡看診了,我……我還不夠格抓藥!」
「小余兒,我來吧!」一個一身素衣的婦人掀開帘子,款款而來。
「對呀,我怎麼把張姑姑你忘了!」小學徒驚喜地對阮如蘇道:「張姑姑是我們醫館新來的坐堂大夫,雖然擅長的是女人家的毛病,但抓個傷葯可不成問題。」
阮如蘇抬頭打量這位張大夫,穿著樸素卻很乾凈,連頭上的髮絲都梳的一絲不苟,指甲也修得很整齊,是個靠譜的樣子,當下便點頭應了。
張大夫淡淡笑著,鋪開藥紙詢問病人的情況,準備抓藥。
「病人什麼傷,有幾日了,傷口恢復如何?」
「被家裡的斧頭不小心砍到了前胸,傷了有半個月,傷口已經結痂,可是不久前崩開過兩次。」阮如蘇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哦~」張大夫接過之前於大夫開的藥方,略一沉吟,便對阮如蘇道:「這方子開得已極好,我再加幾味固本培元的藥材在裡面,你看行嗎?」
像是怕她誤會自己是在慫恿她花銀子。張大夫連忙補道:「多加的藥材不收錢,全當我交個朋友。我來這揚州城時間不久,認識的人也不多,如今見了妹子你,心中歡喜就想結個善緣,不知妹子……」
「藥方就不必改了。」她這話一出,小學徒都不忍看張姑姑的表情了,誰知阮如蘇繼續道:「即是朋友,我怎能心安理得地佔你便宜,讓你為我補貼葯錢。再者,這是於大夫開的方子,卻不好讓你才來就得罪人不是。」
小學徒雖為張姑姑高興,可是仍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他師父才不會不高興,張姑姑當初來,師父對她的醫術可推崇了。
張大夫愣了愣,笑容愈發明媚,柔聲道:「我姓張名清,夫家已逝。若妹子不嫌我是個寡居的無福之人,可常來找我玩耍。」
阮如蘇怎麼可能在意這些,笑著交換了姓名,說好下次進城一定來找她后,便提著葯離開了醫館。
吉平村口,阮如蘇一見著等在樹下的那人,便故意沉了臉色。打發走車夫后,目不斜視地提著葯就往家走。
中原一點紅也不開口,沉默著跟在她身後。才走了十幾步,阮如蘇就先忍不住了,轉身問他:「你幹嘛來了又不說話。」
中原一點紅抿嘴猶豫半晌,才問出一句:「你生氣了?為什麼?」
他今日起來沒見著她,差點以為是那些人已經來了。要不是在門上見著她留的信,知道她是去城裡抓藥,只怕他已奔出平吉村。
她沒有打招呼就走,回來以後也對他沒有好臉色,可見應是生氣了,生氣的對象還是他,可他就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就算阮如蘇回來的時候已經氣消,此刻也忍不住心頭火起,嘟嘴冷哼道:「我才沒有生氣,跟一塊石頭有什麼氣可以生!」
夜裡河畔。
當中原一點紅再一次無情挑飛阮如蘇手裡的『劍』后,他終於知道對方為什麼生氣了。因為,阮如蘇的臉色已經差到連他都能看出對方不高興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阮如蘇揉了揉生疼的手腕,氣惱地問。
其實這也不能怪中原一點紅,他學的向來是殺人的劍法,與人比劍時,幾乎是本能的用上最快速有效的招式。但這對於沒有習過武的人而言,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風清揚忍不住嘆氣,看來中原一點紅確實不適合用來給阮小友喂招,這簡直就是在用狀元之學欺負目不識丁的人。
「阮小友,莫氣!他習劍年歲已長,有些東西已成習慣,並非有意針對。」說完,風清揚又對著中原一點紅道:「我先與阮小友對招,你先看著,稍後告訴我,你從這劍法里看出了什麼。」
一個時辰過去,中原一點紅思忖片刻,老老實實地道:「這劍法似乎含有萬千變化,我只能記住八成左右。」
「世上沒有一塵不變的招式,你根本無需記憶。只需記住一點,劍無定法,只要你觀察夠細,出手夠快,便可破天下所有招式!」最後,風清揚把樹枝往土裡一插,對中原一點紅囑咐道。
中原一點紅陷入沉思。劍無定法,劍無定法……
見他似乎魔怔了般,風清揚一掌輕拍在他背上,聲如洪鐘:「莫貪多,莫貪快!劍法參悟本就非一朝一夕的事,急不得。」
中原一點紅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誠懇地道:「謝前輩指點!」
「我知你擔心那些黑衣人的事,只是若因此而讓劍道走入歧途,終是無法保全自己和她的,你好好想想。夜已深,你快些回去吧,那丫頭估計要等不耐煩了。」風清揚擺擺手,示意他看那路的盡頭。
月光下,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站在路的那頭,似在等人。中原一點紅心頭一暖,轉身向風清揚行禮告辭,便快步向著那影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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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誰會率先打破小紅紅的女兒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