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白七七抬頭的時候,眼角的淚水還未乾,其實也分不清那是什麼了,是雨水,或是汗水,還是眼淚,都不重要了。
「無話可說。」
是的,沒什麼好說的...
就是這樣。
殺人償命。
她並沒有覺得做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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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小姐突然發了瘋,殺了晶夫人身邊的老嬤嬤一事根本不需要查清楚。
那一日,萬晶閣的所有人都看見了。
七小姐持劍而來,殺了人。
小小年紀,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敢在飄雲門殺人...
朱嬤嬤到底是怎麼死的,門主都沒給個定論,七小姐就已經「報仇」了。
說是報仇,門中多數人議論紛紛的是七小姐與晶夫人不合,藉機尋釁..仗著學了幾年武,連個老太婆都不放過...
除了突然瘋魔了外,根本沒法解釋..
更何況,這一切,又讓大家開始相信七小姐真的對九小姐下了毒..
而且是,二次。
當日,門主厲色而為,說既然將武功用來隨便殺人,將來必是禍患,與其等日後釀成大禍,不如由他親自做個決斷。
白厲陽在眾人面前看似滿臉痛心,親手廢了七小姐的武功..
更是掐斷了她體內的真氣運行...
這一輩子,七小姐都無法在習武了...
白鳶七被丟去了飄雲門最偏僻的寒峰,面壁思過五年,不得而出。
那寒峰頂常年覆雪,連半個飛禽走獸都沒有,一間木屋,半個山洞。
上山之路唯有一條,除此之外,後背就是懸崖萬丈...
就算是白鳶七體內還有真氣,也是逃不掉的。
近日,飄雲門的外門弟子中議論紛就是此事。
門主好決斷,親生女兒造下如此孽事也未曾包庇一二,可謂是曉此世間之大義也。
而那位被廢了武功的七小姐,也成了眾人口中的瘋子。
第三月,十公子歸。
九小姐由危轉安。
彼時,白七七正坐在那半個山洞裡生火看雪...
不遠處的小木屋大門四敞,被風吹的搖搖晃晃..
鎖壞了,門根本關不上,比起那裡面,白七七覺得山洞裡更暖和些...
她垂著眼撥弄了一下火堆。
住哪兒,有什麼關係呢...
再也不會有人夜半而來,為她蓋上被子了...
白厲陽手段迅速,連朱嬤嬤的頭七也到,她已經被丟上了這寒峰...
整整三個月,山下都應該回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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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八瘦了不少,一雙大眼看著都要從臉上凹陷下去了,他連鬍子都未刮,急匆匆的跑到了十安的住處。
十安冷著臉,正在給白暖調葯。
「小師弟!你倒是說話啊...這可怎麼辦?我已經去求過多次了,師父就是不讓小七回來..那地方嚴寒,她一個小姑娘怎麼能住在那兒五年之久呢!更何況...小七的武功還被師父....」崇八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根本沒有注意到小師弟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十安從手邊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指尖收緊,想也沒想的全倒進了白暖的葯里。
崇八見小師弟不說話,急了。
「小師弟!」
「八師兄回去吧,我還要去給九小姐用藥。」他的聲音很冷,似乎一點情緒也沒有。
崇八皺了皺眉。
覺得斷不該如此,小師弟是冷漠了些,可,可他明明跟小七關係不錯的....
「小師弟跟我一起去求師父吧?師父喜歡你,也許...」
「沒用的。」十安淡淡道,「是她自己不知死活,光明正大的衝進去殺人,得此結果也是咎由自取。」
「小師弟!」崇八生氣了,「是晶夫人身邊的老太婆先殺人的!」
「哦?」十安冷冷道,「那她可以去告訴師父,或是告訴八師兄你,查清楚那老太婆自有懲罰,偏她能耐,覺得自己是練武奇才了?才學了幾日就敢殺人?」
「你....」崇八氣得一滯。
十安抿緊嘴角,將手上調好的葯裝進匣子,幽幽的對崇八說:「就白鳶七這個脾氣,武功廢了也罷,省得將來釀成大禍。」
他說完,拿上匣子就出去了...
崇八眉頭一擰,一掌拍在十安房內的桌上。
真是個冷血無情的!
小七絕對不該嫁給他!否則還不知道要遭什麼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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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十安跪在白厲陽面前,面上幾乎沒什麼表情的說道:「是我偷偷給七小姐下了毒,這才致使她血中有毒,在試煉中傷了白暖,一切都是弟子的錯,請師父責罰弟子,七小姐什麼都不知道。」
白厲陽蹙眉,「安兒?你為何要給小七下毒?」
十安幽幽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她體質特殊,好奇罷了...」
「你!安兒,你怎麼還執著於此事?就算是...庭兒的血已經拿給你用過了,根本無用不是嗎?」
「是,所以,弟子知錯,請師父放七小姐回來,弟子去寒峰思過。」
白鳶七和白隅庭的親生母親就是那種特殊體質。
她的血液不似常人,淡的跟水一樣,雖說當時不知為何,也不知道這血有何用處,白厲陽還是謹慎的存下了一小瓶。
后十安製藥,無意中發現那血竟可做引子,能替代百玉珠中的一味,那一味葯極奇特。
葉片是葯,經絡乃毒,若要救人,需得剔除葉子的經絡,若要害人,需得清除葉肉。
兩相極致的相剋之物,讓十安在拿到可以代替那味葯的血液時,產生了別的興趣。
既然可以代替,那是不是說明這血既可入葯又可為毒呢?
可惜師娘已死,血,也只有這些。
白厲陽當然知道百玉珠是何等大事,可白隅庭沒有繼承,白七七在極小的時候也被取過血,也沒有繼承。
這種體質,其實是很難傳承下來的。
百玉珠的進度停了下來。
白厲陽一聽十安這麼說,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這個緣故。
老十喜葯喜毒,更是到了痴迷的地步,若是為了試驗,偷偷給小七下毒也說得通...
只是...
「罷了罷了,你也是為了飄雲門,現下暖兒已經救了回來,就當將功補過吧。」
「師父。」十安仍是跪著一動不動,「請師父放七小姐回來,此事皆因我而起,十安願意受罰。」
怎麼可能?
白厲陽怎麼可能讓十安去寒峰待上五年,別說五年了,半日都不可能。
他跟白鳶七不一樣,他在葯閣,是有大用處的。
「安兒,你先起來,小七受罰是因為她殺了人,與此事無關,該說的我之前都已經對眾人說過了,你回葯閣去,好好做你的事就行了。」
「師父。」
「不必多言。」白厲陽轉身而立,「退下吧,為師還有要事,此事不可商議。」
十安瞳孔微縮。
抬頭看了一眼白厲陽的背影,片刻后。
「那師父讓十安去看看七小姐吧,她武功已廢,氣症隨時會發作的。」
白厲陽皺了皺眉,扭頭遲疑道:「安兒...這親事,不是為師定下的,如今你們都已經長大,可以從長計議。」
「不是因為親事。」十安幽幽道,「是十安心中有愧。」
白厲陽嘆了口氣。
「等暖兒醒了,你就去吧...只此一次,不可告知旁人。」
「多謝師父。」十安面無表情的磕了個頭,起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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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來,白七七渾身酸痛,根本睡不好。
白厲陽廢她武功的時候雖然半個傷口都沒有,可幾處大穴被點的時候,白七七能清晰的感受到體內的真氣逐漸散開..經絡跳動變得不再強勁有力,緩緩的,直至趨於微弱。
而後白厲陽解開大穴,在他後背點了十幾道...最後在她口中塞進了一個微甜的藥丸。
白七七覺得十分迷茫。
這廢武功,這麼容易,給的葯竟是甜的?
難怪人家都說良藥苦口,看來甜的東西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白七七到這兒第三日,就試著重新開始練第一層。
可跟她第一次練習的感覺完全不同。
不論她怎樣運氣,體內還是沒有半分波瀾...
她不信,拽了頭上的綢緞試著用從前的練法揮舞了幾下。
結果就跟隨手揮揮沒有任何兩樣。
白七七放棄了。
她是真的,再也無法練武了...
*
她眯著眼睛,腳尖踩雪,不一會,白雪皚皚的一片就被踩成了一個個小窟窿。
白七七蹲下,用手捧了一下雪又把窟窿蓋住了。
她垂著眼眸,一點也沒覺著後悔。
只慶幸自己當時並沒有手軟....
若是現在再想報仇,估計也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