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白玉不由撫額作痛,這丫頭跟在她身邊這麼久,怎麼就沒學到她的一絲沉穩。

煙兒在小潘安跟前剎腳,一手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哎,潘安小哥,可是從沈大人府中聽來什麼消息?」

煙兒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給她家姑娘和沈墨牽紅線。

小潘安的臉蛋被煙兒色眯眯的眼神逗弄白裡透紅,就跟粉雕玉琢似的,叫人又羨又愛。

「煙兒,不可胡鬧。」白玉斥道。

煙兒努努嘴,立馬乖巧地回到白玉身旁。

小潘安來到亭子,向白玉躬身行了一禮,寒溫幾句,方回歸正題道:「姑娘,小子聞知沈大人購置了一處私宅。」

白玉神色未改,忖道,買就買唄,有什麼稀奇的。

一旁的煙兒卻一驚一乍道:「哎呀,沈大人不會打算要金屋藏嬌吧?」

煙兒還沒了解事實情況,就開始一臉憤憤,於是遭到白玉一記刀子似的目光。

小潘安忙道:「不是不是,小子要說的不是這個,小子要說的是,小子昨日去給那邊送油,發現了一件很巧的事。」

煙兒頓時好奇問:「什麼很巧的事?」

小潘安道:「那宅子是在十子巷,與紅袖坊不在同一條街,但那宅子的花園與姑娘這院子的后樓卻只隔了一堵高牆。」

白玉本來還柔若無骨地坐在椅上,聞言竟來了勁兒,一挺纖腰,美眸瞬間流光溢彩,「你是說他的私宅與奴家的后樓毗鄰?」

小潘安道:「正是。」

白玉沒想到上次她在後樓看到的那座荒頹的宅子竟然被沈墨購了去,也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依照沈墨的性情,應當是無意為之。

白玉不禁搖頭失笑。

*

小潘安從白玉的院子出來,經過另一院子,見前面有忽一陣清脆的笑語自里傳出,被那笑聲吸引,小潘安不由往裡觀望。

這一看便看呆了。

只見一女子正在園中悠悠地打著鞦韆。

那女子正對著他,雖然一襲素裙,脂粉未施,卻難掩其清妍可人的容顏,正當小潘安看得心魂動蕩,鞦韆上的女子看到了他,見他生得面如傅粉,唇紅齒白,不由暗送了眼秋波,掩唇嗬嗬笑了起來。

小潘安不由微紅了臉,卻獃獃站著不動,煙兒出來,恰好看見他,眼睛滴溜一轉,悄兮兮地走上前,猛地往他肩膀上一拍,嚇得小潘安差點魂飛魄散。

「好啊,你個輕薄小子,竟敢偷看翠嬌姐姐,小心我告訴九娘,讓她把你叉出去。」煙兒惡狠狠地威脅道。

小潘安白皙俊臉頓時嚇得通紅一片,連忙告了一聲姑奶奶饒命。

煙兒偷偷一樂,雙手叉腰,擺出姑奶奶地架勢:「饒了你也行,下次來記得帶些好吃的零嘴孝敬姑奶奶我,不然我就把你偷看翠嬌姐姐的事告訴九娘。」

「……」小潘安心想,你告訴不告訴倒是無妨,只是他有些小私心,便笑吟吟道:「是是是,姑奶奶以後想吃什麼零嘴,我就給你買什麼零嘴。」

煙兒頓時好不高興,只當自己佔了一個大便宜,卻沒想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走上了媒婆道路。

記得白玉常說,煙兒這丫頭,聰明機靈,唯獨虧在好吃這點上,只要一串糖葫蘆就能哄走,然後被人賣了,還樂呵呵的幫人數錢。這是一點都不假的。

後來煙兒果真因為一串糖葫蘆,被一奸詐男人哄去當了妻子。

此為後話。

*

次日,白玉曉妝罷,便攜著煙兒等人來到迎月閣北面的荷花池畔。

白玉在池畔小亭內練習作詩,煙兒則領著幾名小丫鬟在白玉指定的地點,兩棵海棠花下吊了架鞦韆,飾以彩繩花枝。

「姑娘,鞦韆吊好了,你看看可行?」煙兒回身看,只見白玉倚著貴妃榻上,面對著高牆,她微眯著眼,似沉吟著什麼,然那柔媚無骨的姿態,哪裡像是作詩的,分明是在賣弄風騷,也不知道這姿態做給誰看呢。

煙兒笑嘻嘻地走進亭子。

白玉手支著頭,腰肢微微一扭,斜眼看她,臉上端著一副妖媚撩人的姿態,唇逸蘭芳:「很好。」

煙兒不由多看了眼白玉,覺得她家姑娘今日真真像極了百花叢中那最嬌艷,最招搖的那朵花,每時每刻都在展現自己的馥郁芬芳,優美姿態,就連蝴蝶也好似被她迷惑,竟圍繞著她,翩躚起舞。

白玉忽想起什麼,美眸一揚,道:「煙兒,記得我昨兒吩咐你的事情,務必在今晚之前將那香囊送到沈府,還有囑咐過你的話,別忘了說。」

「是是是……我都記在腦子裡呢,不會忘了的。」煙兒信誓旦旦地作著保證,卻差點忍不住吐舌頭扮鬼臉,用得著囑咐這麼多遍么?聽得她耳朵都長繭了,不過她家姑娘真愛睜著眼說瞎話,那香囊分明就是請翠嬌姐繡的,虧她好意思說自己親手繡的!

「姑娘。」清音冰冰涼涼的聲音,使得那群蝴蝶驚醒過來,紛紛飛離亭子,追尋真花去了。

「清音丫頭,你被九娘叫去后,奴家一顆心啊就一直為你提著,她可有為難你?」白玉柔荑輕撫胸口,毫不掩飾她的關切,直惹得煙兒暗地裡一記白眼。

煙兒如今是知道白玉對清音另眼相待的原因了,那死丫頭不就是肚子里有點墨水么?有什麼了不起的。她還會說書呢,可厲害了。

「沒有。」清音搖搖頭,將手上放著甜瓜的托盤放置於亭子的石桌上,補充道:「只是閑聊幾句。這是九娘送的甜瓜,九娘還讓奴婢帶了話,說她替您推拒了寧遠侯的邀約,讓您再好好歇幾天。」

白玉微微一笑,她能夠偷得幾日清閑自在,這都要歸功於沈墨。

張鴻倚勢逼迫白玉委身,白玉不畏權貴跳湖明志,沈墨英雄救美的事件在京中百姓中不脛而走。

張鴻成了人人喊打的惡霸,白玉成了不畏強權的烈女,沈墨則成了為百姓出頭的好官,又因年輕英俊,風姿卓越,瞬間俘獲了一大票平民女子的芳心,其中有某些較為熱情的追隨者,扒出張鴻之父乃督察院堂官張大善,此事一經傳出,瞬間鬧得滿城風雨,百姓開始把矛頭指向張大善,痛罵他為官不仁,縱子魚肉百姓,分明是個張大惡,還有一些嫉惡如仇者趁夜黑風高之際,跑到都察院公衙去扔臭雞蛋和爛菜葉,更甚者還扔牛糞豬糞。

此事鬧開后,張大善氣得差點沒把張鴻打死,他為官幾十載,針砭時弊,為民請命,糾察百官,做的一直是為國為民,盡忠盡職之事,不曾想有一天為子所累,一世清名毀於一旦,也怪他,一直心繫朝廷,對於自家兒子,則疏於教導。

悔恨也已來不及,就當張大善正準備上奏為自己辯解,他的對頭早把彈劾奏疏遞到了皇上那,彈劾他身為都察院堂官,為百官表率,又掌管監察百官之重任,卻自身不正,縱子為非作歹,德不配位。

此事鬧成這樣,龍顏也震怒,好在皇上找來沈墨問明事情經過,沈墨知張大善乃耿直忠臣,便為其辯了幾句,皇上也有些偏袒張大善,然為堵百姓悠悠眾口,只能罷去其督察院右都御史之職責,降兩級放了外任。

張大善原只懊惱自己教子無方和恨兒子帶累自己前程,對於沈墨,卻並無怨恨,后聽聞沈墨在皇上為他說話,才只是降了兩級,對他倒心懷感激。

朝堂之事向來波詭雲譎,然在百姓眼中卻是非黑即白。

張大善被降職,百姓皆傳是沈墨是為民做主彈劾的,在白玉的圈子中,則傳她與沈墨已定私盟約,沈墨是一怒為紅顏,所以彈劾了張大善。

此謠言一傳開,白玉身價高漲,九娘也不得不敬她幾分,也不催她去參加各種宴會,反而替她推卻,所以她才說能夠偷得幾日清閑自在,這都要歸功於沈墨。

言歸正題。聽了清音的回話,白玉笑道:「九娘有心,奴家也不能不還情,煙兒,你回樓里從奴家新置的軟綢緞中挑幾匹顏色鮮艷些的送去給九娘,就說奴家領了她的情意。」

煙兒發現,自從她家姑娘情場得意之後,出手真真大方闊綽,她是不是該趁此機會讓自己的私囊再飽和點?煙兒內心小九九開始打得噼里啪啦作響,「姑娘,那九娘就送了個甜瓜,就得了如此厚重的還禮,我們辛辛苦苦弄好了鞦韆架,是不是也應該有點賞賜呀?」

白玉不由好笑,伸出嫩蔥似的手指輕點她額頭,道:「死丫頭,真是無時不刻不在打小九九,前天金鳳閣的玉娘叫人送來了二十四朵時新簪花,我嫌它戴著太顯小家碧玉,不愛戴,你便拿去分給眾人啊,如何分你應該也知道了。」

「是,我這就去。」煙兒嘿嘿笑道。

「奴婢也告退。」

清音正欲離去,卻被白玉喚住。

白玉微眯了美眸,不動聲色的打量清音,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這妮子倒是越發標誌。

看不慣她那面如冰霜的模樣,白玉款擺腰肢上前拉起她的手,趁機在她潔白無瑕的手上一頓摸了又摸,占足了便宜:

「園內新吊了架鞦韆,清音丫頭,喜歡玩么?喜歡就去玩一會兒。」

兩女人這般摸來摸去,著實令人彆扭,清音若無其事地抽回了手,「姑娘,奴婢不喜歡蹴鞦韆。」其實她對鞦韆有陰影,兒時喜歡盪鞦韆,一盪就是盪得很高,結果有一次人飛了出去,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便是如此。

真是不給面子,不過美兒么,冷點也無妨,白玉黛眉一挑,也不生氣,反而言笑晏晏道:「奴家突然想起有件事,前日里季大人送了些禮品過來,奴家也準備了些東西作為還禮,既然你沒甚麼事,你就替奴家帶去吧。」

清音太陽穴一抽,猛然間抬起頭,對上一雙暗藏深意的美眸,再往下,見她唇畔微勾,似笑非笑,沒由來地心慌起來,連忙道:「姑娘,奴婢想蹴鞦韆的。」

難得看到她如此緊張之色,她與那季子昂定是舊相識,只是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白玉真真好奇得不得了,然她只是不露聲色地嗔怪道:「一會不喜歡,一會又想的,你這丫頭就喜歡折騰人。」

究竟誰在折騰誰?「多謝姑娘。」清音面無表情地說道,轉身便走向了鞦韆架。

白玉一手支著香腮,一手捻起一塊甜瓜,小嘗了一口,只覺得入口脆甜清爽,忍不住眯了眯美眸,舒服地喟嘆了聲,又將視線放在杵在鞦韆上的人,覺得她面色蒼白,似有畏色,害怕?嘴角慢慢浮起笑意。

「翹丫頭,別縮手縮腳的,蹴高點,這坐在鞦韆看到的景緻可與平時看的大不一樣,你可仔細瞧瞧了。」

鞦韆上的人聞言,一張冷如冰霜的臉隱隱有些崩裂,緊了緊握著吊繩的手,腳用力一蹬,身子半浮在空中的感覺令她欲哭無淚。

白玉命人弄鞦韆架時,沈墨正引著楚文軒四處遊覽私宅景觀。

「此處宅子清逸瀟洒,幽靜雅緻,正符合暇之你的性子。」楚文軒一路欣賞著亭台樓閣,曲榭迴廊,奇石假山,不由嘖嘖稱讚。

沈墨謙遜一笑:「楚兄稱讚太過。」

兩人並肩走著,有說有笑,穿過石橋,幾名正在修剪草木的丫鬟紛紛停下手頭工作,向沈墨行禮,待兩人過去后,卻望著兩人的背影竊竊私語,顯然是在議論楚文軒的身份。

這男人看起來像個落魄子弟,衣著樸素,還半新不舊的,她們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神通廣大之處,值得她們尊貴的沈大人降低身份去結交他。

跟在沈墨他們後頭的林立聽聞她們的言論,以眼警示,那幾名丫鬟便了噤聲,繼續手頭上的活。

沈墨與楚文軒繼續一路觀景。

「暇之,話說回來,你怎麼突然想起購置私宅?」楚文軒忽然笑問道。

沈墨聞言頓了一下。

楚文軒調侃道:「莫不是為了金屋藏嬌?」

沈墨嘴角的笑容不覺斂去,輕嘆一聲,

「自然不是,不過是想偷得片刻清閑自在吧。」目光卻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厭惡之色。

楚文軒見他神色有異,大概猜中了其中緣由。

沈墨雖出身士族,只是卻非嫡出之子,他的母親是一名歌姬,后被他父親看上幫她贖身,成了一名侍妾,不過在他五歲那年,他母親就死了,之後一直由其嫡母秦氏照料。

在他十四歲那年,他父親也因病去世,

聽聞秦氏是個掌控欲十分強的人。

沈墨雖貴為二品大臣,卻依舊無法擺脫「孝道」兩字,他必須先臣后子,最後才是自己,且當今皇上極為重視孝道,百官爭相效仿,如有不孝者,必定會被朝中那幫吃飽了沒事幹的言官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沈墨入仕后,本想出來自立門戶,奈何秦氏以死相逼,不肯讓他出府,沈墨為了仕途只能同意,只是之後常以公事為由留宿院中,秦氏縱有不滿卻也無法,后沈墨得崇文帝重用,崇文帝知他沒有自己的府邸,認定他是清正廉潔,便特賜了他一座府邸,秦氏也跟著搬了進去。

前些日子秦氏回娘家省親,與白玉初識那天正是秦氏回來的日子,聽聞他留了舞姬,大發雷霆,便叫人把他叫去,那時沈墨對白玉並無太多感覺,不過一時興起,無可無不可,因此白玉走後,他也未有遺憾。

秦氏卻誤以為他對自己事事順從,心中甚是得意。

沈墨這人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不論喜歡與否,對人皆是溫溫柔柔,令人如沐春風的,誰也不知道他面具底下的真面目有多涼薄。

楚文軒與沈墨相識幾年,每當他露出這般冷漠中透著淡淡厭惡的神色,大多數是提到他家父或秦氏之時。

楚文軒忘了是從哪裡聽聞的小道消息,說沈墨與秦氏有著有違倫常的關係。

當時楚文軒不過付之一笑,覺得那種謠言未免太過於可笑,可如今,他卻覺得這裡面藏著某種隱情,但他依舊相信沈墨斷然不會做出違背倫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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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與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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