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風雲際會
兩人短暫地沉默過後,琉玉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世子爺,你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
琉雲笙身子微僵,片刻后才開口,「說什麼?」
琉玉心裡微微嘆息,「沒什麼,你不想說便不說吧!」
琉雲笙沉默。
琉玉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手緊緊握住,一雙美眸在黑夜裡泛著淡藍色的微光,「世子爺,我一定會救你出去,你一定要等著我」
她的心裡總有不好的預感,這一次世子爺傷得太深,被最最親愛信任的人出賣,卻原來那最最親愛信任都只是自己所認為的,別人或許從來只將他當成一顆棋子。
如果不是自己早一步從岳三娘那裡聽了一個猜測,或許這一輩子她也不可能想到,世子爺竟不是南琉王的親生兒子。
琉雲笙回握她,沉默一瞬在黑暗裡靠近她,墨竹的清香襲來,下一刻唇上覆上一抹溫熱,琉玉愣神之際琉雲笙已經側頭偏向她的耳邊。
「我等你」
我等你,在絕望叢生之際,在傷痛刻骨銘心之時。
我等你,無盡的黑暗中唯一一束陽光,此心冰冷暗無天日中唯一一抹溫暖。
琉玉從監牢出來的時候淳于靳安還等在門口,她微微詫異地走上前。
「殿下可是有什麼事?」
淳于靳安抿唇,「無事」
琉玉擰眉,「今日多謝殿下相助,來日一定相報」
淳于靳安眸中劃過冷色,聲音也添了些冷意,「到現在,你已經欠了我兩次,你打算拿什麼相報?」
第一次,是在北離,他救了自己,第二次是在南陽天牢重地他幫了自己。
「還是那句話,這兩項恩情都不足以琉玉以身想報,他日殿下有難琉玉自會相救一次,別無其他」
淳于靳安臉色未改,已然習慣琉玉冷淡的態度,他的目光錯開她落在後方監牢兩個字上,「這個地方囚禁過許多人,但三朝三代除了開國皇后一家還從來沒有進去過皇親貴潰,琉雲笙是第一個貴潰,也是第一個走到至高地位的姦細,但他依然進去了,因為他太令人忌憚,包括他的父王」
琉玉眸中冷光乍現,聲音比方才更淡了三分,「他會從裡面走出來,很快」
淳于靳安輕笑出聲,「這個時候你最好收起你那可笑的自信,你的張狂不僅救不了他,相反會害了他,只要你願意低頭,或許我……」
「不需要」琉玉冷聲打斷他,「你也收起你的自以為是,陛下要殺的人你也救不了,就算你救得了,不但我不需要,他也不會需要,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帶他出來,你,你們,都不會得逞!」
淳于靳安不怒反笑,「有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過頭就是自負了,你拿什麼救人?郡主的身份,還是儀仗琉雲笙僅剩的那點勢力?」
「與你無關」琉玉轉身就走。
淳于靳安驟然拔高了音量,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二十七年前父皇一舉奪下皇位,於太極殿上射殺前太子,后又先後處決了七名反對他的皇子,他的狠辣絕情你見識過,何況如今有了南琉王的幫襯,你認為僅憑你一己之力能救他嗎?不過是自尋死路罷了!嫁給我,儀仗我,我自有辦法救他出來」
琉玉腳步一頓,而後轉過身來,唇間勾起一抹涼薄的笑,「不得不說你的話很有道理,你的條件也很吸引人,但是抱歉,我琉玉從來不是會為劫難所屈服之人,這個時候儀仗任何人都可能是萬丈深淵,唯有自己靠得住」
「另外,殿下說錯了一點,當初前太子會敗不是因為當今陛下狠辣無情,而是他太蠢,太仁慈,他以為用善念可以感化所有人,他以為縱使不是同父出生他們之間依舊有剪不斷的親情,害死他的是他愚昧無知的信任,是當今陛下下作的手段」
「但是,前太子會敗不代表我也不能成功,我不會愚蠢地去隨意相信,也不會對任何人手下留情,更不會蠢到還要去相信當今陛下會有良心,南琉王會有悔意,我,只靠自己的能力」
淳于靳安神色一時閃爍未明,一雙桃花目牢牢盯著琉玉似要從她冷靜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不安,但是他失望了,那一雙溫情的含情目中除了冷靜還有涼薄的自信。
他一直知道她是一個堅強自信甚至可以說是自負的女人,她的眼睛里從來都只容得下她願意的人,眾生在她眼裡不過螻蟻,包括自己。
「還是那句話,從知道殿下的真是面目之日起,我們之間只止步於殿下的兩次相助,就連朋友都算不上,一朝恩情回報我與殿下再無關聯」琉玉拉起斗篷的風帽蓋在頭上,落下一句冷情至極的話便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落下的車簾擋去淳于靳安希冀的目光,楚懷淡淡看了他一眼扯動僵繩馬車絕塵而去。
守在監牢外的兩個獄卒早已經將頭垂到了地面上,想不到這一個晚上值夜竟聽見如此大逆不道之話,實在是太太倒霉了!
淳于靳安收回視線落在那兩個盡量減小存在感的獄卒身上,「今夜你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是是是,小人明白,今晚什麼異常也沒有,小的們什麼也沒遇見」
兩個獄卒渾身顫抖,點頭如搗蒜。
淳于靳安再度朝琉玉離開的方向莫測地看了一眼,繼而抬步離開。
琉玉回到王府時,府中依舊一片漆黑如墨,沒有任何異樣,一如今夜的京都般風平浪靜,但是琉玉知道,這風平浪靜的背後必是暗潮洶湧,明日一早就有處決琉雲笙的聖旨下來,只希望那日期不要太近太迫人才好。
淡月居外長魚已經來來回回在那裡轉了半個時辰,焦急得滿頭大汗,直到看見琉玉的身影方才鬆了口氣,然後急步迎上來。
「怎麼了?」琉玉疑惑不解。
長魚忙道,「小姐,淡月居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都是翻牆進來的,長魚不知道他們到底算不算小姐的朋友」
琉玉微微擰眉,「進去看看」
她已經大致能猜到這兩位不速之客是何方神聖了!
果不其然,她一進門率先瞧見的就是岳三娘那身風騷的紅色露臍風裙,大冷天的也不怕著涼。
君墨依舊是一身墨藍手裡抱著長劍站在一旁跟個守護神似的護著她。
「你可算是回來了,叫我們好等」岳三娘見著琉玉開口就是一句怪嗔。
琉玉抖了抖,語氣不善道,「你們來做什麼?」
岳三娘道,「自然是來幫你救人的!」
琉玉垂眸,「不需要」
岳三娘眸色微閃,「別急著拒絕嘛,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地來救人的」
琉玉輕哼一聲,「他不會願意跟你們走的,不必一直這麼守著」
琉玉自然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世子爺今日剛剛被帶走他們便得了消息還這麼快趕過來了,她可不相信他們有什麼瞬間轉移的本事,必定是一直都跟著只是臨到合適的時機才現身。
君墨手中劍微動,岳三娘連忙按住他,瞪了他一眼才對琉玉道,「你別誤會,我們只是想保護他沒有要帶他走的意思,只要他不願意我們一定不會強迫」
琉玉呵呵一笑,「你們強迫得了嗎?」
君墨臉上一瞬劃過冷色,劍極快地出鞘,「試試看就知道!」
「你做什麼?」楚悅身形極快地護在琉玉跟前,朝著君墨橫眉冷對。
「君墨」岳三娘怒聲呵斥,「拔劍收起來」
「小姐,她這是在質疑我們的能力」君墨八風不動。
「我讓你收劍」岳三娘再度急吼,這次聲音里含了些怒火。
「是」君墨不甘不願地收起劍退到一旁。
琉玉這才示意楚悅退開,自己則上前一步目光深沉若海地看向岳三娘,「我憑什麼相信你?」
岳三娘目光平靜地與她對視,「你該相信,我們不會害他」復而她又補充道,「況且如你所言,我們強迫不了他,但我們至少要做些什麼,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南陽皇處決了他」
琉玉唇間含笑,「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三娘了!」
――
翌日天將將亮,一道舉國震驚的聖旨從天而降。
「南琉世子琉雲笙乃他國姦細,盤踞南陽多年其心可誅,陛下有旨革去世子封號,於明日午時三刻斬首示眾」
一道道皇榜貼在京都各個角面上,百姓們爭相議論。
「天,不會是真的吧!」
「是真的,聽說昨日就已經關壓入獄了」
「太難以相信了,世子怎麼會是姦細?」
「噓,你不想活了!沒看到上面說了已經不是世子了!再亂喊仔細你項上人頭不保」
「唔,不說了不說了!」
「你說這是怎麼……」
京都百姓都炸開了鍋,南琉王府更是一團亂麻,南琉王妃哭得呼天搶地,南琉王各自卷了鋪蓋到書房清靜。
琉家的親戚各個都跑來府上詢問的詢問關切的關切,女眷還是都跑到了梧桐院去安慰南琉王妃了!
琉璃一大早聽說了消息顧不得許多直接來了淡月居。
「大姐怎麼來了?」琉玉面色冷沉,但語氣還是盡量保持著平靜。
琉璃在她面前坐下,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想救王兄,我可以幫你」
琉玉淡淡挑眉,「如何幫?」
琉璃默了一瞬道,「你打算如何救?」
琉玉再度挑眉,「大姐這般沒有誠意我憑什麼相信你?」
琉璃的臉色很不好,至少是琉玉這麼久以來在她臉上看到的極少數的表情之一,「事情迫在眉睫,三妹還有心思考慮!」
琉玉冷冷勾唇,「正是因為事情緊迫我必須要小心謹慎,大姐一介弱質女流三妹實在想不出有何用武之地」
琉璃臉色面沉如水,「我一身醫術傍身倒是被三妹看不起了!」
「豈敢」琉玉勾起笑意,「醫仙只能我豈敢懷疑,只是大姐不拿出點誠意來三妹只怕屆時出了什麼內奸功虧一簣就得不償失了!」
琉璃看向她,淺笑嫣然絲毫看不出有何慌亂之處,王兄明日就要處斬她卻不急不緩,難道是自己猜測有誤,她或許真的只看重名利而非情誼?
思考再三,琉璃鬆口道,「三妹想要我做什麼?」
琉玉眉眼間帶起笑意,「相請大姐幫一個忙,除掉我身上的胎記」
「除掉胎記?」琉璃之聲平地起驚雷,絕對的難以置信。
琉玉輕點頭,「我身上的胎記乃是楚韻用藥水點上去的,若非專門配置之物短時間內無法洗去,以大姐之能定能做到」
「你,你是說」琉璃張大了眼,竟是連說話都起了結巴,「你是說,你的胎記是假的,那麼你?」
琉玉輕點頭,「我的確不是真正的琉玉,只是琉雲笙找來冒名頂替安王妃的心的!」
琉璃更加難以相信了,「那你為何,為何還要救王兄?」她既不是真的又為何要在生死關頭出手相救,又為何要告訴自己,繼續做自己的郡主錦衣玉食不是很好嗎?
琉玉微微垂眸,「大姐既然已知曉他並非南琉王府的世子,與你更是沒有血緣關係,你又為何要一大早跑來找我?」
琉玉本也是打算要去找琉璃幫忙的,結果倒是她先按捺不住來找了自己,這個舉動在她的意料之外。
琉璃個,卻在心裡將過往重重翻了個遍,她突然意識到琉玉和王兄之間過於親密的兄妹關係其實並非止步於親情,那麼此刻琉玉的話是在試探自己嗎?
許久不見琉璃回答,琉玉突然失了耐心等,「其他事情暫且擱置,還請大姐先幫我配藥吧!」
琉璃回神,掩去眸中一切情緒,「我先看看那胎記」
「好」
――
琉璃離開后,琉玉召來了除了護送何氏和顧楠的楚懷和尚未趕至的庭七外的幾個人。
「劫法場的計劃不改變,依舊按計劃行事」
秦羽冷眉,「但是前些日子主子已經將京中大部分勢力都撤走了,就憑我們幾個人只怕做不到,行刑之期如此緊迫庭七他們就是插上翅膀也趕不到」
琉玉臉上神色未明,卻是看向楚懷,「若是信鷹從南陽到北離一個來回需要多長時間?」
楚懷不知她此話何意卻還是回道,「一般的信鷹一日能達千里,一來一回怕是需要整整兩日,但聽說北離皇養了一信鷹,可達一日兩千里,一日一夜足夠,但是沒有秋葉哨無法召喚,郡主問這個做什麼?」
琉玉沒有回答他而是轉身朝門口走去,「立刻送我出城」
屋內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她突然要出城做什麼!
琉玉頭也不回地道,「要傳信出去自然不能在王府」
她一句簡單的話沒頭沒尾,但屋中之人和何等的聰明,聯想到她方才的問題一瞬間就想明白了!
「我立刻去備馬車」楚懷欣喜地跑出去,心裡的沉重一瞬間消失無蹤,只要能夠拖住些時日劫人就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