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北離侍書公子
上有弓箭,下有上千常衛軍和上百暗衛,還有一個不知深淺的陸辛,而琉玉他們一共也只有十七個人,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局死棋,縱使各個身手不凡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只有落敗的餘地。
琉玉目光淡淡掃了周圍一圈,手不自覺的握緊,現在只能賭一把了,只要信鷹能趕到,那一切都還有迴旋的餘地。
手上突然傳來溫熱,琉雲笙不知何時到了琉玉身邊,手輕輕握住琉玉緊握的手,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是一抹能融化人心的溫柔,「玉兒,別怕」
玉兒,別怕——
一句溫柔到徹骨的話,琉玉幾乎落下淚來,她重重點了點頭,「有你在,我不怕」
「哼,不知死活」南陽皇冷哼一聲,再度抬手,「弓箭手準備,射——」
「誰敢!」琉玉冷冷一出聲,周圍的人動作微微一頓,琉玉繼續道,「我乃北離公主,今日誰敢射箭!」
所有人屏息,弓箭手手上的箭蓄勢卻未發,南陽皇只覺得自己耳遍嗡鳴一聲,腳下不穩地倒退一步,她是何時知曉的!
「陛下」正衡公公連忙扶住他,而後頤指氣使地朝琉玉道,「郡主這話未免太過好笑,你是南陽郡主何時成了北離的公主,就算救人心切也不必如此信口開……」
河字還來不及說完,半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嘶鳴,一隻通體黑色的鷹以眨眼功夫飛到了上空,在上盤旋不走。
琉玉面上一喜,她取出脖子上掛著的秋葉哨,放在唇邊,哨聲呼嘯而過,刺痛人耳膜,上空的黑鷹突然調轉頭朝著琉玉俯衝而下,黑色的皮毛,黑色的眼睛,極快的沖勢。
「這,這是北離皇餵養的信鷹」正衡一眼認出那隻鷹,而後驚疑道,「方才郡主吹的是秋葉哨!」
琉玉淡淡挑眉,有點眼裡見兒,信鷹停在她面前的圍欄上,琉玉伸手取下它腿上幫著的明黃色絹布,卷開來是一紙詔書,琉玉將其高高舉起,目光落在勉強保持冷靜的南陽皇身上,「這是北離皇的親筆御書,上面的內容需要我念給陛下聽嗎?」
南陽皇眼皮一跳,直覺那裡面的內容不能見人,可是他還來不及阻止琉玉就已經朗聲開口,「十六年前南琉王私自將南琉王妃所生之女與朕剛出生的皇妹調換,經朕查實南琉王府琉玉才是我北離獨一無二的公主,朕欲尋回親妹還她身份,還請南陽皇做主送皇妹回北離」
琉玉心裡劃過難言的感動,關鍵時刻他還是沒有放任不管。
琉玉收起心思看向南陽皇淡淡道,「陛下,不,是南陽陛下,這上面有北離加印玉璽,其真假您看了便知」她一把將絹布扔了下去,穩穩落在南陽皇手上。
南陽皇臉色晦暗,神色難懂,琉玉又道,「十六年前的事南琉王知我知陛下也知,當年之事想必南陽陛下心裡再清楚不過,我皇兄如此說也算是給南陽陛下留了兩分情面,南陽陛下還想要我把剩下的說出來嘛?這裡面的骯髒心思我想大家應該很想知道」
南陽皇臉色驟變,當年的事是自己一手主導,若不然就憑南琉王如何能成事,若是琉玉當真將真相說了出來不僅會影響自己的名聲還會抹黑南陽。
但是,若是現在殺了琉玉,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眸中閃過決絕,一瞬抬頭眼中儘是弒殺之意。
琉玉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南陽皇一揮手,「這旨意不過是琉玉胡編亂造的,何來什麼北離公主,給朕殺了這個大言不慚膽大包天的女人」
「是」禁衛軍集體應了一聲,手中箭疾風掠影般飛掠,鋪天蓋地的羽箭風捲殘雲般包裹而來。
秦羽等人立刻圍在琉玉和琉雲笙四周,揮劍砍箭。
羽箭一波又一波無休無止,琉玉暗暗握緊秀拳,她還是低估南陽皇的手段了,有了錦書也不夠。
「玉兒」琉雲笙輕輕掰開琉玉緊握的手,染血的手掌心上已經被她抓出了紅印子。
琉玉抬頭看他,輕輕笑了笑。
就在此時,一陣陣悶哼聲響起,圍牆上的禁衛軍相繼落地,羽箭穿心而過。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森嚴而整齊,兩波人,兩個方向。
兩波人都只有數十人,但是這兩波人明顯都是向著琉玉的,南陽皇最先看向從右後方來人,為首之人是一名年輕男子,這個人他認識,北離侍書公子蕭立秋,官職不大卻是北離皇夜負雪最信的過最依託的人,各國君王眾臣見其都須得禮讓三分。
「公主殿下」蕭立秋先朝琉玉的方向彎腰行了一禮,方才轉向北離皇,俊雅的臉上嵌著笑意,眉眼間冷漠而犀利,「南陽陛下方才是在做什麼?意圖殺害我北離公主嗎?」
南陽皇捂著心口顫抖著咳了兩聲,臉色蒼白如紙,琉雲笙方才那一掌著實傷他不輕。
他眯起雙眼,語氣也帶了些肅然,「侍書公子,琉玉當真是北離公主嗎?朕早有聽聞琉玉和貴國陛下關係似乎很好,北離皇若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救她,朕只怕不能交人啊!」
蕭立秋收起臉上的笑意,聲音已經有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十六年前到底發什麼什麼事想必南陽陛下比所有人都清楚,立秋奉吾皇之命前來迎公主殿下回北離,有吾皇的親筆御書在前,立秋出面為證,南陽陛下還想把人攔下,亦或是想當著立秋的面殺害我北離公主?」
南陽皇有些語塞,確實,前有夜負雪的帛書為證,後有蕭立秋出面他縱使想要不承認也不行,何況當年那件事若是被捅出來對自己沒好處,何不趁此機會將其敷衍過去。
南陽皇低咳一聲,「侍書公子說笑了,十六年前那件事朕必會徹查,只是貴國公主公然擅闖刑場意圖劫走賊人琉雲笙,這件事又要如何算?我南陽的刑場也不是說劫就能劫的!」
蕭立秋看向高台之上迎風而立的一抹紅影,艷如驕陽,鳳凰之姿。
「南陽陛下」琉玉冷冷地開口,她扶著琉雲笙向前一步站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一人驕陽烈焰,一人清冷孤高。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說的或許就是這二人。
「我今日並非有意破壞刑場,而是南陽陛下要處決的人身份特殊我必須要救」
南陽皇冷哼一聲,「逆國細作何來特殊身份?」
琉玉朱唇輕啟,聲音冷冷清清,「他乃我北離駙馬,南陽陛下認為,這個身份夠不夠特殊?」
「嘩——」
一語出在座皆驚,那是比知道琉玉的身份更加震驚的抽氣聲一陣一陣蔓延過山崗,清風拂閑,兩片衣襟相依相觸,一如烈陽一如清風,激起層層疊浪。
陸辛不由自主蹙了蹙眉,卻是先開口了,「郡,公主這個玩笑可開大了,你們可是兄妹」
琉玉冷冷一哼,「兄妹?陸大將軍方才沒有聽到嗎,他非南琉世子我非玉華郡主,我們何來兄妹之名又何來血緣之親?」
「那又如何?」一道冷鷙嘲諷的聲音在入口處響起,淳于靳安一身緋色長袍信步走來,多情的桃花目牢牢鎖定琉玉,沒有輕浮沒有柔情唯有抹不去的陰沉,「你與我的婚約尚在,是未來的誠安王妃,是何時起琉雲笙成了你的駙馬?」
刑場圍觀的百姓都被趕到了角落裡,從琉玉說琉雲笙是他的駙馬起就一個個長大了嘴回不過神來,如今聽了淳于靳安的話才如夢初醒,是啊,琉玉是陛下定下來的未來誠安王妃。
琉玉動了動唇,正欲說什麼,旁邊的琉雲笙突然掩唇低咳起來。
「世子爺」琉玉當下也顧不得說什麼,連忙喚了一聲秦羽,「秦羽」
後者收了劍退到他們一邊背起琉雲笙,眾人護著他們意圖離開。
「攔下」南陽皇冷喝一聲,「今日誰都可以走,但琉雲笙必須死!」
陸辛一揮手,千名常衛軍整裝待發,鎧甲相撞的聲音森寒冰冷。
與蕭立秋等人一同趕到的另一波人這才有了有所動作,全部是清一色的黑衣蒙面,為首之人身姿玲瓏有致,一看就知是女子,她帶著人守在了外圍,只要常衛軍有所行動他們便能及時出手。
琉玉朝她投去一眼,幾乎是第一瞬間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侍書公子」南陽皇目光冷沉地落在蕭立秋身上,語氣微凝,「我南陽處置姦細北離也要插手嗎?」
蕭立秋無辜地聳聳肩,「原本是不該參與的,但是公主殿下說了貴國要處置的人是北離的駙馬,公主的命令立秋不敢不聽,公主要救的人立秋也不敢不救」
好一個不敢不聽,好一個不敢不救,這個理由找的是冠冕堂皇!
「侍書公子不要忘了,這裡是南陽,侍書公子認為就憑這幾十個人就能連闖我南陽三十二道關卡平安回到北離嗎?」
南陽皇的話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然而回應他的僅僅只是蕭立秋的淡淡挑眉,「一個月前吾皇便命立秋來迎接公主,不過路途上耽擱了兩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竟然遇上公主遇難,也幸虧立秋及時趕到否則公主在南陽出了事立秋還不知如何向吾皇交代,還有便是,立秋大概忘記轉告南陽陛下了,立秋只是先行一步,吾皇已經從北離出發,相信不出一月就能到達京都,屆時若沒看到完好無損的公主殿下,貴國只怕不好交代」
南陽皇目光落在人群中的琉玉身上,他千算萬算竟算漏了北離這步棋,琉玉果真好手段,搬來了夜負雪這個救兵,他就是想將她一併處置了也不能。
淳于靳安走上前來,桃花目轉來轉去最終對上蕭立秋不冷不熱的目光,「琉玉已經與本殿下定下婚約,也算是我南陽的人了,南陽自是不會為難於她,就連她今日的魯莽作為也可以一併諒解,但是今日,琉雲笙你們是帶不走了」
琉玉擰眉,便聽蕭立秋輕笑一聲道,「與誠安王殿下定下婚約的人應該是南琉王府的小郡主,我北離公主的婚事自然要由我北離說了算,在立秋來之前吾皇交代過了,公主殿下在南陽生活認識的人也都在南陽,若是公主殿下有了心上人便一同迎回北離完婚,吾皇還說了,不論公主殿下看上的人身份如何,能力如何,只要一心一意對公主好,便是窮民百姓也行,只要公主殿下說她喜歡立秋就必定要保其無恙,還望貴國莫要為難」
琉玉吃驚的同時暗暗給蕭立秋鼓了鼓掌,這廝也太會說話了!
南陽皇眉頭微微蹙起,以琉玉現在的身份來說的確不能以婚約作為約束,但是要帶走琉雲笙絕無可能!
「朕不管琉雲笙是什麼人,他潛伏南陽多年必將對南陽造成不可挽救的災難,今日若不除他朕心難安,若是侍書公子要硬闖,朕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蕭立秋捏了捏眉心,今日這事情是不好辦了!
「跟他們廢話那麼多做什麼,現在闖出去他們也攔不住」黑衣女子不耐煩地惱道,尤其是在看見琉雲笙氣若遊絲臉色蒼白到透明時,話語里更加多了幾分焦急。
身旁黑衣男子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此刻不能張揚,若是將南陽皇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就不好了。
果不其然,女子話音落,南陽皇的視線就轉了過來,琉玉暗叫一聲不好,急忙對蕭立秋道,「先出去再說,他傷的不輕」
蕭立秋微微挑眉,他自然知道她所謂的『他』是指誰,只是琉玉近乎命令的語氣讓他有些詫異,這位公主倒是自來熟得很。
「南陽陛下」蕭立秋喚回南陽皇的注意力,他微微俯身拱手道,「陛下若是不願意放過琉世子,不,應該是我們公主殿下的駙馬,那立秋與陛下各退一步如何,現將駙馬收押大牢,待吾皇到了貴國放審理此事如何?」
雖然知道他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但是南陽皇現在也不能不答應,若是兩國真的因為一個琉雲笙鬧了矛盾開戰那就得不償失了,何況收押大牢也不是沒有機會處置掉琉雲笙,何樂而不為!
「既然如此,朕便依侍書公子所言,暫時將琉雲笙收押天牢,聽候發落」
蕭立秋勾唇,「只希望南陽陛下能遵守約定,不要等吾皇到的時候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首」
南陽皇臉色微變,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自然」
琉玉立刻對秦羽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飛速掠走。
琉玉見南陽皇視線看過來淡淡抿唇,「我只是讓秦羽去請醫仙琉璃來給我的駙馬治傷罷了,南陽陛下不會小氣到連這點方便都不願意行吧!」
南陽皇臉色更難看了兩分,垂眸不語。
琉玉扶著琉雲笙上前,語氣頗有些不容置疑道,「那這個月內我便與我得駙馬一同待在天牢,靜候皇兄駕臨」末了,她又補充道,「我的駙馬受了傷,讓他一個人待在天牢那種地方我不放心,只好親自前去照顧,還望南陽陛下首肯」
這是得寸進尺了,先是治傷,又是同住天牢,有北離使者在,就算為了面子南陽皇也不可能讓琉玉住在大牢里,那完全就是當著北離的面在打北離的臉面。
他默了默道,「朕命人將秋心殿收拾出來,公主二人可以住進去,但是會有人十二個時辰輪流監督,沒有自由也不能私自離宮,公主若是挨得住自然是沒有問題」
琉玉莞爾,「多謝南陽陛下」